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弱小,所以就算拼勁一切,也顯得那麼可笑。
因為弱小,所以就算拼命嘶吼,也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雷霆之下,那些雪獸或奔逃,或找死一般沖向雷電之中,發出最後的怒吼,沖向那雷雲中的神明。
也有年長的雪獸抱著死去的幼獸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也有雪獸絕望的哭泣。
但神明並不會看它們一眼。
沒人會關注螞蟻的哭泣,螞蟻的悲傷,螞蟻的絕望,螞蟻的悲壯赴死。
雪山在雷霆之下崩塌,冰川在轟鳴中粉碎,那些嘶吼的雪獸也悄無聲息的消失在耀眼的雷光之中。
這片號稱永不消融的無盡雪原,在雷霆之下崩碎消融,在雷霆神殿的腳步下毀滅。
與此同時。
冰層下,那劇烈搖晃的無盡雪原之下。
一道道身影悄然穿梭於厚重冰層之中。
他們與平日裡的樣子完全相反,已經失去了實體,化作一道道茫茫的寒氣。
元素化。
這些凜冬之神已經全部元素化,就連中等凜冬之神和低等凜冬之神都在這一刻成為凜冬的一部分。
借著元素化的身軀,他們宛若與無盡雪原融為一體,在厚重冰層之下快速穿梭。
「都不要發出聲音,否則會被發現。」
最前方,喀俄涅那元素化的身形悄然傳出一道神念。
不得不說,她的辦法十分聰明。
元素化之後,本就與冰雪契合度極高的凜冬之神,已經成為無盡雪原的一部分,這無盡雪原可以幫助他們掩飾氣息。
就算雷霆之神正在上方轟擊無盡雪原,但有這茫茫冰層阻隔,再加上元素化的身軀,就算是十六階的雷霆之神也休想察覺隱藏在冰層下的凜冬之神!
而且,那無盡雪原簡直就是最好的絕緣層,萬古的冰晶能幫忙阻隔雷霆,就算雪原之上雷霆轟擊,也不至於隔著萬米冰層殺死他們。
無盡雪原,是凜冬之神的世界!
雖然如此,但喀俄涅臉色已經開始難看。
實在是,幫助那些低等神和中等神元素化,負荷太大!
而且,她放養在無盡雪原上的凜冬信徒,也就是那些雪獸,正在被瘋狂屠戮!
那可是她培養出來的信徒!
那是她神性的錨點!
她轉頭看向遠處,目光仿佛穿越了萬米的冰層阻隔,看到了那些在雷電下哀嚎逃跑的雪獸。
那些找死一般沖向雷霆、化作焦炭的雪獸,以及那些被雪崩淹沒的雪獸。
作為主神,她能感受到那些雪獸心中的恐懼、憤怒、不甘和痛苦。
那讓她兩眼忍不住發紅,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想要衝出去拼命的!
無盡雪原,也是她辛苦建設的家園,是承載了她凜冬神殿的土地!
那些雪獸,更是如孩子一般!
如今,那些孩子為了家園沖向雷霆,或絕望奔逃,她的家園在雷霆中崩碎,而她這位母親竟然躲藏著逃跑!
但……
「堅持住,只要逃到外圍……凜冬神殿,就不會覆滅!」喀俄涅收回目光,狠狠咬牙,再次悄然傳遞神念,鼓勵其他凜冬之神。
現在,凜冬神殿不被覆滅,才是最重要的!
一定要逃出去!
而此時,其他凜冬之神也不好受。
他們進行元素化之後,已經成為凜冬的一部分,與無盡雪原相融。
如今,這片無盡雪原在雷霆之下寸寸崩碎,雪山崩塌,冰川破碎。
而這些凜冬之神,也感受到了無盡雪原所承受的痛苦。
那轟擊在無盡雪原上的無數道雷霆,仿佛也轟擊在他們身上。
那雪山崩碎、寸寸毀滅的無盡雪原,讓他們感同身受,仿佛自己的身軀正在無數雷霆之下寸寸碎滅,承受著萬雷轟擊的痛苦!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們痛苦的。
「這可是,我們的家園……」
「這片無盡雪原如母親一般,讓我們生活了萬年,承載了我們萬年,如今我們卻拋棄了它……」
「它是在替我們承受毀滅!」
雷霆的轟鳴中,寂靜的冰層中,一個個化作寒氣的凜冬之神握緊拳頭。
那在雷霆下顫抖的雪原,仿佛一個養育了他們的母親在向他們求救!
那雪山的崩塌聲和冰川的碎裂聲,如同母親的哀嚎。
雷霆下,雪山崩塌,冰川碎裂的一幕,是母親被寸寸撕碎的潔白身軀!
