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質量鎖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更早些時候。
一片漆黑的虛空縈繞周圍。
沒有一絲聲響，也沒有任何物體或光線，沒有晝夜交替，沒有時間流逝，只有永恆的寂靜。
奎恩長老安靜坐在這片囚籠中，置身於彷徨永無止境的虛無，無法逃離，無法找到一絲出路。
他並沒有想逃的意思，只是安靜閉眼，仿佛斷絕自身與周圍空間的信息交互，成為一座堅硬的數據體孤島。
不知過了多久，奎恩長老緩緩睜開眼。
只見他身後不遠處，一個扭曲蠕動的漩渦突然出現，宛如玻璃上延展出的密密麻麻裂痕，破壞了整個虛無空間的完整美感。
一個從容優雅的老紳士從漩渦中悠然而出。
紳士身穿一套華麗的西裝，衣袂飄逸，從容打量虛無空間沒有邊界盡頭的環境，仿佛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身體時不時出現信號不好似的閃爍，面帶微笑，眉目間透露著深不可測的城府。
紳士緩步向前，向奎恩長老微微點頭，展現出溫和的笑容。他的聲音如同薩克斯般穩重，輕聲說道：
「你好，賽琳一族的長老，很高興見到你。」
他兩撇小鬍子隨笑容翹起，脫下白手套伸出手。
「我叫佩德羅，一個商人。」
奎恩眉頭微微皺起，對眼前的不速之客沒有太多驚訝，也沒有太多欣喜。
眼下這片空間是從[微縮屏障家園]中分出來的私密空間，形象一點的形容就是，電腦硬碟中一個單獨規劃的扇區。
空間獨立於[微縮屏障家園]其他區域，奎恩與其他七位長老權限相等，在聯合封鎖下，他無法進出。
奎恩不知道眼前人使了什麼手段能繞過權限限制，但那不是什麼簡單手段，要麼他對『微縮銀河』有很深了解，要麼所持有力量比賽琳族要高上幾個層次。
也就是，神的力量。
「又是『神之恩澤』的持有者，佩德羅先生，找我有什麼事？事先提醒，無論你有何等精彩的天才謀劃，我都無法提供任何建議和幫助。」
奎恩長老睜開眼，語氣冰冷，展現出疏離態度。
佩德羅笑了一聲走到奎恩長老面前，沒有半點生氣或傲慢，只是用老友敘舊般的語氣開口：
「你知道如何開啟質量鎖嗎？」
奎恩長老揚起腦袋，警惕地看了佩德羅一眼：
「你從什麼地方聽到這個詞？」
佩德羅不答，反而說道：
「[微縮維度]已經轉交到我手中，通過組件之間的量子聯繫，才能跨過障礙來到這片空間。我是懷著誠意來見你，長老閣下。」
「奎恩。」
奎恩長老自報家門：「可以用這個名字稱呼我。」
緊接他又主動說道：「質量鎖的深度量子結構需要『微縮銀河』重組之後才會顯現，但無人能觸碰。這是我族獻給『雲上之神』的禮物，僅有造物主本人能打開。哪怕『神之恩澤』的受賜者，也不能窺探質量鎖全貌。」
「一個黑箱。」
佩德羅若有所思總結道：
「這麼說來質量鎖並非賽琳一族產物，你們只是使用者而非創造者。」
「我不知道你從什麼地方聽說『質量鎖』這個詞。」奎恩長老低下頭，旋即補充道，「質量鎖並非一道鎖、一扇門，它是一種宇宙規律，偉大造物主儲存信息的保險柜密碼。祂留下空蕩蕩的保險箱，我族準備好禮物後將其鎖死，此後再也沒有宇宙中的生命能將其打開。」
佩德羅仔細看了看眼前滿懷肅穆的外星種族幾秒，忽然笑道：
「解開鎖，才能展現『微縮銀河』的真正形態，曾為宇宙霸主的賽琳族虔誠為造物主準備禮物，肯定不只是一個過家家虛擬空間那麼簡單。」
「等等我知道了，原來如此。」
佩德羅面露驚嘆，自言自語道：
「『微縮銀河』熵增之後，最終會進入宇宙的終極——熱寂。在那種狀態下一切信息都沒有意義，一切物質都會停止運動，一切存在都會失效，『微縮銀河』只是個看起來比較高明的亞空間設施，在熱寂面前沒有意義，甚至早在熱寂來臨前所有信息就會被抹除。但真正的禮物不會，質量鎖是更高級別的保險，能讓你們的禮物跨越混沌，交到造物主手中。開啟質量鎖之後，『微縮銀河』才會展現真正的形態，你們難道真裝了一整個銀河進去？真是浪漫的禮物。」
奎恩長老瞥了佩德羅一眼：
「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外來者。」
