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異變

  這頭海龍移動得很慢,像是人類在散步一樣,唐允卿只需要划動雙手,便能輕易跟上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唐允卿只覺得度日如年。

  忽然間。

  唐允卿眼睛一亮,因為他發現那頭海龍脊背上的少女,居然翻了個身,繼續側躺,看上去不像昏迷,倒像是在睡覺。但唐允卿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她真的在睡覺,他甚至不相信這世間有任何人能睡在海龍的身上,它們身為七海皇族的尊嚴絕不允許。

  既然確定少女活著,唐允卿便不再猶豫,用雙手划動海面,向海龍飛快游去。

  距海龍越近,唐允卿愈發能夠感受到來自於靈魂身處的壓抑,讓他恐懼的同時,又忍不住想對它頂禮膜拜,這是海龍族的天賦能力——「龍威」。

  七海六域當中,除卻魔族和獸人族之外,即便是妖怪族和精怪族,都會受到龍威的影響,精神衰弱,實力大減。

  龍威如山壓,但唐允卿卻咬牙死撐,不斷揮動酸疼的手臂,漸漸來到海龍的近處。

  所謂近大遠小,剛才唐允卿在幾百米外的時候,估計這頭海龍每片龍鱗只有他巴掌大,可當他來到海龍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它身上的每片龍鱗都比他整個上半身都大,想要救下少女,必須要爬到海龍的脊背上。

  這絕對是七海六域最可怕的冒險之一。

  唐允卿游到海龍身邊,伸出便能觸碰到它的龍鱗,本應該是最緊張最恐懼的時刻,但唐允卿卻平靜了許多,畢竟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人他反正肯定要救,因此再膽寒又有什麼用。

  唐允卿最後在心裡給自己打了下氣,咬了咬牙,伸出手摳住海龍龍鱗,腳下也踩了一片龍鱗,攀岩似的向脊背上爬去。

  唐允卿事前的心理活動很生動複雜,但當他真正行動的時候,卻簡單安全得讓他有些意外,只是半分鐘的時間,唐允卿便爬到海龍的脊背上,它的脊背極寬,與真理之城的主幹道都相差無幾,腳踏在上面如履平地一般。

  唐允卿快走幾步,來到海藍色長裙少女的身邊,低下頭仔細去觀察她。

  此時她正微微蜷曲著身體,但從其欣長的身材可以估算出,她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身上所穿的長裙遠看很尋常,近看卻發現那藍裙竟是一片片細碎的鱗所組成,說她是少女似乎有些不盡然,因為從長相上來看,她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大,至於容貌……鼻樑高挺,肌膚白皙,睫毛細長,五官極為精緻。

  唐允卿發誓,在他過去十八年的生命當中,這少女絕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

  幸好她沒死。

  唐允卿心中發出一聲感慨,這樣的女孩子死去,絕對是七海六域的損失。

  站在少女身旁,唐允卿思索片刻,準備先拍醒少女,但又害怕她醒來時受到驚嚇尖叫出聲,引動身下的海龍,所以他覺得一手捂嘴一手拍肩最為合適。

  這樣的行為有些唐突,甚至顯得有些惡意,但情勢危急,唐允卿也顧不得太多。

  想到這裡,唐允卿輕輕蹲下身,向少女伸出了雙手,而正當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少女身體的時候,她身上海藍色長裙上的鱗片,忽然從下墜改回上翹,眨眼間便化作一件鱗甲片從下到上,層層反壓的精緻甲冑來,與此同時,她的左手心則浮現出一柄透明色似水晶鑄成的長槍。

  在長槍浮現出來的那一刻,唐允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強烈的死亡威脅讓他下意識後退,可是他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只見那柄長槍鋒芒大熾,向他刺擊而來。

  留給唐允卿的時間,只能讓他召喚出真理法典,卻無法翻頁利用其特殊能力。

  「噗嗤!」

  透明長槍毫無阻滯的洞穿了他的胸膛,他只覺得一陣劇痛從傷口傳來,緊跟著眼前變得模糊,意識也漸漸淡薄,眼中的神光飛快消失,只餘下濃濃的不甘、困惑與後悔。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好心冒著生病危險來救人,沒被海龍察覺,反倒是被他要救的人給殺死,這是從他從未想過的死法。

  他腳步虛浮,無力地往後退出兩步後,重重地摔倒在海龍的脊背上。

  透明長槍忽然無聲消失,「噗」的一聲後,唐允卿的胸膛泉涌而出猩紅的鮮血,很快便淌滿在地,流向四面八方。

  這時。

  唐允卿身前的少女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神湛藍如寶石,比宇宙中的星辰更加燦爛瑰麗,只是現在其中蘊含著強烈的恐懼。

