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憑藉長久作戰的默契，大夏諸神也紛紛散開，隱隱將這尊神團團圍住。

  肅殺濃郁！

  而楊戩卻像是察覺不到一般，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看著大夏諸神，看著弒神機甲，看著門人弟子。

  目光沒有半點憤怒，也沒有半點畏懼，只有冰冷和漠然，宛若一尊巨象面對螻蟻的圍攻，只是覺得有些有趣。

  他微笑道：「有點意思。」

  林凡手持修羅刀，正面楊戩：「楊戩，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二郎神看著如臨大敵的大夏諸神和戰士們，輕笑道：「我只是很好奇。」

  「你們，為什麼會覺得。」

  「我們是一家人？」

  「難道你們不知道，我是……」

  二郎神猛然踏前一步！

  「轟！」

  八九玄功轟然爆發，凜冽的神力沖天而起！

  楊戩身後，神軀顯露，千米威嚴，頂天立地！

  二郎神一字一頓道：「二郎顯聖真君！」

  「裝你媽呢！」性格最暴躁的白起當下怒罵出來：「老子還是大秦殺神呢！」

  「不，不一樣。」

  楊戩微微搖頭：「我是，天庭正統真神。」

  「而你們，只是人類。」

  「就算實力強大，但沒有經過敕封……就沒有任何權力。」

  「就算是土地爺，也得經過敕封，才能自稱是神。」

  「而沒有經過敕封、不願為天庭效力的……就算是實力達到了神明的野神，」他看了看牛魔王，看了看妲己，輕笑道：「也只是，妖。」

  「唯有受過敕封，加入天庭的天庭正統真神，才配自稱為神！」

  牛魔王狠狠咬牙，一眾妖族都握緊了拳頭。

  天庭正統真神！

  天庭！

  當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楊戩那總是冷漠的雙眼終於有了神采，眼眸中流淌出無比的榮光與驕傲。

  「天庭……」他重複著這兩個字，輕聲道：「看來，那場戰鬥之後，天庭沉睡太久了。」

  「以至於讓你們這些人類如此放肆！」

  「放肆到敢說什麼人定勝天，敢說什麼人類才是這片大地的主人、」

  「覺得自己可以與天庭正統並肩，自稱什麼大夏諸神！」

  「甚至，覺得可以與本君並肩而立，號令本君！」

  "當真可笑，歷代以來，天庭管轄三界。就在這沉睡期間，人類竟然覺得，自己成了主人！"

