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們打破了困境
接下來的時間中，元聽了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生產者的掙扎，以及最終在另一個族群血親的奉獻下，歷經長久的困苦，最終彼此雙雙互相成全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是從何時起才意識到我的問題的。」繁茂階段生產者說道。
「在一開始，作為生產者的本能中，我的想法便是不斷的增加自己，因為更多的生產者能夠產出更多的進化質。於是我不斷的增殖自身，通過獨特的孢子增殖方式，我很快就將自己鋪滿了這個地方。」
「但是後來我就痛苦的發現，我是無法生成進化質的。即使我已經讓自己進化到了繁茂階段，即使我的體內還留有著足夠的進化質讓我繼續進化，但是我依舊無法生成進化質。」
「以我的形態，我產出的進化質應該是以菌菇的模樣，當時的我天真的以為增殖便是生產進化質，但事實上他們吃掉我而獲得到的進化質，都是我分裂增殖體時分出去的進化質，是其本就擁有的，而非產出的進化質。」
「我逐漸的意識到，或許我作為一個生產者是不完整的。於是我便開始了尋找。」
「在長久的思考之後，我絕對離開這裡看看。於是我的菌絲繞開岩層，穿透沙土，找到了植物。我感染了植物，我逐漸將那株植物轉化為了我，但是希望依舊破滅了。植物依舊無法滿足我合成進化質的想法。」
「在菌絲的蔓延下，我也見到了兩個生產者，他們雖然比我弱小，但是他們能夠生產進化質。我是多麼的羨慕他們啊！」
說道這裡，元依舊能夠感受到繁茂階段生產者對於生產進化質的渴望。
「而後我遇到了他，來自海洋的族群王類。」
隨後蛇族群領袖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元：「我能夠聞到你身上的海水味，太熟悉了，太懷念了。」
「我也是從海洋中來的，我本也是族群的王類，但現在不是了。我絕大多數的血親都死亡了，我親手殺了他們，現在也該到了我去死的時候了。」
這個曾經的族群王類講述著他與繁茂階段生產者相遇後的故事。
「作為王類，我像你一樣，都是知道海洋族群困境的。我們需要生產者，我們需要大量的生產者。」
「我已經忘記了我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我也忘記了我是怎麼來到了這裡的，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他，一個不完整的繁茂階段生產者。」
「事實上原本在看到了那鋪滿整個地下溶洞的真菌時，我是非常激動的。我認為我找到了解決我們海洋族群困境的方法。這是一個具有極快增殖能力的生產者，他能夠快速鋪滿海洋，為海洋帶去無窮無盡的進化質。」
通過族群信息網絡的交流，元可以感受到蛇族群領袖傳遞而來的那種希望，但緊隨其後的又是無盡的失落。
「但是與他交流之後我才發現，我們都被困住了。」
短暫的停頓之後，蛇族群領袖繼續開口道：「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幫他完成進化。」
「我要讓他吃下進化質，去感受吸收進化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為此，我與他做了很多嘗試。生產者的軀體、生產者產出的進化質葉片，甚至是血親的身軀，但凡是存在進化質的物質。」
說到這，蛇族群領袖流露出哀傷的情緒：「海洋中的血親擁有進化質，我族群中的血親，也擁有進化質。在我的命令下，他們投身到了菌體中，任由菌絲穿透他們的身體，吸取他們的血肉，最後，他們活著被菌絲分解了。」
「我不再是族群王類。即使我知道我所做的依舊稱得上是一個族群王類該做的，但我又是那麼的自私，我留下了自己的種群，將其餘種群完全殺死。」
「我知道你會問，為什麼我不將自己的種群推進菌絲，反而我爬進了其中。因為我們發現了一個相當遺憾的事情，我的血親們，他們的進化程度都太低了。」
「即使他們達到演化階段，即使他們進化到數次演化階段，但他們的進化程度都還是太低了。於是我爬了上來，讓他吃掉我。」
說著，蛇族群領袖似乎是累了，不再開口。
而繁茂階段生產者很快就繼續為元接上了這個故事。
「在他決定幫助我之後，我便吃掉了許許多多的血親。通過吃掉血親，我感受到那些進入我體內的進化質是如何出現的，是如何存在的。通過吃掉生產者的軀體以及進化質葉片，我能夠感受到這些進化質合成的方式。」
「我拼盡全力在進化著，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我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吞食著他的血親。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自己的血親送進了菌絲當中。」
「雖然面對著失敗，但不可否認的是，我正在進化，我在不斷的完善著自己。只是我們依舊不明白，為什麼我無法產出進化質。」
「即使與植物結合，我依舊無法產出進化質，我換了一顆又一顆的植物，嘗試了一次又一次，但是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在一開始，我們從不懷疑，我們可以做到我們所想的。但在後來我們發現我們錯了，我根本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生產者。」
「我是真菌，而生產者是植物。即使感染了植物之後，我同樣能夠讓這些植物去吸收那些用於合成進化質的能量。但是伱知道嗎，每一次當我嘗試著生產進化質的時候，那些植物都會快速枯萎。在我合成進化質之前，那些植物就會死亡。」
「我進化層次的越高，合成進化質時，植物死亡的速度便越快。從那時起，我便意識到，我是不可能合成出進化質的。」
「於是我們改變了策略。我們決定通過我培育孢子的能力，去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生產者來。但是如你所見，我們依舊失敗了很多次。」