  醒來後,她猛地一下子從海龍脊背上坐了起來,左右四顧,發現海面波浪不驚時,忍不住長長鬆了口氣,爾後她才注意到眼前躺倒在血泊中的唐允卿,心中滿是不解,眼神遊弋間發現唐允卿胸口的致命傷呈圓形,立刻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絕美的臉上不由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來,不知道該對唐允卿的死表達歉意,亦或者是漠視。

  因為她不知道唐允卿妄圖接觸她的身體,是善意,或是惡意。

  要知道在她昏迷的情況下,龍鱗甲的護住功效可是敵我不分,就連它父皇也照刺不誤。

  少女坐在唐允卿屍體前想了一會兒,決定將唐允卿的屍體拋向大海,給予他一個體面的葬禮——海葬。

  只見少女右手手指在空中極富規律的晃動幾下後,一條水流漸漸凝聚而出,像一條圍巾似的飄向唐允卿的屍體,準備將他給抬起來,然後當少女所操控的水流接觸到地上血液的那一剎那,異變陡生。

  少女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猛地一震,緊跟著,她眉心處亮起淡藍色的光來。

  藍光瞬息之間便籠罩大片海域,讓少女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海中一樣,下一刻,一枚小拇指節大小的海藍色珠子,從她的眉心漂浮而出,在她震驚的目光中,緩緩向唐允卿飄去。

  在藍光的照耀下,流淌在地面的血液慢慢倒流回唐允卿的胸膛,胸膛那驚人的傷口也在緩緩復原,眼中的神光重新開始凝聚。

  少女見此狀況,大感著急,飛快往前走出兩步,伸手想要去握住那海藍色珠子,卻被一層淡淡的水幕所阻擋,讓她無法穿透,她想嘗試用自己擅長的控水之法強行將海藍色珠子給搶回來,但卻震驚的發現四面八方的水汽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海藍色珠子從少女的眉心,漂浮到唐允卿的掌心處,不需要唐允卿低喝「神賜」召喚,真理法典忽然顯現而出,然後海藍色珠子像是鋼珠被磁鐵吸扯一樣,「啪」的一聲固定在真理法典上。

  一條條藍色水紋緩緩浮現,將唐允卿的真理法典包裹住,整部法典表面都瀰漫著一層水霧。

  在海藍色珠子鑲嵌於真理法典時,唐允卿的傷勢也盡皆復原,生命力不減反增。

  唐允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法典當中,似乎蘊藏著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此時正亟待宣洩,他幾乎是下意識翻開法典第三頁,將謬誤之鞭給召喚出來,握在手中。

  此時此刻的謬誤之鞭,與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整條長鞭從金色變化海藍色,聖力鞭刃不再給人鋒銳的感覺,而是如水般柔軟,與此同時,它的內里核心似乎也產生諸多變化,但唐允卿這時沒空去查看具體的變化,而是手持長辮,與面前的少女對峙起來。

  「還給我!」

  那少女似乎完全搞不清狀況,只是焦急的朝他喊道。

  「什麼還給你?」

  唐允卿被她的舉動給搞得有些蒙圈,他可是剛剛才被她捅了一槍,半隻腳踏進鬼門關,自己都沒生氣,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海……我的寶物!還給我!」

  「我說!還給我!」

  在少女愈發焦急與憤怒的同時,那柄才剛剛洞穿唐允卿胸膛的透明色長槍,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的手中,鋒銳的槍尖指向他。

  唐允卿看著這柄差點致自己與死地的長槍,心頭也是大為火光,「啪」的一聲抽響手中長鞭,一言不發的望向少女,兩人如針尖對麥芒,就在這海龍脊背上僵持起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海龍脊背上瀰漫。

  少女看到唐允卿朝他揮鞭,忍不住大怒,右手忽然抬起後移,緊跟著將手中透明色長槍向不遠處的唐允卿擲去,「轟」的一聲炸響,長槍輕鬆突破音速,眨眼間便來到唐允卿的面前,唐允卿右手掌心的真理法典「嘩啦啦」的翻動,最終定格在第二頁,探索之眼的能力立刻賦予在唐允卿身上。

  有探索之眼的幫助,透明長槍的軌跡立刻明了,只見他輕輕揮動手中長鞭,鞭子旋轉而出,直接將少女投擲過來的長槍給牢牢捆綁起來,勁氣被卸去後,懸在唐允卿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動彈不得。

  少女右手憑空往後一拉,唐允卿便感覺長槍有鬆動的跡象,當即以聖力催動謬誤之鞭,讓它捆得更加緊實,像是一條纏住獵物的蟒蛇。

  與此同時,唐允卿察看到,對方的透明長槍,似乎在漸漸變短變細,而它的謬誤之鞭則在變長變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