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毀城

  遠方海岸線邊緣的雄偉城市上空,忽然爆發出道道璀璨的光芒來,都不用看唐允卿就知道,那是城中的人們正召喚出自己的法典。

  人族三域的環境,擅長,各有不同。

  其中法域因為人人都可覺醒法典,再不濟也能成為守序者,必要時整個秩序國度可以全民皆兵,因此他們的團體合作能力較強,在面對一些自然災害的時候,其消弭風險的可能性也更高。

  比如現在,城中無論是守序者、執法者還是掌控者,全都召喚出自己的法典來,用他們的聖力去抵抗即將傾覆而下的海牆。

  不過因為事前沒有準備的緣故,所以人們站位不夠集中,聖力無法聯結,再加上巍瀾城的市民在平時的工作當中,都會用到聖力,所以此時他們的聖力比較匱乏。

  如果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城主應當會讓市民將聖力恢復到巔峰狀態,然後聚集在一起。

  可現在情況倉促,而且海牆來勢兇猛,唐允卿不認為巍瀾城的市民們可以抵禦住這次恐怖的海嘯,哪怕加上初階審判者的巍瀾城主一樣。

  「轟隆隆!」

  在唐允卿無力的祈禱與注視下,滔天水牆終於積蓄完自己所有的力量,抵達了法域大陸近海,從天空最高處沉沉落下,直撲巍瀾城。

  因其顏色透明,所以看上去像是天塌了一樣,讓下方民眾感到極度的壓抑與恐懼,而身處波峰的唐允卿,則被海牆裹挾著翻卷而下,眼前的畫面如坐過山車一樣,瞬息萬變。

  十幾秒鐘後,海牆重若千鈞的砸落在巍瀾城半空,那由全城人民凝聚出來的一面聖力光幕上。

  下一刻,強勁的衝擊波席捲著巨浪,以巍瀾城為中央,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摧枯拉朽的毀滅一切,與此同時,一道尖銳的玻璃破碎聲「咔咔」響起,傳入唐允卿的耳中,讓他面色驟變。

  他聽得出來,這是聖力光幕不支的聲音。

  海牆的力量連綿不絕,而且愈發猛烈,因此在聖力光幕發出破裂聲後不久,那蘊含磅礴大力的海嘯,便直接將光幕壓得粉碎,爾後塌落在整座巍瀾城上,數之不清的建築物瞬間激烈衝垮,路邊的樹木倒的倒,斷的斷,人們驚恐尖叫著被水流裹挾著沖向前方。

  之前停靠在碼頭的巨大郵輪們,猶如玩具一樣被海浪撥來撥去,人們在水中掙扎著,哭喊著,但卻沒有任何用處。

  水流當中,即便是再渺小的雜物,都如出膛的子彈一樣,能夠輕易穿透人體。

  唐允卿從激流中看到這一幕,幾乎目眥盡裂,再也忍不住,以法典激發出聖力包裹於身,沖入到湍急洶湧的海浪中去。

  「咕嚕咕嚕咕嚕……」

  唐允卿入水後,耳邊立刻湧來激烈的水流,以及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然而卻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知道,這是因為剛才海嘯砸落而下的時候,巍瀾城的市民便已經死去絕大多數,剩下那部分人,也隨之被海水淹死,被重物撞死。

  一想到這些,唐允卿心中便翻騰起悲傷和憤怒,但卻不得不強壓心情,在海水當中搜尋起倖存者來。

  隨著唐允卿的離開,一直關注著兩頭海龍戰鬥的葉露姚,也失去庇護,被捲入滾滾浪潮當中,她下意識以水元素掌控,穩固住身形,緊跟著她忽然察覺,自己的身體在漸漸變得沉凝遲滯,而當她驚疑不定的四顧環視後,忍不住大驚失色,因為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麻煩當中!

  她現在竟然身處陸地!

  可是按理來說,在她登上陸地那一瞬間,就應該石化了才對!

  「該不會是因為……」

  葉露姚心念一動,轉頭望向不遠處正在四處救人的唐允卿,以及他法典上那枚正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珠子。

  她敏銳的察覺到,隨著海藍色珠子離她越來也遠,她的身體也愈發難以控制,四肢僵硬,血液流速減緩,眼睛的轉動也變得困難起來。

  她艱難的轉過頭,望向海岸線外的深海中,那兩頭正在激烈搏殺的兩頭海龍,臉上流露出掙扎的神色,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身處海水中的雙腳,漸漸變成死灰色的石頭,最後,她終究還是調轉身形,朝唐允卿的方向飛快游去。

