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困局

  回到夜行者福利院。

  圍牆上已經裹起尖銳的電網鐵絲圈，高牆外天空很小，被周圍樣式不一的建築擠掉大半。

  乍看過去，到不像福利院，而是集中營。

  此前夜行者關押的囚犯們正在勞作，在地面下埋入電力管道，同時平整地磚。

  囚犯們腳踝或手腕扣著智能鎖，神經納米機器人時刻在體內遊蕩。

  陸赧笙和少校伍德走過的時候，他們紛紛抬起頭，用麻木中暗藏仇恨的目光看她。

  夜行者關押的囚犯已經被迫斷絕與外界的聯繫，沒有網絡也禁止通訊，但他們都曾是下城區混出一定名堂的惡人，能從環境變化中敏銳察覺到夜行者的日子不太好過。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夜行者…陸赧笙玩火自焚。

  「你失蹤消失之後，我們把那幾輛卡車上被抓的人都放了出來。」

  伍德走在陸赧笙前面兩個身位，此時已經走遠，囚犯聽不見他們談話。

  「許多人都目睹了你拯救街區的壯舉，事後我們也得到更多的支持者。有些熱血的年輕人表示想加入夜行者，不過我都替你拒絕了。」

  陸赧笙點頭，伍德做法很理智，也很合理。

  想加入夜行者可能只是一時衝動，人的身體在化學激素操縱下，總會在熱血沸騰的時候做出過激選擇。

  拒絕他們，既是為了他們好，也是為了夜行者好。

  畢竟夜行者正在進行的事業，絕不是什麼輕鬆愜意過家家。

  外人可能會因為陸赧笙的身份對她忌憚，卻絕不會因此害怕夜行者中的其他人。

  而對陸赧笙的忌憚也是有極限的。

  真正觸碰到利益的時候，就連共創社都敢寸步不讓，毫不服軟。

  等夜行者介入更高層面，觸碰到更高身份的人物的利益時，她身份帶來的護身符也會煙消雲散。

  「你失蹤的第二天，就有人匿名送來一套機兵裝甲，我猜是你曾經用過的裝備，所以就收納在倉庫了。」

  伍德一邊說一邊推開倉庫大門，排排燈光亮起，驅散黑暗。

  倉庫囤積了衣服、罐頭食物以及部分藥品和機械零件，是維持夜行者福利院運行的物資。

  有個角落被刻意清空，堆放著一人高的貨櫃，箱體結構與倉庫環境格格不入。

  陸赧笙對伍德說了句『謝謝』，然後走到貨櫃前。

  還沒等她有動作，貨櫃箱體收縮摺疊，將一套銀白色的機兵裝甲暴露出來。

  機械合成音迴蕩在倉庫中。

  [權限驗證通過，發現操縱者…]

  [系統正在初始化設置，啟動進行中…]

  [獵天使機兵『水星魔女』，墨丘利，等待命令輸入中。]

