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獸來了!」
「還有半小時!」
一時間,整個聚居點響起慌亂的喊聲。
馬琪也立刻回過神來,平靜的眼神充滿緊張,她立刻抓起一個背包,往裡面抓了一些大夏支援來的臨期應急餅乾和泡麵,套上大衣推開門。
狹窄結冰的道路上,此時已經有無數人在腳步急切的狂奔,也有人如馬琪一般急促的推開門,背著包向外跑去。
每個人的神色都格外緊張,瞪大雙眼,在寒風中奔跑。
「老婆,快點!」
「等等我……」
有人扶著自己的老婆快步奔跑,有年邁的父母摔倒了在地上哀嚎,兒子卻根本沒有回頭,背著背包快步跑去。
"媽媽,發生了什麼?"
「馬琪阿姨,怎麼回事?」
正在屋外玩雪的威利和莎倫都不知所措的看著馬琪。
「雪獸來了,我們要趕緊跑!」馬琪意簡言賅的解釋一句,一左一右抓著兩個孩子的手,沉聲道:「快跑!」
說完,馬琪拽著兩個孩子,隨著人群在街道上狂奔起來。
她的前方有人滑倒,馬琪看到那個人被焦急逃竄的人群撞得爬不起來,甚至有人直接踩著他的身體向前跑去。
那被踩被撞的嘴角流血的人朝著馬琪伸出手,眼神期待:「扶我起來,求求了,別……」
馬琪想要伸出手去拉他一把,但隨即硬生生縮回了手。
不能扶!
現在每一秒都格外珍貴,更何況,自己只要停下腳步,在這狂奔的人群中,瞬間就會和兩個孩子一同被後面的人群撞倒!
馬琪是膽小的,不然她也不會丟下克麗絲逃走,不然她也不會不敢告訴克麗絲的丈夫真相,膽小的她似乎只會逃跑,也只擅長逃跑。
她隨著人流將那個人再次撞翻。
寒風中,人群在冰雪中狂奔,每個人的眼中都是驚慌與恐懼。
平日裡和善的偽裝被拉下,這一刻所有人都只是為了活命的野獸!
馬琪忽然從人群中脫出,她帶著兩個孩子停在一戶門前,那是父母的房門。
"噹噹當!"
馬琪激烈的拍打著房門,房門緩緩打開。
馬琪催促道:「爸媽,快跑,雪獸來了!」
兩個老人搖搖頭。
「你走吧,孩子。」
「我們歲數大了,跑不動了……如果有雪獸來,或許還能替你和孩子拖延一下那些雪獸的腳步……如果那些畜生不介意我們是一把老骨頭的話。」
「爸……」
「跑啊!孩子,快跑!」老人一把將馬琪推出門外,狠狠的關上房門,在門後大聲喊道:「跑!」
馬琪愣了一下,隨即拉著兩個孩子轉身就跑!
在一聲聲緊張的呼喊和急促的喘息中,馬琪隨著人群衝出了聚居點。
四面一片白雪皚皚,厚重的冰雪與呼嘯的寒風肆無忌憚的拍打在每個人的身上。
「媽媽,好,好冷。」莎倫和威利到底還是孩子,跑的已經沒了力氣。
「乖,繼續跑,跑起來就不冷了!」
馬琪大口喘息著那冰冷的空氣,拉著莎倫和威利兩個孩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那沒入膝蓋的潔白冰雪之中。
周圍的人群此時也朝著南方玩命的狂奔,只是在那厚重的積雪和寒風的吹拂下,每前進一步都格外費力。
一群人就像是螞蟻一般,在冰雪中艱難前行。
帶著兩個孩子的馬琪則漸漸落到了隊伍後方,有壯漢從身旁路過的時候,目光複雜的掃視兩個孩子,似乎想要幫忙。
但最終還是拉著自己的家人,背著沉重的背包與馬琪擦肩而過。
馬琪也沒有去乞求什麼,因為現在所有人都是為了活著!
雪獸就在身後!
忽然。
「吼!」
一道道巨人般的怒吼從後方的紛揚大雪中前來,莎倫忽然尖叫起來:「媽媽!有東西過來了!」
馬琪回頭看去。
紛揚的漫天大雪中,隱隱出現了一道道高大的身影。
雖然大雪阻隔視線,但這一刻,那高達三百米的輪廓所散發出的壓迫感讓馬琪呼吸都幾乎停滯!
「吼!!」
仿佛察覺到人類就在前方,那些巨大的身影再次怒吼,在冰雪中撒丫子狂奔而來!
幾十米深的積雪,竟是只到他們的小腿!
沉重的腳步讓冰原震動,他們的喘息讓寒風都愈發猛烈!
「快跑!」
「該死,這是什麼怪物!」
「快跑啊!」
人群瞬間爆發出驚慌的呼喊,所有人都不計代價的開始狂奔,甚至連裝著食物的背包都一個個扔掉!
「跑!」
膽小的馬琪也直接扔掉了裝著食物和燃料的背包,用盡所有力氣拉著兩個孩子狂奔!