  距離唐允卿越近,遲滯的感覺便越弱,直至消失於無。

  來到唐允卿身邊後,葉露姚再度轉頭望向海洋深處,那片海域已經被鮮血染紅,腥臭撲鼻,隱約間可以聽到一道道悽厲的咆哮聲。

  聽到那龍吟中傳出的痛苦意味,葉露姚焦急萬分,游到唐允卿面前,語速極快的朝他問道,「你知道怎麼控制它了嗎?你現在可以取下它了嗎?」

  「先救人!」

  唐允卿被葉露姚攔住去路,忍不住皺起眉頭,直接繞過她,繼續在海水當中搜尋倖存者,但葉露姚卻緊追不捨,再次繞到他身前來,大聲喊道:「你說過我給你道歉,你就會把它還給我的!騙子!你這個人族太騙子!」

  「你有病吧!看不清現在什麼最重要嗎?」

  屢次三番被葉露姚攔住,耽誤最佳救援時間,唐允卿即便是泥人脾氣,也忍不住發火,朝葉露姚吼道。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葉露姚被他吼了之後,卻沒有生氣,也沒有吼回來,而是以近乎哀求的姿態,帶著哭腔道,「我求求你了,把它還給我吧!我現在非常需要它!真的非常需要!」

  說話的時候,葉露姚不停轉頭望向遠處,那片被鮮血染紅的海域。

  「你果然認識那頭海龍!你到底是誰?這一切是不是跟你有關?」唐允卿察言觀色,心中隱有猜測。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葉露姚道。

  唐允卿聽完後略作思考,隨後道,「我還是不懂怎麼控制它,剛才的法陣是它的自發反應,如果你有什麼辦法取下它,你隨時找我,但如果沒有,現在請不要擋我的路!」

  說完後,唐允卿又游向一邊,搜救起來。

  葉露姚聽完他的話,無助的漂浮在海中,望向血色海域方向的時候,孤獨而由悲傷,可她卻不得不緊跟在唐允卿身邊,因為離了他,她便會化作一塊無用的石頭。

  「吼!」

  海洋深處不斷傳出悽慘的咆哮聲,像是月圓時的狼嚎,午夜的烏鴉哀鳴,讓唐允卿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唐允卿卻絲毫不去擔心兩頭海龍會登岸,因為海龍族離開無盡藍海便會石化,這是七海六域各族之間的基本常識。

  他漠視兩頭海龍的生死,但葉露姚卻與他正好相反,那一聲聲痛苦的慘嚎,像是鋒利的匕首,在她心臟上划動,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

  葉露姚的視線在兩頭海龍身影以及唐允卿之間不斷的變幻,最終她狠狠咬了咬牙,再度凝聚出透明色的長槍,踩踏著海嘯激流,向著近處的唐允卿刺去。

  凜冽的破風聲襲來,唐允卿猛地一側身,看到偷襲者竟是葉露姚,他忍不住罵了一聲,「瘋子!恩將仇報的瘋子!」

  「對不起!我必須拿回它!」葉露姚聲音悽然,「即便代價是殺了你。」

  隨著她話音落下,四周的海水猛然間劇震,緊接著,以葉露姚手中透明色長槍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磅礴的吸扯之力讓唐允卿都有些站不穩。

  「她到底是誰?」

  唐允卿心中升起一個疑惑來。

  根據他在真理聖院所學到的知識來說,葉露姚此時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屬於藍域的水元素操縱者,可是法域西海距離藍域極為遙遠,即便是實力強勁的執法者,每天八小時不停的趕路,都至少要兩年時間才能抵達,因此巍瀾城記錄在冊的藍域人極少,每一個都名氣頗大,葉露姚不是其中之一。

  而且葉露姚身上也沒有任何屬於藍域人的痕跡。

  她不是法域人,也不是藍域人,卻能操控水元素,難不成她是海族?

  但只有具備九階實力的海族,才能幻化成人類的模樣,可從葉露姚目前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來看,絕不是九階強者,否則只需要瞪他一眼,便能讓他精神崩潰。

  唐允卿非常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情勢危急,他必須全力以赴抵擋葉露姚的攻勢。

  「轟!」

  海之旋渦成型,磅礴的吸扯之力,依附在透明色長槍之上,被葉露姚擲向唐允卿,他本想喚出謬誤之鞭,將透明色長槍給捆綁住,可是在他心中剛升起這念頭的瞬間,他忽然看見法典上的海藍色珠子輕輕閃亮,下一秒,那破浪而至的透明色長槍無聲無息的化為點點水珠,磅礴的吸扯之力也在剎那間消弭於無形。

  與此同時,葉露姚的臉色忽然一紅,緊跟著「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變得萎靡不振,幾乎是在隨波逐流。

  「怎麼回事?」

  唐允卿驚詫不已,葉露姚則是心若死灰。

  唐允卿來不及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便察覺到遠方的海浪里傳來一道浩瀚恢弘的巨力。

  一頭碩大無比的海龍從深海中被撞飛而來,掀起陣陣暗涌激流,唐允卿本來想躲閃,可這頭海龍的軀體在登上法域大陸那一瞬間,便迅速石化,爾後重重地砸落在被海水淹沒的巍瀾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