  陸赧笙被眼前蘊含獨特美感的銀白色機兵裝甲震撼，這絕不僅僅是將她曾經當玫瑰英雄時候用過的獵天使機兵換了個塗裝那麼簡單。

  有人對機兵裝甲的作業系統進行了優化！

  陸赧笙離開重生軍用前，她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交給了父親陸野。

  但之後與付羲的幾次交流中他提過，父親沒有把技術交給重生軍用，而是封存保留當做紀念。

  這樣的話對機兵裝甲進行優化的人是誰？

  以陸赧笙目前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新作業系統的精妙之處。

  「墨丘利，穿戴！匯報參數。」

  她朗聲命令道。

  機兵裝甲自動分解，變成模塊化的零件，在她體表覆蓋組裝。

  一行行核心參數顯示在她的視網膜上，很快陸赧笙就對機兵性能有了初步了解。

  這是她離開上城區前設計的老式獵天使機兵，沒有貼身機兵輕便，但機械結構更靈活，火力、裝甲、能源都更強。

  優化智能系統後，機兵輔助戰鬥功能上了一大個台階。

  新的機兵裝甲是她向付羲聯繫後取得的幫助，畢竟貼身機兵已經在爆炸中損毀。作為機械師，沒有機兵裝甲就沒有戰鬥力，無法應對共創社來勢洶洶。

  付羲幫了她最關鍵一個忙！

  陸赧笙心裡一暖，感激再度填滿心間。

  她不知道，這架機兵是一年多之前給除月打發時間的玩具，優化作業系統只用了幾天。

  而所謂『援助』也是付羲最開始就給她準備好的。

  想要有人在下城區給共創社持續施加壓力，應對意外的預案措施自然也要在計劃之初就準備好。

  幫主陸赧笙失去戰鬥力後快速恢復，也在付羲的預案中。

  各類參數讓她的心安定大半，有戰鬥力就能繼續保護其他人。

  適應操作後將機兵休眠，陸赧笙只帶了兩柄標誌性的飛梭離開，就和登上白塔空間站時候一樣。

  更新智能系統的的機兵可以長期處於待機狀態，在駕駛員需要時自動從倉庫中飛出，遠程前去支援。

  與伍德一起走出倉庫，莉莉就在門口的路燈下等她。

  「露娜，我先去處理其他事情。」

  伍德見狀打聲招呼，對莉莉微微點頭後離開。

  後者微笑，很快將注意力放在陸赧笙身上，走上前幾步：

  「看起來，你的新裝備很不錯。」

  「找我有什麼事麼？」陸赧笙將飛梭用扣帶掛在肩後。

  莉莉說：「我想聽聽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兩人並肩而行，沿著福利院走廊穿行。

  外面的下城區居民還沉浸在剛才的巨大喜悅中沒有散去，在走廊上隱約能聽見人群中有人叫陸赧笙的名字，也有人扯著嗓子喊夜行者。

  莉莉豎著耳朵聆聽片刻，緩緩開口說道：

  「你現在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玫瑰英雄』了，下城區在此之前沒有一個真心幫助他們的人，他們一開始對你保持戒心很正常……不過現在都已經認同你，這些支持聲就是證明。」

  陸赧笙搖了搖頭：

  「很慚愧，我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莉莉盯著她，表情認真：

  「但這些歡呼支持都是空中樓閣，現在下城區居民對你的信任，媒體幾個小時就能毀掉它。」

  「他們宣傳你是英雄，你才是英雄。」

  陸赧笙停頓腳步，用同樣認真的表情問：

  「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莉莉擺手，

  「我想說的是，你現在不可能與市政長期敵對，和市政警務司發生一兩次像今天這樣的衝突，媒體會樂得站在你這邊。因為你提供了新聞話題，滿足上城區公民的看樂子需求。」

  「但真正的全面對抗，局面會反過來。對抗市政的劇情看一遍兩遍還行，看多了也會感覺無聊。」

  莉莉說道這裡停頓片刻，見陸赧笙並未有不耐煩或者厭惡的表情，才繼續向下說。

  「市政對你的忌憚，你的身份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來自輿論壓力。否則他們只用派出一批真正的精銳把你困住，都不用暴恐機動隊，你突圍的時間足夠他們配合共創社把下城區犁三遍！」

  陸赧笙點頭：

  「我明白。」

  市政不是巨企，市政需要在乎民眾言論…特別是上城區高級公民的輿論。

  上下城區沒有斷絕來往，公共電梯和其他各種交通工具維繫著往來，利益聯繫千絲萬縷。

  市政如果在下城區不顧情面做得太過火，上城區民眾自然也會反對。

  共創社只是賄賂勾結市政，而非完全控制市政變成背後的影子皇帝，他們的遊說有效，卻不徹底。

  市政還要看輿論、看巨企臉色。

  正因如此，市政在下城區到此為止依然保持克制收斂。

  莉莉見想要說的內容陸赧笙已經完全理解，才逐漸步入真正的主題。

  「在這種情況下，你準備怎麼繼續對抗共創社？」

  「他們只要躲在市政後面不出面，你永遠是被動的一方。媒體最注重時效性，你不可能一直是媒體寵兒，觀眾也會厭倦。」

  莉莉的意思很明顯。

  等陸赧笙在媒體中失寵，龐大媒體機器的輿論翻轉，市政也就沒有繼續顧慮的必要。

  到時候，共創社也會施加更大的壓力，她剛才所說那個設想可能真的會發生。

  還是那句話，

  陸赧笙因為她的出身可能不會死，但她努力的事業…夜行者一定會化作泡影。

  莉莉抱著胸安靜等陸赧笙思考。

  她太熟悉這種套路了！

  和空落荒原的白旗運動如出一轍！

  亞瑟·柏菲爾在初期也是媒體吹捧的自由領袖，所以白旗運動才能空前壯大。

  等媒體的小丑表演結束，被榨乾價值的亞瑟·柏菲爾又被一腳踢開，在他失蹤之前，白旗運動其實就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了。

  莉莉有自己的算盤，但也不想曾經經歷過的悲劇在玫瑰城重演一遍。

  安靜持續了很久。

  陸赧笙眉頭蹙著，似乎想了很多內容，最終對莉莉搖了搖頭：

  「抱歉，我沒有太好的方法。」

  「你說的對，共創社只要一直避開我，就能拖到對他們有利的局面。因為共創社是個『幽靈』，他們可能有上萬家皮包公司當做馬甲，就算要打敗他們，也得先找到靶子。」

  「我們到現在，仍然沒有找到共創社據點或者領頭人物。」

  莉莉聞言嘆了口氣，這個回答並不讓人意外，夜行者面對的最大問題就是這個。

  「早點休息吧玫瑰英雄。」

  她往福利院外走去，

  「我不是來給你上壓力的，既然都走到這一步，那大家都只能繼續一條路走到黑。」

  莉莉目光澄淨望向傷勢未愈的陸赧笙：

  「一起想辦法吧，把共創社揪出來，至少找到他們的老大。」

  陸赧笙溫和笑了，這也是她的想法。

  「謝謝你，莉莉。」

  莉莉揮揮手，轉身離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