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天外來客
星曆2035年1月1日。
凌晨時分，在微光晨曦之前，夜空尚未完全沉溺於深邃黑暗的懷抱。淡雅的藍色天幕逐漸被繁星如寶石般的銀光所點綴。
蔚藍星東北半球上空迎來一場空前壯闊的流星雨，來自仙英座的光點一瀉千里，從天邊划過，疾如閃電，光芒絢若煙火。令世界各地的星空攝影家們為之狂歡。
一顆火流星摻雜在海洋般的流星雨光點中毫不起眼。
它翻騰穿越大氣層，通紅的表面逐漸暗淡，似一箭般劃破寂靜，徑直呼嘯過無人的荒野郊區，砸在一片工業垃圾堆里，留下一個巨大的圓形土坑。
坑中瀰漫起一股刺鼻的味道，緩緩顯現出『火流星』的真容——一架形似彈頭的簡陋金屬飛行器，看上去像被丟棄的大型生物冷凍倉。
此刻飛行器還冒著裊裊黑煙，靜靜地躺在那裡。
一夥穿著破破爛爛，裹在厚重工業皮革鞣製而成衣服中的拾荒客已經圍聚在一旁，像是早有準備，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拆卸工具。
「看到了吧！我就說我的軌道計算沒錯！」
「切，不過是運氣好。」
「你小子有種再說一遍！」
說話的人掀開頭頂的護目鏡，呼吸在冬季夜晚冰冷的空氣中化作白煙。
他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窮苦困頓，但神采奕奕。
仔細看，這伙拾荒客都是年紀和他差不多的青年小孩。抱團在距離玫瑰城不遠的工業垃圾場裡淘金拾荒，或許是絕大多數下城區孩童都記憶猶深的童年回憶。
「全靠海力薇前段時間發現的小型電射望遠鏡，我拼湊好久，費了好才大勁修好。」
男孩得意洋洋顯擺道：
「不然也不會發現它，還精確計算了軌道路徑確認降落點，這就是福利院數學考試第一名的含金量，克萊夫你有本事用運氣找個同樣的給我看看？」
「切！」
被稱為『克萊夫』的另一個男孩滿臉不服，較真道：
「既然你莫納那麼厲害，有本事自己把這玩意兒拆回去！沒有我和林肆，就算你第一個發現它有什麼用？」
莫納渾不在意，一副睥睨的模樣：
「隨你怎麼給臉上貼金，反正東西我找到的，我要拿大頭！」
「你要那麼多錢幹嘛？」另一個問。
「給海力薇買狗糧，總不能天天讓它吃剩飯吧！」
「你這傢伙瘋了！」克萊夫滿臉不理解，「我還以為你撿那隻小白狗回來養著是為了當應急食品，方便哪天晚上餓了之後加餐，平時拿自己的飯餵它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買狗糧？」
莫納緊繃著臉：「我警告你別打海力薇的主意，要是哪天它不見了，我第一個告訴少校！」
聽見少校這個稱呼，克萊夫還是露出一點敬畏，扭過頭嘟噥地說道：
「一條狗而已，誰稀罕！動不動就告狀，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歡和你玩。」
「哼！你懂個屁！」
莫納不屑地鄙視道，「現在海力薇只是條狗，但誰知道，萬一以後哪天就變成雨宮老師那副樣子了呢？我收養了它，到時候它難道不應該向我報恩？」
「呸！齷齪！」
克萊夫目瞪口呆，痛斥譴責道。
莫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雨宮老師在福利院上課的時候，就你最積極，你敢說自己不想摸摸她那條大尾巴是什麼手感？」
「我…你…」克萊夫臉一下就紅了，梗著脖子嘴硬：「當然想，你莫納難道不想？但雨宮老師最寶貝她那條尾巴了，誰也不給碰，我可不想被討厭。」
「再說了，海力薇只是條小白狗，怎麼可能變成雨宮老師那樣……你說對不對，林肆。」
在拌嘴的兩個少年旁邊，還站著另外一個稍矮的同伴。
林肆頭上罩著一個廢棄潛水罩改裝的頭盔，聲音聽起來就瓮聲瓮氣：
「莫納想怎麼做是他的自由，況且克萊夫你不也挺喜歡海力薇的嗎？前兩天我還看見你拿自己那份合成肉餅餵它。」
又一次被拆台的克萊夫漲紅了臉，叫囂著嚷嚷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福利院食堂三個星期才供應一次合成肉餅，我自己都不夠吃，怎麼會拿去餵狗？」
「嘴硬！」
莫納鄙視地看了克萊夫一眼。
後者漲紅了臉，僵硬轉移話題道：「媽個雞煩死了！趕緊動手把天上掉下來這玩意兒拆了吧，動靜那麼大，等會兒附近的拾荒者全過來了。」
拾荒少年們的拌嘴結束，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深坑中的飛行器上。
他們緩緩走近，抬起頭注視著飛行器毫無凹陷或損傷的表面。
克萊夫咽了咽口水：