  「莫要忘了，」林凡冷聲道：「你是大夏的神。」

  「我的確是大夏的神，神明到來，我的確會守護我的這片土地，我的百姓。」楊戩不置可否道：「但你也說了，我是大夏的，神！」

  重點在，神！

  有虔誠信道的百姓跪地呼喊道：「顯聖真君，您可是神啊！為什麼要和我們打！」

  「為什麼啊！」

  道萬千也臉色難看，一身道韻環繞，咬牙道：「為什麼！」

  一眾道士，也紛紛怒吼：「為什麼！」

  楊戩皺眉看著這些虔誠的百姓和道士，輕笑道：「因為，我是天庭正統神明啊。」

  「你們不會覺得，我很慈悲吧？」

  「還是說，你們會覺得，我甦醒之後，就會效忠於你們……為你們號令？」

  這一刻，林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天庭，並不完全是未來大夏的助力。

  那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神仙架構。

  縱然很多神話傳說中，很多神仙都是拯救黎民於水火。

  但事實上，那並不是他們多麼仁慈，也不是他們多麼和百姓一家親。

  而是……

  在這些神仙眼中，這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靈，都是他們的所有物！

  就如圈養牛羊的養殖場，而他們則是主人！

  自己的牛羊生了病，遭了殃，當然要出面打理。

  牛羊們感恩戴德，以為主人仁慈善良，但這一切並不是如牛羊想的那樣，而是主人要維護自己的利益。

  這也是為何當年那一戰，天庭參戰。

  他們的確是在守護這片土地，這些生靈。

  但更準確的說，他們守護的，是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生靈。

  天庭，管轄三界！

  那是至高無上的權力階層！

  或者說，他們與神界入侵而來的神明並無二致，在他們眼中，這片土地，這些生靈，是屬於他們管轄的珍貴財產！

  所以當年神明入侵，他們也並未第一時間參戰，而是看著東方武神死戰。

  牛羊能解決的問題，主人自然不會出面。

  直至發現牛羊無法解決，甚至自己的牛羊還損失慘重，他們才出現，就如保護牛羊不被狼群獵殺的主人。

  與其說是保護這片土地和生靈，不如說是保護自己的財產。

  高高在上的神仙，並不慈悲。

  只是人們覺得他們慈悲，那是牛羊的感激。

  相反，他們和神界的神明本質上是一樣的。

  那些神明的虔誠信徒，何嘗不感激那些神明展露的神跡和仁慈？

  那與宙斯一脈開戰的天庭，不過是在保護自己的權力，保護自己的財產！

  如果與宙斯一脈的神明對換，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進入位面，大力征服！

  甚至更進一步說。

  也幸虧天庭沉睡，失去了短暫的統治。

  大夏才能從那遍地拜神的虔誠中掙脫出來，在無數先賢的開拓下，一步步成為如今的大夏！

  人們才不再將一切歸於神仙，開始漸漸明白風是空氣的流動，明白雲是水滴的凝聚，地震是板塊的碰撞，探索出人類認知世界的道路。

  人類才有勇氣與那不可撼動的山嶽為敵，以隧道貫穿山脈，以千米橋樑連同江河，征服一個個不可逾越的天塹。

  而如今。

  天庭歸來！

  這種問題，展露無疑！

  這些問題在上一世從未暴露，因為上一世，幾乎沒有甦醒的先輩能活下來，都在喚醒之後，與神明力戰而死。

  哪怕是二郎神，甦醒之後也與關二爺和喀俄涅死拼，最終變成了永不消融的冰雕。

  而如今，經過人類的努力，二郎神活了下來。

  天庭與如今人類的矛盾，終於展露。

  這是一群脫離了控制的牛羊。

  林凡忽然有種遍體生涼的感覺。

  「這就是天庭麼？」林凡嘆道。

  「看來你明白了。」楊戩輕笑道：「不然呢？你不會覺得，天庭，也如佛門一般講究什麼平等吧？」