食物和燃料固然重要。
在這冰天雪地里,沒有食物和取暖的燃料,幾天就會被活活凍死餓死。
但雪獸可是能直接碾死他們的!
「跑!」
冰雪中,後方的馬琪拼命的狂奔,她的雙腿如灌了鉛一樣踩在鬆軟的積雪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凜冽的寒風往肺里灌著,她的胸腔火辣辣的升騰,仿佛被生生凍結,被生生撕碎。
這一刻,感受著肺部的疼痛和雙腿的沉重,她忽然想起了曾經的一幕幕。
自己的閨蜜克麗絲,上學的時候,經常這樣拖著自己在體測上奔跑。
後來降臨的凜冬中,克麗絲和自己也是這樣狂奔。
聚居點食物匱乏的時期,自己帶著食物也是這樣狂奔。
但這一次,無論如何奔跑,她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靠近,那沉重的腳步愈發逼近,冰雪的震動愈發猛烈。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巨獸的喘息。
一米多的螻蟻,如何跑得過三百米的巨獸?
這本就不是公平的賽跑!
前方狂奔的人群有人喊道:「我們要被追上了!」
「我們需要有人去引開那些雪獸!克魯,你去!」
「放你娘的屁!憑什麼老子去送死,你去!」
忽然,
「媽媽,我,我跑不動了。」莎倫小臉慘白的說道,話還沒說完,小小的身軀已經無法支撐,直接摔在雪地中。
馬琪連忙扶起莎倫,她回頭看了看,只見那些巨獸已經愈發靠近,巨大的身軀從冰雪中衝到近前,那可怕的模樣清晰可見。
「莎倫!你聽我說!」馬琪眼神湧出決然,她端著莎倫瓷娃娃一樣的臉蛋,聲音急促道:「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媽媽都愛你。」
「現在,跑!」
"不要回頭,媽媽會解決掉那些雪獸!你只管往前跑!"
「媽媽……」莎倫滿是擔心。
「放心,媽媽很厲害的,媽媽是超人。媽媽會解決掉那些雪獸,」膽小的馬琪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拍了拍莎倫的腦袋:「媽媽一會兒會在前面等你。」
「莎倫,快跑!別回頭,跑!」
馬琪猛地將莎倫和威利向前一推,看著兩個孩子在冰雪中向前努力奔跑的背影漸漸遠去。
她轉身看向身後那些追來的猙獰巨獸。
朝著另一個方向,孤身一人,向遠處跑去!
忽然,她停下腳步。
身後,那些巨獸並沒有追來,而是繼續朝著人群追趕,那落在人群後面的兩個小小的身影幾乎要被追上!
馬琪深呼口氣。
她知道,那些巨獸似乎並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裡,自己似乎活下來了。
但……
「我已經跑了太久了,這一次,我不再逃跑了。」
總是逃跑的膽小的馬琪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著那些可怕的、讓人逃避的巨獸狂奔而去!
迎著冷風,迎著冰雪,沖向那些巨獸!
「你們這些畜生,來,來啊!」
「朝我來啊!」
「我在這兒呢!」
凜冬面前,她已經逃了太久了。
總是逃跑的她揮舞雙臂,在寒風中奔向那些雪獸。
這一刻,只會逃跑的馬琪不再逃跑,這位渺小且膽小的母親站在冰雪之中,拼盡一切,迎著茫茫的風雪沖向那一隻只可怕的巨獸,在呼嘯的寒風中拼命嘶喊,吸引它們的注意力!
雙腿愈發沉重,喘息愈發艱難,但馬琪卻仿佛感受不到,只管拼命狂奔!
只會逃跑的她從未跑的如此快過,哪怕當初凜冬的寒風在身後凍結一切的時候,哪怕是丟下克麗絲的時候,她也從來沒這麼快過。
一股力量在這具瘦弱的身體中激盪,但卻始終仿佛被什麼壓抑。
本就筋疲力盡、遍體寒冷的她在急促的狂奔中變得意識模糊,她仿佛回到了那一次次逃跑,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她背對著呼嘯而來的寒風逃竄,而身後,克麗絲摔倒在冰雪中,呼喊著什麼。
她再次感受到無比的愧疚,克麗絲當時應該是在對自己惡毒的咒罵。
「克麗絲……對不起……」她仿佛回到了那天,仿佛又看到了克麗絲,聽到了克麗絲的模糊呼喊。
而這一次。
愈發模糊的意識中,她忽然聽清了,身後的冰雪中清晰的傳來克麗絲那天被淹沒在呼嘯寒風中的呼喊,那在緊張中被她下意識遺忘的呼喊。
「馬琪。跑!別回頭,跑!!」
那呼嘯的寒風恰如那天降臨的凜冬,恰如克麗絲的呼喊!
一時間,意識已經潰散,陷入回憶的馬琪猛地愣住。
那天克麗絲是在讓自己……快跑!
這一刻,堵在心頭的那股複雜愧疚忽然消失了,原來克麗絲從來沒有怪過自己,也沒有罵過自己。
馬琪耳邊,那呼嘯的寒風仿佛變成了一聲聲怒吼。
「馬琪,跑!」
「馬琪,跑!!」
「快跑啊,馬琪!」
那是父母的鼓勵,那是克麗絲的鼓勵,那是克麗絲丈夫的鼓勵!