「莫納……這玩意兒從天上『咚』地砸下來都沒事，會不會是哪家巨企的產品？我們偷走萬一被抓到就完蛋了。」
莫納從背包中拿出切割鋸和扳手，躍躍欲試：
「撐死膽大，餓死膽小！就算是那些巨企的東西又如何，拆成零件之後誰也看不出來，等風頭過去了再往黑市的老滑頭手裡一賣，我們遠走高飛，真要出事也是老滑頭倒霉。」
「欸，這玩意兒不像什麼廢棄人造衛星，倒像是……」
「像什麼？」
「逃生艙，就盜版超夢裡那種…宇宙飛船爆炸後逃出來的彈射艙。」
「…白痴！怎麼可能有這種簡陋的彈射艙？」
「你們兩個夠了！抓緊時間幹活，穿好隔熱服，趕緊切割，我們只要值錢且看不出路數的零件，比如動力引擎。」
「好，林肆你先。」
「哇啊啊啊！！」
「又怎麼了！克萊夫！」
「有人！有人啊！！有人爬出來了！」
在拾荒者少年三人驚恐的目光下，彈射艙頂部的翻蓋『嘎吱』一聲打開，一隻手臂挺立出來，儘管剛剛穿越大氣層的高溫仍然繚繞飛行器表面，但那手臂毫不畏懼地按在金屬倉壁上，身體緩緩爬出來。
「干！真有人！」
「跑！分開跑！小心別被看到臉，老地方匯合！」
最矮小的林肆第一個反應過來，丟下手中的工具扭頭就跑。
他們三個說白了還只是孩子，雖然從小在下城區長大，但也還沒有殺人越貨的勇氣。
更何況從彈射艙里爬出來的，有很大概率是巨企員工。
公司狗雖然討厭，但碾死幾隻不長眼的街狗也就抬手間的事情，三人可不想死。
而且，要是給福利院惹了麻煩，會被院長伍德少校罵，說不定還要關禁閉。
三人組如同驚弓之鳥，一溜煙就跑遠，這個時候從飛行器中鑽出的人才剛剛艱難脫下太空衣，露出半邊身子。
「誒！你們等等！」
那聲音清脆又帶點稚嫩，與少年們預想的可怖形象不符。
那是一位少女，她看起來年紀比三個少年還要小，從模樣上看可能還不到十歲。
等她完全跳出飛行器，三個少年已經完全沒影了。
「真是的！」
粉雕玉琢的蘿莉頭痛地揉了揉腦袋，「還以為才迫降就能找到幾個人問路。蔚藍星這些人真不講禮貌，宇宙防空連身份都不問就開火，這怎麼也算外交事故了吧？」
她低下頭沉吟幾秒，最終還是停下抱怨：
「就這麼跑出來，恐怕已經被帝君大人看做逃犯了……抱歉，帝君大人，隴琳不是故意的。」
她雙手合十望天，認認真真地承認錯誤。
然後艱難爬出了被飛行器砸出的大坑，抬頭遠眺，視線落在了遠方的霓虹奪目的城市上，陷入沉思。
「追捕者會是誰？石壯或者飛龍，總不可能是李陽春吧！李陽春才拿了太微宮武官考核第一，可他是個定居派，如果是李陽春，說不定我還有周旋的空間。」
「之前聽帝君大人說，十二年前郗琅就是跑到這顆星球上，希望我沒找錯地方。她想對抗帝君，現在不知道過得怎麼樣……糟糕！要是『太虛』派了人追我，豈不是連累了她？」
想到這裡，隴琳小臉都糾結在一起，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找郗琅。
咕咕咕。
在她舉棋不定的時候，她的肚子率先做出了選擇。
「嗯，餓了。」
隴琳噘著嘴，隔著衣服摸了摸肚皮。
很快她眼中光華一閃，居然也綻放出屬於『星神之禮』的湛藍光芒，剛才三個少年抱頭鼠竄的路徑頓時如慢放倒帶般落入她眼底。
「先去前面那座城市，填飽肚子，然後再找幾個靠譜的人，打聽打聽郗琅的下落。她貴為前任『太虛聖女』，來這顆星球總不至於十二年還籍籍無名……要不是吃不飽飯，真不想去打擾她。」
這麼想著，隴琳就準備邁步離開，卻又看見被三個少年們拋棄在地上的切割工具箱，嘆了口氣。
「真是的，蔚藍星的人都那麼丟三落四？」
「沒辦法，誰叫我是個好人呢？」
她輕輕一揮手，工具箱就縮小到只有巴掌大小，被她握在手中。
定了定方向，隴琳輕盈地踏出步伐，認準一個少年逃跑的方向，追隨著足跡蹦跳離開。
直到她從廢墟遺址般的垃圾場消失已久，高懸的天穹中，一輛隱於無形的定製浮空車才逐漸顯露其高貴的輪廓。
車內，一位小紋和服少女閉目養神，沉浸在寧靜之中，仿佛與塵世隔絕。司機的話音輕輕打破了這份寂靜：
「小姐，人已經離開了，需不需要……」
「不必，派人盯緊她。」
和服少女聲音清冷，寒氣逼人。
她的目光定格在遙遠的玫瑰城方向，「她還有用，我確實想和她談談……但時機尚未成熟，不是現在。走吧，處理好現場。」
很快，浮空車上落下一顆火苗。
洶湧的爆炸沖天而起，如蓋世巨獸怒吼，升騰成盛大壯觀的蘑菇雲。
眾多被飛行器墜落而被吸引過來的拾荒者連帶著工業垃圾場裡的廢棄金屬一同被焚燒為滾燙的鐵水，與被融化的飛行器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
……
從今日起恢復2更，今日總計7k。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