  二郎神千米身軀，俯視天地。

  「人類，醒醒吧。」

  「這天地是有規則的，而我天庭，才是制定規則的主人。」

  「我天庭歷代以來，管轄三界，放牧眾生。」

  「一切，都要遵循規則行事。而在天條里，人，也配與神並肩？」

  「神，自然要做神的事情。人，也該做人的事情。」

  「真是可笑，在我天庭眾神沉睡的時候，你們這些人類竟然自號為神，幻想與我天庭並肩，甚至統領天庭諸神……看來，是天庭沉睡太久了。」

  「而如今，天庭歸來！正神歸來！」

  「人，也該做人該的事了。」

  「爾等，」他宛若主人看向自己的牛羊，淡淡道：「可以跪下了。」

  神的號令，響徹蒼穹。

  這是大夏的神。

  第一位甦醒的天庭正神。

  但這一刻，卻無人歡呼。

  死一般的寂靜。

  大夏諸神臉色難看。

  百姓們也臉色難看。

  回應他的，只有戰士們冰冷的上膛聲以及冰冷的槍口。

  「參數已經矯正，」有戰士面無表情的說道：「隨時可以開火！」

  「第一飛行大隊隨時可以轟炸！」

  一門門鋼鐵巨炮對準了這尊神。

  「怎麼？」楊戩漠然看著林凡：「跪不下去？」

  林凡搖搖頭：「跪不下去。」

  「怎麼會跪不下去。」楊戩笑了笑：「我還記得……當年我道門與佛門統領此地的時候，這片土地上，全是跪拜我道門神仙的虔誠信徒。」

  「當年那些人，不是跪下去了嗎？」

  「流淌著他們鮮血的你們，怎麼就跪不下去了？」

  林凡笑了笑：「因為，我們站起來了。」

  一旦站起來，就再也難以跪下去！

  在那古老而愚昧的時代中，百姓們信神信佛，虔誠跪拜，將一切無法理解之物都推崇為神佛的偉力。

  而隨著一個個先賢的出現。

  人類開始了自己的世界的探索，對世界的理解。

  有了地動儀，有了渾天儀，有了勾股定理。

  那不可言說的神明偉力被抽絲剝繭，展露人間。

  人類漸漸明白，地震原來不是神明的怒火，而是大地深處的碰撞。

  原來並不是天方地圓，原來星辰並不是天上的神仙，原來世界的本質如此清晰。

  那不可探索的偉力，退去了神的耀眼光芒，展露在人間。

  一個個虔誠的信徒從佛像前起身，一個個少年背起書包，走進了學堂。

  有些東西，一旦學會了，就再也不想忘記。

  有些人，一旦站起來了，就再也不想跪下！

  「跪不下去！」

  「跪不下去！」

  無數戰士和百姓在怒吼！

  「你們呢？」楊戩看向默不作聲的道萬千和一眾道士，還有之前那些捧著香爐的虔誠百姓們：「你們也跪不下去嗎？」

  「顯聖真君，」道萬千面色複雜：「晚輩一生除魔衛道，能否給一個面子……」

  道萬千，道門道首，是虔誠的道士。

  逢觀必拜，日夜洗禮，誦讀道經。

  隔三差五沐浴更衣，焚香祈福。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身死之後，得道飛升，位列仙班、

  如今全場數他道門壓力最大，實在是沒想到二郎真君會整這一出啊！

  直接給他夾在中間！

  「你們可沒少跪我的雕像啊，哪怕我沉睡中，都經常聽到你們虔誠的低語。」顯聖真君看著那些道士：「現在，我讓你們跪，有問題嗎？」

  道萬千沉默許久。

  他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大夏道門聽令！」

  「在！」萬千道士，紛紛回應。

  「捫心自問，是否虔誠！」

  「虔誠！」

  「那若我等虔誠信仰的神仙，有朝一日要危害我大夏，該如何！」

  空氣停頓了三秒。

  「砍他娘的！！」

  萬千道士，摔碎香爐，齊齊怒吼！

  瞬間化身唯、物、主、義道士！

  與此同時。

  「砰！」

  「砰！」

  一個個百姓將之前虔誠跪拜的香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甚至還不忘用腳踩滅那幾根焚香。

