第二百四十六章 規則行者

  鹽久一直認為,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運氣夠好。【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在本該殞命的海難中不僅存活,還得到了白神青睞。

  後來狂妄無知地做了一系列的錯事,又被仁慈的堯神包容和寬恕。

  數次險死還生,卻都幸運地活了下來。

  同時代的人一個個死去,其中不乏天賦異稟者,他們都陸續被時間之海吞沒。反倒是沒什麼才能的自己,陰差陽錯地成為了超凡者,看到了更水面之上的廣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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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歲前,鹽久處於春天,風和日麗,諸事順利。他自以為能一直頑強生長下去,什麼也無法擊垮自己。

  五十一歲時,鹽久失去左眼,步入夏天。

  他見識到了生命的起落無常,唯有堅定信念才不會迷失方向。他體會到,堯神不僅代表了力量,她還給所有弱者帶來了信心和希望。

  一百零一歲時,鹽久大戰黑水黽,右臂被毀,抵達秋天。

  他能清晰感覺到,身體在不可抑止地衰退,力量卻步入了頂峰,那是信念和堅持帶來的回報。鹽久將修行豐收的成果展示給了所有人,讓他們不要被困難嚇退,繼續衝擊人類的極限。

  一百四十二歲的今天,鹽久置身寒冬。

  前所未有的虛弱環繞著他老邁的殘軀,矮人工匠再完美的手藝,也不能阻止肉體的腐敗和僵硬。

  他坦然迎接著死亡。

  因為鹽久知道,自己已拼盡全力。

  他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湖。忽然,鹽久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來到一片沙漠中。

  大片的雲層在沙丘上遊蕩,仿佛這裡是天際的某一處秘境。

  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神明大人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願意,可以登上【奔雲台】成為一名化雲僧,或者是【入沙路】變成沙行者。」

  「這兩個奇觀,可以讓你獲得嶄新的身軀和重新開始,但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鹽久用力眯了眯眼。

  站在前面的,是使徒尹莎貝爾小姐。

  百年過去,她依舊一點未變,保持著青春秀麗的容姿。

  神明再次降下了恩賜。

  鹽久有些誠惶誠恐。

  「非常……非常感謝堯神大人……咳咳,咳咳……」

  「選擇吧。」

  尹莎貝爾輕聲說:「你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不論是幽靈、化雲僧、沙行者,你都可以選……」

  「只不過,化雲僧和沙行者,是堯族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形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遇到從未有過的困難。」

  鹽久搖搖晃晃,最終踏上入沙路。

  他沒有選奔雲台,因為鹽久想要回去。回到那個自己誕生和成長的世界,而一旦變成化雲僧,就無法脫離這個荒涼的沙之國。

  入沙路是一座螺旋上升的階梯,看似如空中樓閣一般脆弱,卻在風暴中安靜穩定地屹立著。

  每走一步,鹽久都感覺自己身體在產生某種反應,全身上下都變得乾燥、堅硬、粗糲、沙化。

  血肉逐漸崩塌,骨骼變作沙礫,思緒脫離軀殼盤桓在台階上。

  鹽久能清晰看見,自己正在被分解和重塑。

  只是片刻之後,他仿佛從窒息沉重的水下上浮到了水面,下意識大口呼吸著空氣,連同黃沙一起吸入喉嚨。

  鹽久看到,自己的身體完全沒變,依舊老邁乾瘦。

  但又有所不同。

  因為他手輕輕一碰,就能從胸口裡穿過。

  沙行者,渾身都變作了沙礫,以沙元素為基礎而存在。

  鹽久不再感覺到寒冷和衰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鬆弛的穩定,全身隨時可以分離,又能輕鬆地融為一體。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鹽久非常新奇。

  他輕輕跳到沙地上,就像一團水球砸入湖中,頃刻與沙漠不分彼此,然後又從另一個地方凝聚出人形。

  鹽久興奮之餘,趕緊跪在地上,虔誠地將頭貼在沙中:「堯神大人,您再次康慨地給予了您平凡的追隨者指引和恩典,無法形容我的感激之情和對您的讚美。」

  「我一定在修行之路上繼續下去,傳頌您的福祉與仁慈,直到這副軀體毀滅消散的那一日。」

  尹莎貝爾對他微微點頭:「你是堯族第一個沙行者,也是堯族世界的探路人,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另一位使徒知客僧,會給予你指引。」

  說完她消失無蹤。

  鹽久銘記在心。

  接下來,他先初步適應了自己的身體和能力。

  變成沙行者後,鹽久除去保留了【火衣】和【規避】之外,又新添兩項能力。

  ……

  【沙】

  本身是沙的一部分。

  【規則行者】

  規則之力中的潛行者,有一定概率潛行成功。

  ……

  與堯族世界不同,在這個名為雲中寺的荒漠之海中,鹽久能感知沙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同於神明之力,更加呆板、雜亂和粗暴,以一條條肉眼不可見的奇異軌跡存在於世。