隨著繁茂階段生產者的指引，元看向了那些腐爛的蘑菇，以及更多的已經看不到任何痕跡的血親。
元仿佛看到了那一個個血親接受菌絲穿透，接受菌絲吸收他們的血肉，接受菌絲在他們體內培育孢子。
孢子以生產者與血親的進化質共同孕育。
可是由於血親的進化程度過低以及孢子培育時期的各方面不完善，所以孢子頻頻崩潰，而培育孢子的生產者以及血親也步入死亡。
但是血親們的死亡並不完全是無用的。
至少他們為繁茂階段生產者提供了大量進化孢子的經驗。
最終，蛇族群領袖爬上了繁茂階段生產者最後一個菌體。
菌體生長出菌絲，菌絲圍繞著蛇族領袖，刺進血肉，深入骨髓。
就這樣，一個全新的孢子誕生了。
他被帶了出去，帶到了森林的某個角落中，最終發展成為了如今的孢子生產者。
而孢子生產者之所以是紅色的，因為蛇族群領袖的血肉是紅色的。
這是由血親與一個不完整的生產者共同製造出來的全新生產者。
「只是，既然你們已經成功了，為什麼不分開呢？以你們的進化程度，這樣的受傷程度根本不至於致命。」
元不理解。
既然已經將孢子生產者進化出來了，他們應該可以分離了。
那樣的傷勢對於這兩個進化到如此程度的族群血親而言，根本算不上致命。他們想要分離，應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甚至於如果他們分離了，那孢子生產者或許早就已經遍布森林了。
「我們分不開了。」蛇族群領袖講道：「在孢子生產者培育開始之後，我便逐漸脫離動物的身份。如今我的體內，除了我的大腦之外，已經基本成為真菌構造了。」
「我吃掉了他。」繁茂階段生產者平靜的開口。
「但是事到如今我也已經活不下去了。為了培育孢子生產者，我已經將體內所有養分都消耗完畢了。如今，我與他不過是靠著彼此循環吸收養分而苟活著。」
「為什麼不讓血親們幫助你們？吃掉血親，你們吸收了進化質以及養分，或許還能夠活下來。」
對於元的話，繁茂階段生產者表示理解。
但是他並不認同。
「對於我而言，活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永遠是無法產出進化質的，繼續活著，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進化質循環中的一個階段而已。我活著的意義已經出現了，現在是該接受死亡的時候。」
元能夠理解繁茂階段生產者的意思。
他認為反正自己繼續活著也無法生產進化質，還不如死了乾脆，死了還不會浪費進化質。
而且現在孢子生產者已經出現了，繁茂階段生產者認為自己存在的意義便是做到了。
「你見到過他了吧。」
元點點頭：「我幫他培育了下一個生產者，已經完成了。」
「對，這就是我存在的所有意義了。他們將存在於族群所在的任何地方。」繁茂階段生產者在聽到孢子生產者已經出現第二個的時候，很開心。
當繁茂階段生產者說完之後，蛇族群領袖開口問元：「族群王類，你來到陸地的目的是什麼？」
「尋找生產者，為海洋帶去生產者。如果可以，我還想要深入陸地去看看，去看看陸地族群的情況。」
「是啊，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現在，我已經找到了能夠幫助海洋擺脫困境的生產者，但是下一步我卻做不了了。」
蛇族群領袖繼續講道：「如果我要恢復，我需要構建我身體中所有的器官以及組織，這樣需要吃掉的進化質太多了，太浪費了。死亡對我而言或許才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
「正好，你來了，作為族群王類，我相信你能夠很好的對待我的血親們。將我的血親們交給你，我很放心。去替我做完我未曾做到的事情。」
「族群王類，吃掉我，吃掉他，這是我們留給族群最後的饋贈，也是我給予你的報酬。希望你在未來能夠為族群播種生產者，讓族群擺脫進化質的困境。」
「你們叫什麼名字？我叫做元。」
「名字？我還從未想過。就稱呼我菌好了。」繁茂階段生產者講道。
「我叫做期。」
在這之後，期與菌便不再開口。
他們都處於死亡的邊緣，若非族群信息網絡的存在，他們之間甚至無法完成溝通。
元看著身前的這兩個血親。
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期的身軀。
然後下一刻，如同薄脆般的外殼便發出咔嚓的聲響，然後破碎。
此時元才明白，為什麼期不願意修復自己的軀體了。
他的身體內部已經完全空蕩蕩了，在這空殼中，只能見到白色的菌絲，哪裡還能夠看到絲毫血肉存在。
除了一個腦袋還算完整，期的身體中的其餘部位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能夠活下來，完全是靠著菌通過菌絲向他供給著養分。
就如期自己所說的那樣，就算想要恢復，他需要消耗的進化質也得非常的多。
元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忍。
他是血親，血親吞食血親本該是毫無壓力的。
但正因為他是血親，他對於血親是存在情感的。
眼前的血親是非常偉大的血親。
他所做的事情，元根本不敢說自己能夠做出來。
元是第一次如此的不想吃掉一個血親。
但元還是張口了。
他將自己的大口對準了期僅存的腦袋。
這是一次交易。
期提前支付了自己的報酬，意味著元必將為海洋播種生產者。
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
作為一個族群王類，即使期不說，元也會去為海洋播種生產者。
「元，血親，族群就交給你了。」
「我會做到的。」
元吃掉了期，結束了他的生命。
元繼續啃食著期的身體，薄薄脆脆的身體根本沒有剩下什麼東西。
此刻，期的族群血親們紛紛看向自己曾經的領袖。
那清脆的破碎聲是領袖最後的聲音。
元吃光了期之後，元看向了菌。
終其一生，雖然菌產出了孢子生產者，但是菌自己卻沒有產出任何進化質。
元一口咬下菌的軀體。
「菌，這是你提供的進化質。」
「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