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章 白嫦

  言說上古大仙金母早已消失無蹤。但消失歸消失,可未必隕落。

  說不定此時正在某個山清水秀之處隱居,或化作凡人遊戲紅塵。

  眼下這一幕,若無早先花仙們的經歷,陸恆未必生疑——只當這主殿既是金母居所,內藏玄妙理所當然。

  可既然上回花仙們至此,只見平平無奇;這回陸恆來了,卻顯現星河。

  前後有別,二者不一,難免令陸恒生疑,是主人家金母刻意所為。

  他於是抱了抱拳,對那浩蕩星河喝道:「在下陸恆,未經主人家同意闖入此處,乃我之過也。見罪之處,但請主人家出來一見,分解明了。」

  滾滾如雷霆般的聲音傳出悠遠,良久良久,方才聽到回音盪回。

  卻不曾有回應。

  陸恆皺眉,碧游、曇花皆心生戰戰。

  就在此時,那片浩蕩的星河忽然流轉起來,一顆顆星辰閃爍凝聚,一片片星輝浩浩蕩蕩撒播,偌大一條仿佛無垠無際的星河,竟眨眼之間縮成一團。

  再看,虛空不見,星河無蹤,正是一方大殿當中。

  碧游驚呼:「這才是曾見之的主殿!」

  可分明應該空空如也的主殿之中,此時卻多出一物。

  白茫茫一片,仿佛是個銀月。

  陸恆幾步上前,目中神光盈盈,意圖看透那白茫茫看似柔和、卻給人一種可以洞穿一切存在之意的白光。

  只這一看,眼淚便流了下來。

  陸恆驚退幾步,良久,眼睛裡才恢復光明。

  碧游和曇花躲在陸恆身後,一顆心提了起來。

  陸恆眨眨眼,眼睛通紅,再看,見那白茫茫一團銀月顫動,光芒漸漸內斂,出現在眼前的,竟是個棺槨模樣。

  瑩白如玉,卻絕非是玉。

  非金非木,不知是何靈材。

  陸恆身上氣機勃發,牢牢將那棺槨鎖定,心緒沉底,冷靜以待。

  忽聞咔嚓一聲,三人皆是心下一動。便見那棺槨裂開了一道縫。

  陸恆精神凝聚,周身上下,已有淡淡紅光吞吐。

  啪嗒!

  剛剛裂開一條縫隙的棺槨,蓋子突然崩飛,便一道身影從中飛出,迎著陸恆撲來。陸恆心中一緊,正待一拳打出,卻眼神一凝,見竟是個十六七歲的白衣姑娘,咯咯笑著張開雙臂撲來,分明不含絲毫惡意!

  陸恆心下一轉,忙護著碧游和曇花退卻開來。

  那姑娘撲來,只撲了個空。

  落地與陸恆隔著三丈相對,嘴巴嘟起,眉頭垂下,很是傷心模樣。

  陸恆謹慎道:「姑娘何人?」

  那姑娘幾步上來,伸手又撲,陸恆再避:「姑娘何人?」

  姑娘見狀,只好站在原地,癟嘴道:「夫君,你別躲啊,我總算等著你啦!」

  嗯?

  陸恆瞠目,碧游結舌,曇花看看碧游,又看看那白衣姑娘,竟是偷笑起來。

  陸恆皺眉道:「你稱我夫君,此是何故?我並不記得此世我還有個妻,更不曾與你見過面。」

  姑娘直是搖頭:「你就是我夫君。我睜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夫君。」

  她笑起來:「我叫白嫦,夫君,你叫什麼?」

  一副天真模樣。

  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夫君?

  陸恆驚詫一瞬,碧游面露瞭然——先還心道陸恆在外偷吃呢。

  便低聲對陸恆說:「大抵是金母道場中的宮娥罷?」

  陸恆微微搖頭:「若宮娥,何以棺槨居於主殿?」

  便看那姑娘。

  那姑娘一襲白衣,從上到下,白的潔淨,白的純粹,但又不是單純的白,更似月光一般的紗衣。

  說她身材高矮,與碧游相仿;說她容貌如何,第一眼看五官,只是清秀,並無出奇。可若仔細看來,她五官卻分外和諧完美,尤以一雙眼睛,最是奪目。

  是那種越看越好看的類型。

  白嫦?

  陸恆思忖連連,卻記憶中找不出與這個名字相合的信息——姓白名嫦,實不知哪裡出處的人物。

  但無論如何,這姑娘沒有惡意。

  三人都放下心來。

  那姑娘便走過來,要拉陸恆的手。碧游條件反射似的,將陸恆手搶了過去。

  白嫦立時橫眉冷目,怒視碧游:「你是誰?!拉我夫君的手!」

  碧游道:「是我夫君!」

  「你?」白嫦瞪大眼睛:「就你?!」

  說著,一把掀開碧游,就要去摟陸恆的手臂。

  陸恆皺眉:「且住。」

  道:「碧游確是我伴侶。」

  白嫦立時怒氣轉陰,癟嘴作哭狀:「夫君不要我啦?」

  這

  她這神態一出,碧游立時心軟,連陸恆也心軟起來了。

  曇花更是拉起白嫦,仔細安慰:「別哭,別哭。」

  陸恆心下微震,這姑娘一言一語,便可影響他心靈!

  分明不曾施展什麼法術,是自然而然。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教人難以自持,無法生出惡感來。

  便幾個表情,原本有著敵意的碧游和曇花,都倒向了白嫦。

  連陸恆也覺著,這很好。

  他勉強鎮住心靈,轉動心思,道:「既以我是你夫君,那以後便要聽話。不可胡來。」

  白嫦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只一把摟住陸恆胳膊,甜甜的嗯了一聲。

  就嗯這一聲,教人心顫。

  隨後才問起,陸恆說:「你如何在這金母道場主殿的棺槨之中?」

  白嫦甜甜道:「我睡著這兒呢。」

  答了當沒答。

  陸恆說:「那為何又說睜眼瞧見我,便是夫君?」

  白嫦說:「本來就該這樣啊!」

  一番問詢,卻什麼都沒問出來。白嫦這姑娘,就像一張純白的紙,沒有寫上任何其他的東西。

  只篤定有一條,那就是睜眼處,見著的,便是她夫君。

  至於這金母道場,她說是家。

  陸恆懷疑她可能是金母的弟子或者看重的侍女之類的,左右難以辨別。

  這姑娘黏的很,抱著陸恆手臂不放,好似生怕陸恆棄她而去似的,教人別無辦法。偏偏她神通廣大,一言一笑便可動搖人的心靈,陸恆根本看不透她!

  「以後就住這兒罷。」

  她說:「這是我家呢。夫君你來了,就住這兒。」

  碧游稍作猶豫,便說:「那便住這兒,萬花谷作別院。」

  曇花也道:「這兒好,這兒好。」

  陸恆無言。

  這可真是挺厲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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