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紅塵之中,為什麼會迷戀於紅塵呢?
從葉川現在的狀態,也可以得到一些答案。他看到了人群之上,密密麻麻的因果線網,從不同的因果線上,也可以輕易推斷出,每個人身上的關係。
然後他看到了有一家三口,年輕的父母,帶著一個小孩,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家人關係,氣絲緊密聯繫才對。
但是他卻看到了,夫妻之間有線相連,還看到了母子之間,氣絲緊密。但是父子之間,卻沒有半點連線。要仔細觀察之後,才發現父子其實不是沒錢相連,只不過那相連的線,卻非常非常的淡,似有若無。
霎時,葉川眼中,多了幾分憐憫之色,仿佛看到了,男人頭上一抹綠光閃耀。這種探人隱私,窺視天機的感覺,確實很容易讓人著迷,陷入其中……
因為在這個時候,葉川感覺自己,就是神靈。一切的信息,都有跡可尋,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噗!」
然而當他整個人飄浮起來,有幾分膨脹之意。一股莫名的氣機,倏地斬斷了他的一切念頭,他冷不防感覺到眼前一黑,緊接著胸口悶氣,仿佛要吐血。
他駭然吃驚,只覺得一陣頭重腳輕,身體晃蕩了下,差點摔倒了。
「川哥,川哥,你沒事吧?」
還好這時,旁邊有人把他攙扶住了。
葉川勉強站穩,捂住暈沉的額頭,有些驚慌失措。他茫然抬頭,只見眼前人潮湧動,世間萬物充滿生機,散發出絢爛的色彩,十分的鮮活。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氣絲連線,卻在他的眼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這是……」
葉川眨眼,揉眼,凝神再看。
可惜的是,剛才那奇異的狀態,卻再也沒有恢復。
一時之間,他覺得身心空空蕩蕩,充斥了一種巨大的落差感。大起大落,哪怕他性格再沉穩,也不由得有幾分失落。
「川哥你累了,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旁人把他攙扶到一邊,讓他坐下來,再捧上一杯熱茶。
葉川喝了口茶,那甘澀的滋味,也讓他恢復了幾分精神,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思索了片刻,才有些明白了怎麼回事。
「氣運加身,才有這樣的效果嗎?」
葉川喃聲自語,他負責主持大祭,當祖廟之中充滿了香火氣息之時,自然有部分氣息,依附在他的身上。
這香火的氣息,本身因人而成,與眾人息息相關。所以在他望氣之時,才在眾人身上窺探到了一絲天機。
但是當這香火氣息耗盡,他自然從奇妙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就相當被人從天堂一腳踹下,重新跌落了凡塵。
霎時,葉川吐了口悶氣,迷茫的眼神,也重新變得堅定。凡事有一必有二,只要他用心鑽研下去,就算沒有香火氣息之助,他照樣可以辦到……
在他默默立志之時,孫豪父子就走了過來。
孫豪率先開口道:「大師辛苦了。」
「還好。」
葉川定神,微笑道:「多虧了孫老先生的幫忙,事情才會這麼順利。」
這是事實,如果不是孫豪出錢出力,恐怕修繕祖廟的工程,至少要拖延三四個月,才有可能完成。
對此,孫豪肯定不會居功,連連擺手,微笑道:「大師過譽了,我只是幫了點小忙,大部分還是大師族人的功勞。」
這是謙虛,儘管動手修繕祖廟的是葉氏宗族的人,但是每天的工錢,卻是孫豪掏腰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許多人眼中的冤大頭,專門利人,毫不私己。
當然了,在孫豪的眼中,卻是另外一回事啦。
冤大頭?
怎麼可能。
作為南洋巨富,堪稱是梟雄的人物,他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在他看來,花點小錢結交葉川這樣的高人,絕對是天下最划算的生意。
這樣的買賣,在南洋之中,不知道有多麼人願意做。
事實也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最起碼,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孫豪也覺得自己的收穫不小。當然,他現在最關心的,自然是夭折孩子的遺骨,到底什麼時候淨化。
葉川也明白他的心思,在客套兩句之後,就沉聲道:「老先生,祭祀典禮也差不多結束,就差最後一個步驟,你把東西帶來吧。」
「……已經帶來了。」孫豪有些激動,聲音輕顫道:「拜託大師了。」
在一個保鏢的背後,卻是一個鼓鼓的包袱。葉川接過包袱,也沒說什麼話,直接帶著包袱走到了大殿正中,然後把包袱擱在了桌供之上。
「鐺!」
適時,他輕搖法鍾,清脆的聲音,傳到了外頭。一幫族老頓時表情嚴肅,紛紛從外面魚貫而入,匯聚在大殿之內。
不僅如此,還有十幾個,負責演奏曲樂的,也紛紛湧進來,站立在大殿兩旁。
此時此刻,外面香火升騰,大殿之中卻沒有半點菸火之氣。眾人神色肅穆,抬頭觀望供台上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千年以來,葉氏宗族的祖先,以及對宗族有突出貢獻,或者當了大官的族人靈位,基本上囊括其間,共一百二十八位。
這些人生前或是風光得意,或是落魄孤苦,但是死後地位相同,年年享受族人的祭祀,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化身神靈,長生不朽。
葉川感慨,很快就沉下心神,撲倒在地:「跪!」
以他為起點,身後的數十個族老,也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齊刷刷跪下。
「拜!」
葉川率眾叩頭,在這剎那間,嗩吶聲響起,還雜帶著鐘聲、鼓聲,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聲樂,此起彼伏,完美的交融。
三跪九拜,這是正祭的規律,這裡自然不會例外。
在跪拜之後,一幫族老退到了兩邊,中間只有葉川跪著,他挺直腰身,慢慢地起來。在他的眼前,放了三隻精巧的銅爐。
銅爐帶蓋,這不是燒香之用,而是焚香。
在殿內,不能見明火,所以只能焚薰香料,香菸不斷,而無火焰。葉川點燃了香料,一縷清幽淡雅,十分新奇的氣息,頓時在空中瀰漫,融而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