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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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前金銓回到袁宅,王聘卿忙把他扯到書房。

  「今日那陸恆登門,我瞧他神色不大對頭。他看我眼神,如老虎看著兔子,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金銓一聽,忙道:「是哪兒招惹了他麼?」

  又搖搖頭:「我早叮囑過下面的人,不准招惹四方園和白家。」

  又連忙關心問道:「冠儒啊,你沒跟他起衝突吧?」

  王聘卿捻須搖頭:「不曾起衝突。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忌憚此人,但也知道不起衝突最好。」

  金銓鬆了口氣,沉吟了半晌,道:「怕是他知道些什麼了...」

  「知道什麼了?」王聘卿忍不住道。

  金銓道:「西太后!」

  「西太后?」王聘卿疑惑不已:「他一個戲園子的老闆,跟西太后有什麼關係?咱們這兒...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金銓嘆了口氣:「有些事之前瞞著你,一是宮保覺著不能擴大,二是太過出乎意料讓人難以置信。按著宮保的意思,時機合適了再說。可到了如今,我必得告訴你。」

  便把陸恆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王聘卿聽完呆了片刻:「你莫不是在騙我?」

  金銓道:「看吧,你這反應。」

  王聘卿只覺得匪夷所思:「你說他要殺西太后,行,想殺西太后的多了去了。可你說他強的非人,不懼槍炮,這世上哪有這樣的?」

  金銓嘆道:「可這世上,他就有這樣的人!」

  說:「奇人異士,我以前也不大相信。只道是畫本、小書里的小文人臆想。但見過此人之後,我才知道是我孤陋寡聞。」

  他看著王聘卿:「冠儒,你大抵不知,如今宮保麾下,也已有幾位這樣的人物。就是比起這陸恆,不在一個檔次。」

  他說:「陸恆要殺西太后。年初一那天,突然來到府上,與義和拳的幾位一頭撞上,雙方揭了底兒。這廝一拳把白蓮教的張教主打個半死,把這書房險些打塌了去!」

  「對了,那張教主也是個異人。會神打異術!」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張教主請神降身,槍械打他不透皮,我已是見過的了。可這廝,一拳把張教主打個半死。這樣的人物,若是惹惱了他,休說半夜摸到你床頭來,便明刀明槍的找上門要殺你,你又拿什麼去擋他?」

  「嘶!」

  王聘卿吸了口涼氣:「那不是無法無天了?」

  金銓笑了一下:「這段時間接觸、觀察下來,我發現陸恆此人,到底是個實在人。只要不觸及他霉頭,倒也相安無事。」

  「而且他並非沒有破綻。他有親族牽掛,有朋友、有產業,咱們是互相牽制。宮保的意思呢,是暫時跟他合作。」

  「年初西太后遭到刺殺,從此藏身不出,便是此人手筆。西太后身邊也有異人貼身保護,還帶了上千的帶刀護衛,卻被他生生殺破了膽,藏著不敢出來呀!」

  「咱們與他約定,共尋西太后藏身之處。我琢磨著,他恐怕猜測我已找到西太后。這才找上門來,問我要說法。」

  王聘卿聽完,思索道:「恐怕還真是這樣...」

  抬起頭:「你跟趙公公的生意,怕是被他逮著蛛絲馬跡了。」

  金銓嘆道:「大抵如此。冠儒啊,你別看他武力強橫,就以為他是個武夫。此人腦子也聰明,很多事看的透徹。」

  「我料想,便沒有這次,他過不久怕也要來逼我。」

  「他勢單力孤,雖然強的不可思議,但找人的活兒,哪兒及的上我們?三五幾個月他等得起,再長便恐怕等不住。只有來逼我!」

  「他讓你明天去四方園。」王聘卿道:「你要跟他坦白嗎?」

  金銓微微搖頭:「能拖多久是多久。宮保那邊需要時間招兵買馬,需要時間訓練、需要時間購買軍火。咱們拖得越久,西太后死的越晚,宮保準備的時間越長,對咱們越有好處。」

  「他若逼你,你如何拖下去?」王聘卿如是道。

  金銓說:「總得試試吧。」

  又說:「這個把月來,與趙公公合作,入手已有三十萬兩銀子。你儘快把這錢送去宮保手中。」

  ...

  陸恆回到家裡,越想越特麼惱怒。

  雖然早就知道,袁宮保那邊會跟他耍心眼,但陸恆還是忍不住冒火。

  他到京師近年,就為殺老妖婆,咬死了這一個目的,卻如此波折,心中早有一股火窩著,教他十分煎熬。

  明天見了金銓,怎麼也要逼迫他說出來!

  否則陸恆不介意用非常手段。

  打定主意,陸恆心下微松。

  吃晚飯的時候,陸恆對九兒和春兒說:「我的事快要有眉目了。九兒,咱們要做好南下的準備啦。」

  一待殺了老妖婆,這京師便無留戀處。

  師父當初囑託的,去贛西見師伯,認門歸戶,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何況宮蘭早去,這幾個月沒見,也不知道她怎麼樣。雖然有打電報,但一來頻率太低,二來打電報哪兒及的上親眼目睹?

  九兒一怔:「...當家的有眉目了?」

  陸恆點頭:「應該有眉目了。」

  九兒露出一絲不舍:「這就要走啦?」

  陸恆笑道:「怎麼?」

  九兒道:「好不容易置辦起來的產業呢...」

  陸恆搖頭:「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九兒又道:「那咱們家全都走?」

  陸恆看著她。

  九兒說:「大抵怕是有人不願意挪窩。老李恐怕不會走。」

  陸恆道:「我上回提起南下,他跟我說過。說人老了,不想再走了。我覺著留他在京師,咱們這院子給他看著,倒也成。」

  「那四方園呢?」

  「給三舅吧。」陸恆這麼道。

  九兒分外不情願:「太可惜了...」

  黃春兒一頭霧水,乾乾的只刨飯,沒話說。

  她並不知道陸恆的事是什麼事,陸恆沒跟她說,九兒也沒有。

  「你找個時間,問問咱們家上上下下的人。」陸恆道:「願意的,跟咱們一道南下。不願意的,留在京師也成。左右不勉強。」

  九兒低頭嗯了一聲。

  她大抵是不捨得。陸恆其實可以理解——九兒出身如此,看待身外物,比起陸恆幾乎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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