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是走了,那白家和宮家怎麼辦?」
九兒忍不住說出來。
陸恆嘆了口氣:「眼下唯一可顧慮的便只這一點。且顧慮之處多半落在袁宮保身上。」
陸恆深知,一旦他宰了老妖婆,又逢著這世紀之交的關頭,這一番風雲過去,滿清將再無能為。
就算知道是他陸恆宰了老妖婆,也奈何不得陸恆。
這事兒,之後必定落在袁宮保身上。
但對於白家和宮家,陸恆卻沒什麼法子。白家的根兒在京師,宮家的根兒在東北。這兩家不是陸恆,可以說走就走。
「也沒什麼大問題。」陸恆頓了頓:「滿清崩塌在即,這事之後,滿清必無力去做任何事。袁宮保勢必崛起。除非袁宮保想要對付我,否則白家、宮家不會有麻煩。」
宮蘭道:「當家的話里話外都是袁宮保,他現在不過區區一個山東巡撫,便是朝廷崩塌了,他能崛起?」
陸恆失笑:「滿清早已腐朽之極。這偌大一個北方,軍隊似乎不少,可真正能作為依仗的,只有袁宮保練的新軍。你看著吧,等這一迴風雲退去,你就知道,滿清過後,必定是袁宮保。」
然後道:「白家、宮家,大抵不必太過擔心。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問題。等我們在南方安頓妥當,若真有問題,也方便接應他們南下。」
時局自然會越來越壞。但就陸恆身上牽扯出來的問題,大概率不會連累到宮家和白家。這一點陸恆是有過考慮的。
他說:「去南方的事,我會擇機告知你爹爹和白家。我能決定我們家的事,他們的事要看他們自己選擇。」
隨後幾天,家裡一直為宮蘭南下做準備。確定石頭跟著南下,至於招幾個護衛的事,最後落在四方園,打算從四方園選幾個熟知的伴行。
正月十五過後,宮蘭又呆了幾天,到十八這天,陸恆送她出門,一路送到天津。一直把她送上船。
上船前陸恆還叮囑她:「若有要事,便發電報。世道越來越亂,書信來往愈是不便。不過發電報也有些麻煩,松江有電報局,金陵或許也有,但都不近。」
又叮囑了石頭一番,直到目送他們的船消失在海天一線,陸恆才迴轉。
回到京師,已是第四天。
先去白家轉了一轉,掉頭又到四方園。
四方園熱鬧的緊,眼下名氣早已打響,在京師,這園子已是第一流的檔次。各種達官貴人來往不絕。
消息靈通之處,無需贅言。
九兒穿著一身旗服,婀娜多姿模樣,比起剛來京師那會兒的土氣,實在是天壤之別。
看她嫻熟的與人交流,從容不迫模樣,便仿佛是個名媛了。
當然,九兒主要執掌四方園的財政,等閒不大現身。招待客人,多還是白三爺的活計。白三爺倒是樂在其中。
九兒卻也有了個對外的名字,她自己取的,雖然還是有點土——喚作菊仙。
到四方園,陸恆轉了一圈,正打算離開。金銓找上來,與他閒聊。
這位袁宮保的幕僚,在袁宮保赴任山東之後,每天必來四方園。只要瞅著陸恆在,多多少少要聊幾句。
應付了一陣,陸恆告辭而去。
迴轉家中,寫了一封書信。是給宮羽田的。主要告知宮蘭南下贛西的事。
又問了奉天是否已有電報局,如果有,以後通信打電報。
眼看時間還有,沒到傍晚。陸恆便帶著書信,去找程廷華。
若隨便托人帶信,便如早前那般,一兩個月也難以抵達。
找程廷華,是因著那次宮羽田的信可以在短時間內到程廷華手中,說明他們有更快捷的通信渠道。
到了火神廟,找到程廷華,把事兒一說,他直道:「這好辦。我有朋友專往東北走鏢,最多十日便可傳達。」
果然很快捷。
「勞煩師伯幫我。」陸恆道:「宮蘭去了南方,我把消息告知岳丈,免得他擔心。」
程廷華一聽,詫異道:「去南方?」
陸恆點了點頭。
又閒聊了一陣,告辭而去。
四方園有白三爺和九兒看著,宮蘭也已南去,家中平時頗為冷清。陸恆每天除了練武、吃喝,基本不大出門。
便是出門,也是去白雲觀見高峒元。
每每都有斬獲,或多或少而已。
比如陸恆已經從他口中得知,慈谿會在兩天之後,移架頤和園。
正好要到月末了。
這天晚上,等九兒睡熟了,陸恆悄然起身,換了夜行衣。即出門,奔頤和園方向而去。
這幾個月,陸恆把京師的地理摸了個通透。當然,只是尋常人可以抵達的地方。像禁宮、頤和園內部,那些地方,則不大明白。
知道兩天後老妖婆將移架頤和園,陸恆便打算提前兩個晚上,摸進頤和園內部,瞧瞧裡面的格局。
至頤和園外,陸恆發現,頤和園的守衛,比以往路過的時候嚴密的多。想想倒也合理,老妖婆將移架頤和園,自然要先做好護衛工作,預先摒除安全隱患。
不過要進頤和園倒也不難,至少難不住陸恆。
不說翻牆而入之類的,便是從繡漪橋的水門潛進去,也輕而易舉。
這時節天氣很冷,陸恆雖然早已寒暑不侵,但也不大喜歡潛水。便選了個死角,翻牆而入。
頤和園非常大,面積二三百公頃。其中昆明湖占了大頭。
一些亭台樓閣都是繞著昆明湖建的。
此時深夜,陸恆顧盼著行走在湖邊的青石道上。黑夜並不能阻擋他的目力,與白晝雖有差距,但不大。
有什麼建築,是什麼格局,陸恆都暗暗記在心裡。
遠處有燈籠過來,幾個太監正在交談。
陸恆忙藏到路邊的一棵樹上。
幾個太監從樹下經過,說著話。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不知道」
「按說老佛爺也真是的萬歲爺在這兒都住了幾個月了,也沒發個話」
「住口!老佛爺和萬歲爺的事,有咱們這些奴婢說話的份兒?敢嚼舌根子,不想活了?」
又沉默了。
陸恆聽了,卻隱隱驚奇。
忍不住抬頭,透過樹枝望向不遠處的那座庭院。
「光緒被囚禁在這兒?」
維新失敗之後,光緒就沒了音訊,聽說被老妖婆囚禁起來了。沒想到囚禁在頤和園。
等幾個太監走遠,陸恆跳下來,往那座庭院而去,只見上有牌匾『玉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