  鹽久觀察著沙漠上一條條規則之力的軌跡,忽然身側傳來一個響亮的嗓音。

  「遠道而來的客人啊,雲中寺歡迎你的到來,小僧是這裡的知客僧。」

  他立即扭過頭,看到一個巨大魚頭。那間距極寬的雙目正凝視著自己,長長的魚須朝兩側延展,魚嘴翕合之間,掀起一陣陣乾燥的風。

  形如沙丘的魚頭倒是很友好。

  「這裡好久沒有見到活的沙行者了,真是讓人懷念……你是否有很多迷惑?」

  知客僧表現出一種鹽久從未見過的熱情。

  它對鹽久講述這個世界的過去和現在,告訴他化雲僧是如何飄忽不定,在規則中禹禹獨行,講述一個個沙行者又是怎樣潛入規則之力,飛升其他世界為神明收集信仰之火。

  一陣木魚聲,才讓滔滔不絕的知客僧安靜下來。

  鹽久等聲音結束,這才請教知客僧:「請問使徒大人,如果我想回堯族世界,應該怎麼做?」

  鲶魚頭的長須輕輕揚起:「這個不難,沙行者飛升就能跨過邊界。」

  於是知客僧傳授鹽久,過去沙行者具體是如何穿過邊界,沿著規則之力飛升,抵達另一個世界。

  「但你只有一次機會。」

  知客僧叮囑道:「如果失敗,就會被規則鎖定和束縛,再也無法飛升。」

  「不過這也是最好的機會,因為現在你才完成了轉化,規則之力對你影響還較小……許多失敗的沙行者,都是想要等準備完全,然後一拖下去就被規則卡住了。」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鹽久,當即下定決心。

  就在今天!

  哪怕失敗,自己也盡力嘗試了。

  堯神大人給予這一次寶貴的機會,想必也是讓自己能繼續前進。

  怎能因害怕失敗而止步不前?

  只要返回堯族世界,應該就完成了神明給予的初步試煉。

  鹽久按照知客僧所說,等到下一次木魚聲響起,化雲僧們紛紛現身時,他化作黃沙,鑽入了邊界之中。

  知客僧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鹽久回來。

  碩大的鲶魚上忍不住自言自語:「成功了?」

  「已經很多年沒有沙行者飛升了,不愧是被神明選中的人。」

  片刻後它又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別高興的好事。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才剛剛互相認識,結果對方就飛升走了。

  整個世界又變得寂寞了起來。

  正當知客僧在沙中游曳,尹莎貝爾出現。

  「鹽久呢?」

  「很不幸,他飛升了。」

  「……」

  ……

  經歷了仿佛無比漫長的漂泊,鹽久重新凝聚出了身體,散亂飄蕩的意識再次收縮為一個整體。

  他睜開眼,發現置身於一個古怪的世界。

  這裡天色灰暗,黑雲之中,眾多細細的閃電像是銀蛇一樣在陰雲里爬行。

  地面上佇立著一座座怪異的房屋,它們有著寬大而厚重的牆垣,卻形如塔樓,表面縈繞著一層澹綠色的螢火。

  它們不像是活人住宅,更像是死人的墓冢。

  飛升成功後,鹽久感覺自己強了不少。

  遺憾的是,他沒能回到故鄉,而是在規則之力下漂流到了未知的異界。

  正當鹽久左右打量時,一頭怪物從石屋下鑽了出來。它具有人形,卻四肢並用在地上爬行前進,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

  面對敵人,鹽久化為沙礫融入泥土之中,消失無蹤。

  兩年後。

  鹽久終於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了解。

  這裡叫【幽鬼界】,是一個亡者世界,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是一群名為【殯族】的人類,他們能打造出【黑墓碑】,也就是鹽久看到的那些墓群。

  黑墓碑能容納眾多幽靈,它們在墓碑中生活,並且能操控墓碑噴出綠色【幽火】。

  多層的黑墓碑還能孕育出食屍鬼——也就是初次襲擊自己的那種人形怪物。

  統治這裡的神明叫做【幽鬼神】,神威深不可測。

  鹽久化作沙土,暗中觀察著幽鬼界。

  他知道,那位幽鬼神很可能已經發現了自己。

  以自己的能耐,根本瞞不過一位神明。

  與其繼續躲藏,不如大大方方露面,他必須找到一種辦法這個世界站穩跟腳,打出名頭,才有活下來的可能。否則自己說什麼,都無人在意。

  鹽久的身體凝聚在一座三層高的黑墓碑前。

  墓碑外,三名食屍鬼正在啃食地上的一堆死魚。

  發現外來者闖入,黑墓碑上浮現出半片巨型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窟里閃爍鬼火,食屍鬼們則朝他咆孝著衝來。

  這回鹽久沒有再退步。

  老人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上,用堯族語輕聲說:「鹽城鹽久,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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