人類最強大的意志,從來不是什麼堅強,勇敢,不屈。
而是愛。
愛,讓懦夫變得堅強,讓鼠輩變得勇敢,讓背叛者變得不屈,讓弱小的生命膽敢迎戰神明。
「原來,他們從未怪過我,這麼怯懦的我,總是逃跑的我,竟然也被這麼多人愛過……」
「轟!」
那壓在心頭的巨石在名為愛的火焰中融化,被壓抑的暖流奔涌而出,充斥在馬琪那冰冷僵硬的身軀,一股力量在馬琪疲憊的身軀湧現!
愛救贖了馬琪,膽小在愛中化作無匹的勇氣。
「我總是在逃跑。」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跑。」
看著那些在冰雪中追趕莎倫和威利的猙獰巨獸,馬琪輕聲道,「你們不該惹怒膽小的馬琪,更不該招惹一個母親。」
另一邊。
威利氣喘吁吁道:「莎倫,我感覺,它們追上來了!」
「別怕!」小小的莎倫眼神滿是相信,「媽媽說了,她會解決的,她會在前面等我們,媽媽一定會做到!媽媽是超人!」
「不要回頭,聽媽媽的,跑!」
但下一刻。
巨大的陰影將他們籠罩,莎倫抬起頭,只見一個恐怖的腳掌遮天蔽日,穿越冰雪,轟然踏下!
「媽媽!」
莎倫驚恐的尖叫。
但下一刻。
「轟!」
一道身影如殘影一般狂奔而來,那嬌小的身影如一頭髮怒的母獅,以恐怖的速度撞碎冰雪,矯健的奔跑在雪面之上,幾乎拉出殘影!
邁著急速的步子,義無反顧的朝著那巨獸轟然撞去!
「轟!」
「咔嚓!」
腳掌停頓在半空,清脆的骨骼碎裂聲瞬間響起!
那三百米高的轟然摔倒在地上,抱著斷掉的巨腿哀嚎。
一道身影將莎倫和眾人擋在身後,迎著冰雪,直視那些巨獸。
她的身後。
「速」字神格耀眼升騰!
她的雙腿神力閃耀,急促的心跳如同沉悶的鼓點,響徹這凜冽的寒風。
「成神者!?」
「他們來支援我們了!」
人群有人興奮的驚呼,但隨即感覺不對勁。
「不對,是,是膽小的馬琪!」
膽小的馬琪,是馬琪在聚居點的綽號,人如其名,她的所作所為總是膽小逃避,目睹鄰居被搶劫也只會裝作沒看見。
「馬琪她……成神了?!」
「速度之神!天啊,帶著兩個孩子的「膽小的馬琪」都成神了!」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莎倫也開心的抱著馬琪:「媽媽,媽媽,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
她炫耀似得對著威利說道:「你看,我說媽媽不會騙我們吧!媽媽就在前面等我們!媽媽是超人!」
「嗯。」馬琪笑著摸了摸莎倫的腦袋,隨即看向那些被徹底激怒,怒吼著衝來的三百米巨人。
這一刻,在凜冬之下總是逃避的她,目光再無畏懼與逃避。
無關是否成神,無關實力。畢竟當她沖向這些巨獸的時候,她還沒有成神。
只是因為身後是她愛勝過自己生命的孩子。
愛救贖了膽小的她,愛讓膽小的她突破了自己極限,讓只會逃跑的她成就速度之神!
「莎倫,你先一等。」總是逃跑的膽小的馬琪揉了揉莎倫的腦袋,眼中在無畏懼,濃濃的愛意化作火焰般的戰意:「媽媽先解決掉這些,然後,我們回家。」
「吼!!」
冰霜巨人們也發出憤怒的嘶吼,沖向馬琪。
但就在下一刻。
「吼!!」
這些踐踏冰雪的巨人仿佛聽到了什麼,猛地愣住。
竟是轉身就跑,再也不看近在眼前的馬琪和人群一眼!
馬琪眉頭微皺。
莎倫開心道:「媽媽嚇跑了他們!他們也知道媽媽是超人!」
人群則議論道:「怎麼回事,他們跑了?」
「馬琪嚇跑了他們?」
「不能啊,信徒不會恐懼,他們只會遵循神的命令,大夏戰場那邊,信徒哪怕送死都不會逃跑……何況我們就在眼前啊!」
「等等,我知道了,是大夏那邊給神明壓力了,逼得這些信徒不得不折返!」
「大夏……」馬琪看著那些雪獸的背影,微微眯起雙眼:「要不是大夏,我和莎倫威利早就餓死了。」
「他們也是愛我們的人。」
「我,不會讓你們回到大夏!傷害愛我的人!」
人的一生,有兩種人最重要。
愛我之人,與我愛之人。
"莎倫,你先一等,媽媽幫那些愛我們的大夏叔叔處理一下事情。"馬琪輕聲道。
莎倫乖巧的鬆開手:「那,媽媽,加油!幫大夏的叔叔們!」
"轟!"
一道身影,迎著冰雪,沖向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