「很遺憾，我就是為此而來，奎恩長老。」佩德羅並不介意奎恩長老語氣中的疏遠，「我在尋找志同道合的合作者，探尋開啟質量鎖的方法。」
「想當偉大神靈面前的投機小賊？亦或是沒睡醒的囈語？」
奎恩長老譏笑道。
佩德羅搖搖頭：「投機小賊？多麼令人生厭的形容，我更願意稱之為物盡其用。」
說著，佩德羅用手中的手杖點了點地面：
「您要知道，宇宙中曾活躍的神靈有很多，留下的質量鎖也不止一個，在您與您的同胞眼中看似無解的謎題，或許冥冥中已經出現某種標準答案。」
奎恩長老並不信，只是斜眼看著他。
佩德羅摸了摸翹起的鬍子，輕咳一聲：
「『微縮銀河』分散的組件重組在即，賽琳一族典籍中漫長無邊的『永寂深夜』近在眼前。並非所有賽琳族都是殉道者，願意為信仰獻身，也有如您一樣希望重返現實宇宙的聲音。」
「與我合作，在『永寂深夜』前最後嘗試另外一種可能，對您而言，嘗試一下並沒有損失不是麼？」
奎恩長老沉默了，他悶聲問：
「你想要我做什麼？」
「掀起叛亂，製造麻煩。」佩德羅蠱惑道，「無論是質量鎖還是重返現實宇宙，『微縮銀河』重組都是前提條件，我要加快重組進度。」
他按了按頭頂的禮帽，身體閃爍更加頻繁也更加劇烈，像是信號不太好。
「賽琳族已經沒有死亡概念，您的同胞會為您的行為感到頭疼，他們需要更堅固的牢籠關押您，最好的選擇只有一個。」
奎恩長老抬起眼，手中權杖微不可查顫了下：
「[微縮奇點]。」
「沒錯，您比我更清楚[微縮奇點]作用，除開提供暗物質噴流和引力波外，它的黑洞視界面內部也是小型監獄，賽琳族的禁閉室。您製造麻煩，其他長老們就會尋求外界合作者幫助，找回這個組件。」
佩德羅胸有成竹笑道：
「到時候再加上我手上的[微縮維度]，賽琳族偉大造物將重見天日。」
「我有一些手段，能幫助我干涉『微縮銀河』內部…比如來到您面前，到時候我會配合您關押其他長老，推遲『永邃深夜』到來的時間。」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不必擔心我利用完您之後背叛，我的目的是質量鎖，若『微縮銀河』陷入熱寂，質量鎖也會隨之被隱藏不是麼？」
說完之後，佩德羅將思考時間留給奎恩長老。
他話中留了很多含糊不清的曖昧地帶，比如他若控制『微縮銀河』會如何對待賽琳族；比如他想要解開質量鎖的原因；比如他的最終目的等等。
不過，佩德羅顯然已經篤定，對眼前的賽琳長老而言，哪怕未來情況再糟也總好過陷入『永邃深夜』的熱寂中。
畢竟被奴役操控還有掙脫的機會，而熱寂將是真正的完全虛無。
等了片刻，佩德羅已經開始感覺有些無聊。
他從懷中拿出一顆平平無奇的糖果，放在奎恩長老身前。
「如果您考慮結束，就請收起這份禮物。它能讓您離開這片空間，回到同胞身邊去。」
令他意外，奎恩長老一把抓過糖果，旋開塑料紙外殼丟進口中咀嚼。
見狀佩德羅一愣，隨即輕笑出聲。
奎恩長老抬起眼：「你並不可信，人類。但我還是願意賭一把，就如你所說，賽琳族中沒有死亡概念，我也沒有什麼更多東西可以失去。在『永寂深夜』到來之前，我會配合你行動。」
「明智的選擇。」
佩德羅拍拍手，又有一道身影從他出現的漩渦中鑽出來。
這個新身影就沒有那麼穩定，形態忽大忽小，一會兒充斥整個天空，一會兒又縮小成肉眼不可見的塵埃。
三番五次變換後，他身影才逐漸穩定下來，化作個與在場兩人差不多大小的男性。
乍眼一看，赫然是在米德加海業內部董事會會議上當眾暴斃的艾倫！
艾倫甩了甩頭，記憶逐漸恢復，打量眼下場景又看清佩德羅後瞪大眼睛：
「是你搗鬼！難道艾莉薇製造想要和米德加海業開戰……」
話未說完，他就被佩德羅憑空一攝，捏住脖子。
並不粗壯的手臂在艾倫掙紮下巍然不動，佩德羅對奎恩長老說道：
「這是一個很有用的人質，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變成和您一樣的數據體。相信您應該知曉怎麼做對吧？」
奎恩長老點點頭，佩德羅抬手一扔，將艾倫摔在他面前。
「[微縮維度]的部分結構在剛才那顆糖果中，我將其交給您，以展現我的誠意。它的作用相信您並不陌生。」
隨即紳士的身影伴隨漩渦一同消散，只留下飄蕩在虛無空間中的話語。
「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