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離去和歸來

  第45章 離去和歸來

  1260年11月6日。

  羅伊穿著厚厚的土黃色棉衣,坐在沃爾斯酒館天台的邊緣,雙腳垂下半空晃蕩,雙手端著一副畫。

  上面畫著兩張湊成一堆的笑臉,羅伊,托婭。

  就在11月1日那一天,他瞞著磨坊主夫妻,偷偷把女孩兒帶到了矮人酒商的大房子裡,一起享受了頓奢侈豪華的新年大餐。

  那時的場景尤在腦海中。

  兩人喝飽了蜜酒,又唱了一通亂七八糟的歌,給蹩腳的畫家當了模特,和一群滿臉鬍鬚的矮人男女繞著庭院中央的篝火,手拉手,跳了大半夜瑪哈坎特色的「熔爐舞」。

  第二天,從平生第一次宿醉中醒過來的托婭被送上了前往艾瑞圖薩的馬車。

  「羅伊,到了那邊,以後我該怎麼聯繫你?」臨行前,女孩兒從馬車的窗戶里探出身體,拽住了他的胳膊,小巧的圓臉泫然欲泣,烏溜溜的眼睛裡閃過興奮、不安,以及留戀。

  「獵魔人居無定所。」羅伊拍了拍小女孩的小腦袋,玩笑道,「等過幾年有機會,我會去艾瑞圖薩看望你,到時候希望你能給我表演表演真正的魔法。」

  「那說定了!」女孩的聲音裡頭一次帶了點調皮,「等我恢復正常,你要是不來,我會去全世界逮你!」

  ……

  回憶外,羅伊將畫像收入了空間,捏了捏脖子間的銀色項鍊。

  不久前他徹底結束了卡戴爾之家的課程,與費雯,湯姆,卡戴爾做了告別。那位校長也不知道怎麼考慮的,革命軍近段時間徹底銷聲匿跡。也許是首領的屍體嚇到了其中一些人。

  艾德思博格的新年過的很平和,沒再發生任何遊行、示威、或者街頭械鬥。

  磨坊的房間被羅伊退掉了,他拐走了磨坊主夫妻的女兒,卻沒給兩人留下一個子兒,作為兩人虐待女兒的懲罰。如果兩人想找他算帳,那就隨便來吧,只要他們能找到。

  集市的工作羅伊也不打算再繼續,通用文字的學習告一段落,他掌握的詞彙量足夠弄懂獵魔人筆記里的內容,他準備集中精力攻克上面的藥劑配方。

  他下了天台,進入酒館大廳,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

  新年已過,但酒館裡狂歡的氣氛還在延續。

  靠著牆壁的尖頭皮鞋、條紋緊身衣褲的吟遊詩人撥弄著魯特琴,彈奏悠揚的旋律。

  舞池中一群粗壯的男人,手捧著一杯杯激盪著白色泡沫的啤酒,迎合音樂,放肆地扭動軀體。

  酒花四濺、光影交錯,數名濃妝艷抹的女性扎著緊身胸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提著下身臃腫的蓬蓬裙,偶爾在男人的調戲中半嗔半喜地罵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再嬌笑連連地伸出勾人的手指。

  這熱火朝天的酒館角落,卻有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身前四人的酒桌擺滿了色澤各異的十來杯滿盈盈酒水,舉杯者卻僅有他一人。

  雷索鋥亮的光頭下,一張古板的面容讓他看上去仿佛置身於幽閉的房間中,背負長劍的魁梧身形有若磐石,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冽。

  「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讓我來陪你吧……」嬌笑聲中,一具動人身軀貼上了男人的右臂。