  「干他娘的！」

  「媽的，老子心情好跪跪你，你特麼還上臉了！？」

  「老子跪你是讓你保佑，讓你做事的！你特麼還要讓老子做事了是吧？分不清誰是主人嗎！」

  「我家三代信道，但神仙要是要逼我廝殺，那就干他娘的！」

  道門在大夏傳承數千年，根深蒂固。

  虔誠信徒無數！

  但，大夏的虔誠，和外面那些神明的信徒的虔誠，可不一樣。

  外面那些神明的信徒，虔誠到幾乎瘋狂，只需要說一句神的旨意，無條件就能給神明赴死！

  而大夏的虔誠……主打一個求你辦事！

  辦事靈，就門徒眾多，香火不絕。

  辦事不靈，那就別怪我們唯/物/主/義了。

  別說二郎顯聖真君了，小弟不忠，連關公像都敢踩！

  淳樸的大夏百姓完全是把神當做牛馬去用，主打一個許願機，我焚香，你辦事……現在你還命令我辦事？

  給你臉了！

  在大夏，那種讓信徒辦事的，都被稱為邪教……

  與其說大夏人信的是神，不如說信的是自己心中的某個執念，是自己想像中的助力。

  「好好好，真是好。」

  「玉帝，睜眼看看吧，連人間道士都敢指著我鼻子怒罵！我天庭威嚴掃地！」

  「他們連天庭都敢冒犯了！這些道士，本該代我天庭維護人間！難道不是該虔誠誦經，好好表現，求天庭給你們一個編制嗎！」

  「還除魔衛道……你身邊的牛魔王，妲己，不是妖怪？你們竟然和妖怪站在了一起！忤逆天庭！」

  這一刻，二郎顯聖真君的神色第一次有了怒意，他看著那些原本虔誠、此時卻怒吼要砍自己的道士，神威凜冽！

  天雷滾滾，宛若宣洩天庭怒火！

  道萬千手持符籙，一手拂塵，咬牙道：「我等雖是道士，但卻也是大夏的道士！」

  「可笑我道萬千修道一生，只求位列仙班，如今方知，我信的道，不是天庭，而是大夏的道！」

  「真君，權當我等背叛天庭了！」

  「至於這些妖怪……他們不過是沒有天庭的敕封而已！何罪之有！何況他們願為大夏而戰！今日我道萬千偏要與大夏的妖怪為伍！」

  「我等願與妖怪為伍！」一眾道門弟子，哈哈大笑。

  妖族也哈哈大笑：「好兄弟！」

  「一會兒請你喝酒！」

  在如今的大夏，在妖怪投靠之後，這些本該和妖怪勢不兩立的道門弟子和佛門弟子負責教導妖怪，退去妖氣。

  每日上課，一起研究道經佛法，早已結下深厚友誼，經常一起出門喝酒，勾肩搭背。

  尤其是經過那麼多戰鬥，大家早就是經歷生死的戰友！

  豈能因為二郎神一句話，就自相殘殺？

  他們早就背叛了那等級森嚴的天庭！

  「你！」楊戩面容冰冷：「那本君今日先替天庭清理門戶，劈死你這道門叛徒！」

  「轟！」

  滾滾道天雷從天而降！

  亮如白晝，宛若宣洩天庭的威嚴不可違逆！

  天雷襲來！

  道萬千卻猛然甩出一張半米長的符籙，直直落在楊戩腳邊！

  楊戩冷笑一聲：「人間道士，也敢與天庭正神比拼道法，可……」

  話音未落。

  「轟！」

  那劈在空中的滾滾雷電竟是拐了個彎，隨著那一張符籙，直直砸在楊戩身上，要不是二郎神及時退開，怕是已經皮開肉綻！

  道萬千手持拂塵，微笑道：「道法？晚輩倒也略懂一點。一點點。」

  身後，萬千道士手持拂塵，與神對立！

  二郎神眼神震驚，他不知為何那天雷竟是朝自己而來！

  難道，這人間道士的道法，竟是超過了自己？

  那得是何等精妙的符咒，難不成出自太上老君之手？

  「是何符咒？」就連二郎神都忍不住神色凝重的多問了一句。

  道萬千呵呵笑道：「現代版引雷符。」

  「某雖只活了幾十年，修為不敢與真君媲美，但好在無數道門前輩代代改良道法，讓某站在一個個巨人的肩膀上……真君的道法，雖然正統，但有些過於原始粗鄙了。」

  符紙詭異的立在地上，隨風擺動。

  卻被風吹不走。

  因為裡面包著一根半米長的鐵棍，插在地上。

  現代引雷符。

  「反了，真是反了。」楊戩看不出所以然，深呼口氣，咬牙道：「你們要與我天庭為敵？人類，當真要違逆上天，違逆本君！？」

  林凡低下頭，嘆了口氣：「又得跟祖宗干架啊……這特麼到底是什麼魔咒啊。」

  楊戩皺眉道：「你說什麼？」

  林凡抬起頭，嘆道：「大夏尊重每一個先輩。」

  「但絕不無條件的屈服先輩，畏懼先輩！」

  「在大夏的土地上，就算是天庭的神，也決不能朝著大夏的人動手！」

  「而你現在，已經危害大夏人的安全了。」林凡回頭看了眼被攙扶著的金老，隨即大聲道：「各位，如果歸來的先輩，敬畏的神仙，敢危害大夏，該如何！」

  「那就砍死先輩，砍死神仙！」

  四面八方，盡皆怒吼！

  無論是百姓，還是戰士，盡皆怒吼！

  就連同為歸來先輩的始皇、白起等人都同樣怒吼，只是表情怪怪的……

  這怒吼響徹大夏！

  宛若巨龍咆哮！

  大夏固然尊重先輩，敬畏神仙。

  但就算是先輩，就算是神仙，也絕不能危害如今的大夏！

  今日，人類，對天庭宣戰！

  「好，那就砍。」二郎神笑了笑：「我將會親手讓你們重新想起，天庭威嚴！」

  話音落下！

  「這可是你讓我們砍的！」

  「轟！」

  神威激盪！

  一道道大夏諸神的身影，轟然沖向二郎神！

  威勢驚人！

  殺神舉鐮，劍仙持劍，書生握筆，修羅持刀！

  「他娘的，廢話那麼多，早說開干就行了！」白起笑容猙獰：「天庭正統是吧，今天俺不給你打出屎來，算你昨晚吃得少！」

  「忍得可真難受啊！」血魔王虎裹挾血海，宛若血色猛虎，惡魔獰笑道：「神是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