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恆惦記著去白家赴宴的事,到晌午時候,稍作收拾,換了一身衣服,打整利落,出門了。閱讀
石頭駕車,把他送到白家門口,早有人等著了。
卻是個穿著錦袍,身材、臉門皆顯瘦削,神情有些憔悴的中年,見著陸恆第一眼,便疾步上來,一把抓著陸恆手臂:「哎呀我親外甥唉!」
陸恆一聽,就知道這位是三舅白穎宇。
二舅白穎軒昨天見過,自然不是這位。可叫他外甥的,除了二舅三舅,也沒有別人了。
他拱手道:「是三舅?」
白穎宇笑起來,極是開心:「可不是麼!孩子,我就是你三舅,你母親的三哥哥,白穎宇!」
拉著他便往大門裡走,一邊說:「我昨天回家,嘿,聽說你小子來了,哎呀,我高興啊!你不知道,你娘每每寫信,說你多乖巧、多聽話,嘖嘖,我早想著見你呀!」
「你大抵不知,當初我這一輩五個兄弟姐妹,我這當三哥的最疼么妹子啦!」
說著便有些黯然:「誰曾想,誰曾想啊...我的五妹子喲,唉,唉,怎麼就這麼去了呀!!!」
陸恆心下暗嘆。
原身的這位母親,當初在白家,必定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啊!
跟了原身父親這麼一走,十多快二十年,時間一長,更教人思念。
無論白穎宇還是白穎軒,那流露的感情都作不得假,都是真情實意呀!
白穎宇叨叨絮絮,還抹起了眼睛。
陸恆只好一聲聲安慰。
正進去,又見著昨天那街溜子模樣的韓榮發,靠著廳子外的柱頭,吊兒郎當的看著。
白穎宇見這廝,立時怒容滿面:「滾開!」
韓榮發撇撇嘴,拍了拍衣擺,哼一聲走了。
陸恆逮著機會問:「三舅,這人是誰?昨天見著,陰陽怪氣的。」
白穎宇怒容難消,道:「這就是個訛詐咱家的混混潑皮!」
訛詐?
陸恆心下詫異,但沒多問。
已是走到廳前。
白穎軒、二奶奶白文氏夫婦,和幾個婦人一起,身邊簇擁著一堆大大小小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這裡便是一番介紹。
幾個婦人,有三舅媽,也有二舅三舅的妾室、還有那沒照過面的大舅的妻妾,以及親姨娘白雅萍。
年輕一輩大的比陸恆大,小的十來歲,是三個舅舅、一個姨娘的兒女。
這一家子人丁興旺。
互相見過,認了人、知了名兒,便進了客廳。
各自坐下,先跟幾個長輩聊了一會兒,隨後長輩們離開,接著便與同輩的表兄弟、表姊妹敘話。
陸恆雖然話不多,但待人接物自有他的條理。一番交流下來,親近了許多。
尤其二舅家的么女和四姨家的閨女,才十來歲的白玉婷和十四五歲的關香伶,最是討喜。陸恆挺喜歡這兩個小表妹。
些個表兄弟、表姊妹對陸恆表示出很大的好奇,問他東北如何,鬍子怎樣,有什麼好奇問什麼問題。
陸恆一一回答。
又說起鬥雞走狗的道道,好幾個表兄弟都表示有機會帶陸恆去體驗體驗。
大舅家的一個表兄忍不住道:「可惜景琦沒在,咱們家他是三叔之外最會玩的人,要是他在,保管教你樂不思蜀。」
一番交流,到中午,開宴吃飯。
一大家子,兩三桌,兩個舅舅、三個舅媽、一個親姨娘在主桌,其他的妾室分一桌,小輩分一桌,規矩也算森嚴。
陸恆被破格叫去主桌吃飯。
一番宴席下來,賓主盡歡。
丫鬟小廝來收拾了桌子,二奶奶白文氏便對陸恆道:「你二舅昨天搭了靈堂,作為娘家,雖說不大合適,但一二十年不曾見,情有可原。這事過了六七年了,想來你也漸漸放下,不過還是去拜一拜的好。」
陸恆言聽計從,道:「舅媽說的是。」
白文氏點頭笑道:「你先去燒紙拜過,再來這裡。我和你舅舅有些事要跟你說。」
陸恆點頭。
姨母白雅萍站起來,要帶陸恆去靈堂,三舅白穎宇直道:「要你帶!我帶他去!」
白穎宇當即拉起陸恆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四妹子不是主人家,咱才是。」
把個白雅萍落在一邊手足無措。
陸恆也覺得不大好——這位三舅舅對他挺好,對么妹即陸恆的母親思念也是真情實意,但對這個四妹卻似乎不大好,有些嫌棄模樣。
但陸恆不大好說話,只能沉默。
一路到了靈堂,入目一片素白。當頭擺了靈位,寫著白雅麗的名諱。香燭縈縈,煙氣朦朧。
陸恆深吸口氣,腦子裡便不禁閃現出白雅麗的音容笑貌。
這具身子,可就是她生的!
規規矩矩燒紙上香,在靈位前的蒲團上跪了半晌,算是給這具身子的原主人盡一盡孝道。
白穎宇在一邊叨叨絮絮的抹淚。
靈堂外便有個姑娘跑進來:「恆表哥,二奶奶等著你去呢。」是姨母家的表妹香伶。她眨巴著眼睛,說完蹦蹦跳跳的跑了。
這才想起,之前白文氏的吩咐。
白穎宇道:「那你快去。」
陸恆站起來,往外走。
出了靈堂,走過院落,屋角處,聽到尖叫聲。陸恆一怔,幾步拐過去,便看到之前來傳話喊他的小表妹關香伶,正被韓榮發堵在角落裡!
陸恆眉頭一聳,大步走過去:「那廝,你在作甚!」
韓榮發一轉過來,看到陸恆,撇嘴嘿嘿道:「干你屁事!」
陸恆反手一巴掌:「干我屁事?!」
啪的一聲脆響,韓榮發仿佛被一根繩子牽起來,整個人離地而起,腦袋斜飛,仿佛是嫦娥奔月!
幾顆黃牙飛出來,帶著口水、血液,潑灑。
噗通,這廝飛出台階,落到院中,幾個翻滾,已是昏厥過去。
香伶小表妹捂著嘴巴,瞪大了眼睛,仿佛有光。
陸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唄。」
「啊!哦!」
渾渾噩噩在前面帶路。
到了客廳,白穎軒和白文氏正等著他。
白文氏揮退了仍然懵懵懂懂的香伶,讓陸恆坐下。
然後遞給陸恆一封書信。
說:「這是六年多以前,你母親給我們的最後一封信。」
陸恆翻開泛黃的紙,紙上娟秀的字出現在眼帘里。
他一目十行,很快把這封不到五百字的信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就知道了二舅、二舅媽叫他來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