  雷索側身看了女人一眼,那熟悉的笑顏讓他的表情稍微解凍,「抱歉,今天沒有興致,下次再照顧你生意……」

  「您可真是無情,一個多月不見就變得這麼生分……對於您強壯的身體,我還記憶猶新呢。」

  「嘻嘻,你的胳膊怎麼硬邦邦的,放鬆下來,一切交給我……」

  女人甜笑著自來熟地把腦袋靠上他的肩膀,忽而伸長脖子,她注意到對方皮甲上一塊塊乾涸許久、卻仍然散發怪味兒的血跡。

  但獵魔人都這樣,女人也見怪不怪。

  視線再往下,獵魔人右手的地面放著一個鼓鼓脹脹、似乎快要裂開的巨大包裹,藍色的表面似乎還可以看到一絲絲淡淡的猩紅濕潤,便好奇地問道,

  「那是什麼東西?」說著就朝包裹伸出了手,但剛伸到半路立刻被另一支肌肉虬結的手臂牢牢控制住。

  「女人,控制住你的好奇心,不該問的別問。」

  雷索的語氣依然平淡,然而眼神中那股陌生的警告意味兒卻讓女人猶如見到貓的老鼠,嬌軀一顫,便惶惶不安地起身。

  她抿了抿唇,尤自不甘心地剜了獵魔人一眼,「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下次別想讓我陪你!哼!」

  說完,便一溜煙兒地逃進了舞池中,與別的男人笑鬧起來。

  雷索也不惱,女人永遠只能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調劑品。

  他突然心有所感,琥珀色的瞳孔越過舞池,瞬間與對面的視線撞到一起。

  「小鬼,我們是不是有一年沒見?你個頭怎麼躥得這麼快。」獵魔人看著走過來的少年,厚實的手掌往自己的下巴比劃了一下。敏銳的感知告訴他,眼前這個孩子身上產生了很大的變化。身材從一開始的瘦弱變得勻稱而充滿活力,而且雙目黑亮,臉色紅潤,精氣神比之前明顯高出一截。

  普通人需要半年到一年的無間斷的鍛鍊,身體素質才能產生他這般巨大的變化。而面前這個少年,從離開卡耶村到今天,滿打滿算也不到兩個月。

  「我記得是兩年多不見,一個月又兩年?」羅伊在雷索身邊一屁股坐下,端起一杯酸甜的果酒,抿了兩口。「怎麼樣,我在艾德斯博格獨自生活那麼久,算是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你一個人日子也能過得挺滋潤。」獵魔人點點頭。

  羅伊的目光投射到之前女人注意過的奇怪包裹上,鼻子獵犬般抽了抽,

  「丟下我一個多月就為了這東西?」

  「猜猜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雷索目中露出考驗的光芒。

  「雖然你已經把它妥善處理,去除掉大部分異味。但一股子腥躁味瞞不住我,包裹里裝著……嗯……魔物的器官組織,對吧。」

  雷索直接一把將包裹丟了過來,羅伊手忙腳亂接住包裹拆開一條縫,霎時手臂一抖,差點沒把東西丟在地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隻大眼珠子,拳頭大小,表面被處理得光滑、乾燥,伸手往眼球後部一摸,還可以摸到一條條細長猩紅如沙蟲般的神經和毛細血管。

  羅伊環顧周圍一圈,見沒人注意,把眼珠子塞進去,又小心翼翼從包裹里掏出一隻黃絨絨的獸爪,獸爪底部長著貓科動物般彈性十足的肉墊,前端探出三顆鋒利的足趾,狀如彎鉤色澤漆黑,摸上去質地堅硬,其長度相當於人類伸張開的手掌。

  羅伊幾乎能夠想像到這爪子如何輕鬆地劃開人類護身的皮甲,剖出內臟。

  除了眼珠和爪子,包裹里還有一顆橢圓的心臟,一個長滿褐色獅鬃被拔掉長喙的、血肉模糊的獸顱。

  「獅鷲獸……」

  巨大的包裹中,塞滿了獅鷲獸最有價值的身體組織。

  羅伊嘴唇輕輕動了動,

  「花費一個多月時間,獵殺了一頭獅鷲獸?是為了我準備前藥嗎?」

  他心中有些感動,這傢伙居然跑去單挑獅鷲獸。

  獅鷲這種魔物高傲、難纏、嗅覺靈敏、身體強健、爪子和喙堪比鋼鐵,還沒啥明顯的弱點。對任何獵魔人而言都有致命危險。

  羅伊又稍微遺憾,不說親身參與,如果能近距離目睹那場戰鬥,也是種寶貴的經驗。

  「你受傷了嗎?」

  「過程雖有曲折,不過結果很完美。」雷索搖搖頭,「走吧,我來教教你怎麼分解這堆材料,順便看看你近段時間有沒有偷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