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妙彤的勸慰還沒出口,就被竊聽器那邊繼續傳來的對話所打斷。
「我現在就會帶她出城。」
沉煉的聲音響起:「不怕死,你就派人來追殺,你來多少人,我殺多少個。」
隨後,就是沉煉離開的腳步聲。
但是竊聽器那邊沉默不過片刻,就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卻是沉煉離開後,陸文昭和丁白纓就進來了。
「殿下……」
一進來,陸文昭就開口道:「……卑職這就派人跟著沉煉,定能找到北齋!」
信王聞言,一臉難捨的表情看著陸文昭。
「殿下,那姑娘知道的太多,如果殿下還顧及兒女私情,就是讓千萬人去死了。」
陸文昭的話,好似給了信王一個不得不殺北齋的理由:「不……不要在城內動手。」
一句好像最後的不舍、最後的體面。
聯合陸文昭給出的理由,讓淚流滿面眼眸灰暗的北齋,忽然眸子裡又升級一絲絲的亮光:「他……」
「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北齋的話還沒出口,晏祖就已經猜到了她想說什麼:「他也是不想殺你的?」
「還是說剛才他主動開口讓沉煉殺你,也只是在試探沉煉?」
晏祖把北齋能說的話,能找的理由,全都說了出來。
「對……對!就是這樣!」
北齋的眼眸中亮度更炫目了幾分:「就是這樣!沒錯!」
「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北齋眸光閃亮滿含期待的看向晏祖。
但是她此時眸光中得閃亮,卻有一個成語可以形容——迴光返照。
晏祖撇了撇嘴:「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晏祖不些的呵呵兩聲。
隨後直接一言打碎了北齋的期望:「還記得我們的賭約中,到目前為止,最後還沒有驗證真假輸贏的那一條麼?」
「最後一條?」
北齋心中一驚:「你是說他會去找魏忠賢來殺沉煉和裴大人?」
北齋想起之前晏祖和她打賭的時候,特別著重說過的:「甚至就連丁師傅和陸文昭師兄妹,他也要殺死?」
晏祖聳聳肩:「沒錯。」
「怎麼可能!」
北齋忽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要說他想殺我,我信了!」
北齋一不小心,說出了自己其實心裡已經相信,或者說在事實面前,已經不得不相信了的事實。
但是她卻還是不相信,她一直信任的信王,那個一直告訴她,告訴所有人,會剷除魏忠賢和閹黨的信王,會去找魏忠賢借刀殺人。
殺的還是他最忠心的手下。
「但是我絕不相信他會殺丁師傅,會殺陸千戶!」
北齋的話語聽上去十分堅定:「丁師傅是他最信任的貼身侍衛,陸千戶也是他最忠心的的手下,更是替他掌控錦衣衛的千戶,他沒理由殺他們的!」
「更何況還是去找魏忠賢那個該死的閹黨借刀殺人!」
是真是假不重要。
殺不殺丁白纓和陸文昭也不重要。
甚至信王是真的要殺自己,還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殺自己,這也都不重要了。
但是去借魏忠賢的力量殺自己的忠心手下……這是北齋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為她和丁白纓陸文昭等人,之所以跟隨信王,為的不就是剷除魏忠賢為首的閹黨這一信仰麼?
如今,信王自己卻要背叛這個信仰了。
這才是北齋所有不能接受的現實中,最最殘酷的那一個。
有個笑話叫……陛下何故造反?
這是個笑話。
但是當自身成為這個笑話中的一員之時,別人眼中的笑話,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悲哀、絕望、崩潰。
「你說,閹黨、外戚、東林黨、藩王、貪官、權臣,這六者,對於皇帝來說哪個好、哪個壞?」
晏祖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北齋被問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晏祖也沒打算她能回答些什麼。
他問了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告訴北齋,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對於皇帝來說,誰好誰壞不重要,貪官清官也不重要,偶爾一些百姓甚至官員是否被冤死也不重要……」
晏祖的言論,特別是那句『官員是否被冤死也不重要』惹來了北齋的質問:「那什麼才是重要的?」
「對於皇帝來說,只要朝堂平衡、天下各方勢力平衡,不會有一方威脅到皇權,這才是重要的,其餘的,都不重要。」
晏祖引用了一句大明風華里的台詞:「就像朱祁鎮復辟之後,于少保等被他重登皇位後,第一時間就殺了的忠臣、重臣、功臣、能臣,他不知道麼?他知道,但是他有一句話,就可以很完美的形容皇帝的核心思想: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
晏祖眨眨眼睛……好像說錯台詞了:「咳咳,不好意思,說錯了,這是成祖還是宣宗說得來著?」
當初沒正經追過劇,只是刷短視頻看過一些精彩片段的晏祖,穿越好幾年了,記得有些不太清楚了:「應該是……這個天下,除了姓朱的,什麼都可以換?」
略微想了想,點點頭:「嗯,對,就是這句話。」
而後繼續說道:「貪官是殺不絕的,只要還有人當官,就絕對會有貪官的存在。同樣,清官和忠臣也是不會死絕的,只要還有皇帝坐在那張龍椅上,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清官忠臣出現。」
「但是皇位龍椅就這麼一個,錦繡山河也只有這麼一個,這才是最重要,才是皇帝自己唯一不可替換的根本。」
晏祖的這句話一出,北齋整個人好像被抽調了骨頭一樣,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要不是一旁的周妙彤趕緊扶住,恐怕心神破防之下的北齋,此時已經從椅子上癱軟滑落,跌倒在了地上。
而晏祖依舊猶嫌不夠的繼續補刀:「可是其他的呢?」
「外戚能奪政,比如王莽楊堅;藩王能奪位,比如當年的燕王朱棣;權臣能夠廢立皇帝甚至自己當皇帝,前者比如霍光董卓、後者比如朱溫趙匡胤;世家東林黨這樣的文人團體也能操控朝堂,甚至是改朝換代,比如隋亡唐興。」
「甚至就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兄弟,不也出了楊廣弒父殺兄、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殺兄弒弟逼李淵做了太上皇、唐肅宗李亨靈武稱帝讓李隆基不得不成了太上皇、宋太宗趙光義也有燭影斧聲一直流傳至今。」
晏祖舉例了一個有一個千古聞名、人盡皆知的,為了那張皇位寶座,而在皇室內部掀起的腥風血雨、兄弟鬩牆、手足相殘的典故過往。
「這些遠的不說,就說本朝,朱祁鎮那個大明戰神、叫門天子奪門之變後,曾臨危受命、挽大明天傾的親弟弟朱祁玉,不也是莫名其妙就死了,還被廢除帝號改封惡諡——戾王?」
晏祖舉了好多的例子:「更別說你親身經歷的,信王對寶船動手腳,讓他親哥哥落水即將駕崩,而兄終弟及得到皇位。」
「親父子親兄弟,都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啪』的一拍手,對著臉色已經灰白無比,已經明白了的北齋,晏祖補出了最後一刀:「但是指鹿為馬的趙高當了皇帝麼?被漢靈帝稱為讓父的張讓等十常侍,改朝換代了麼?統領十幾萬大軍,被稱作媼相的童貫能廢立新帝麼?」
晏祖一邊列舉著那些古往今來,千古聞名的奸佞宦官,一邊微笑著看向北齋。
但是這個笑容,卻讓北齋感覺從心底里就各種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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