但即便如此,這位養育了、承載了他們萬年的母親,依舊在痛苦和哀嚎中用自己顫抖的身軀,承受這不可阻擋的雷霆,掩護他們這些孩子離開。
隊伍末尾。
林凡則沒那麼大的觸動。
雖然被喀俄涅神力環繞、進入了凜冬元素化、融入這片無盡雪原的他也能感受到這片雪原的痛苦。
但這裡,不是他的家!
看著那些凜冬之神的痛苦模樣,林凡非但不同情,甚至有點想笑。
上一世,就是這些凜冬之神,降臨大夏!
這些凜冬之神自北而來,踏入那片承載了十四萬萬百姓,承載了無數生靈的土地。
他們將大半個大夏凍結,將那片土地化作凜冬!
面對百姓的痛苦和絕望,這些高貴的神明只有嘲笑和征服的喜悅。
那時,他們可曾聽到了那片土地的哀嚎,感受到了那片土地的痛苦?
這些凜冬之神此時所承受的痛苦,不足林凡當年切身感受的萬分之一,至少,他們現在還能悄然逃走!
「感受痛苦吧。神明。」
「這就是你們帶給人類的痛苦!」
「不過,這還不夠。」
「當初的我們連逃走,都是奢望。而你們……也不能就這麼逃走。」
林凡看著那些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凜冬之神,目光冰冷。
「你們的痛苦,很美味。」
他那顆被人性錨點鎮壓的、漆黑扭曲,早已瘋狂的內心微微跳動,像是貪婪的饕鬄遇見了美味,喜悅歡呼,大口吞噬。
這片無盡雪原的痛苦,那些雪獸的痛苦,這些神明的痛苦。
借著元素化的相融,朝著這顆浸滿痛苦的內心湧來,朝著這位卑鄙無恥的痛苦修羅湧來。
流淌進林凡的心間,化作林凡的養料。
林凡品味著這來自雪原、雪獸、神明的痛苦,這種痛苦在心中匯聚,那顆漆黑的內心貪婪吮吸,瘋狂跳動。
「滴答……」
「滴答……」
「滴答……」
三滴【痛苦】如漆黑的眼淚,在林凡心中流淌而出,這是汲取自這片雪原、雪獸和神明的【痛苦】。
「果然,散播痛苦,才是掌握【痛苦】,壯大【痛苦】的最好方式。」
「不然,得等一個月,才能凝聚一滴。」
「不過還是太少了……最快的方式,還是殺死神明……要是這些凜冬之神都死了,至少能凝聚幾十滴【痛苦】……」
在不動用第一刃中的【殺戮】的情況下,【痛苦】,是林凡所掌握的最強大的力量,也是林凡唯一能動用的規則。
「而且,不得不說,這凜冬之神的元素化倒是頗為有趣。」林凡看著自己那化作白色寒氣的手掌,「這狀態,類似我的【我為鬼神】。」
凜冬之神的元素化,是將身體化作寒氣,也就是純粹的凜冬。
而並不掌握某種元素的修羅神,其實也有類似元素化的手段,就是將身體與鬼神融合,最大限度借用鬼神的力量。
當然,普通的修羅神使用【我為鬼神】多了,借用鬼神力量的同時,自然會被鬼神干擾理智,加速被鬼神吞噬的過程,最終被鬼神反噬。
但林凡不在乎,畢竟鬼神都叫自己主人了……
這也是為何林凡在十階的時候就敢使用類似元素化的【我為鬼神】,因為林凡已經讓鬼神屈服,自然不會被鬼神的力量反噬。
「這麼看來,這些掌握元素的神明進入元素化狀態,雖然身軀能夠與元素相融,但如果次數多了,或者時間長了,也會導致理智喪失,神性崩潰,最終成為元素的一部分。」
「所以,他們需要信徒作為神性的錨點……錨住他們的神性。」
這也是為何只有實力強大、對元素掌控力高的高等神能元素化,因為低等神和中等神的實力太弱,信徒也太少,面對隱隱蘊含某種規則的浩瀚元素根本無法自守,融合之下會成為元素的一部分。
「現在這些低等神和中等神,在喀俄涅的幫助下進入元素化,與元素相融……顯然,喀俄涅是在替他們承受這種被元素同化的風險。」
林凡思索著這些神明的特點。
另一邊。
喀俄涅臉色愈發慘白,她的氣息已經開始紊亂,食指指尖已經變成冰晶。
她正在被元素同化!
以她作為凜冬主神的手段,以及對於【凜冬】的契合,進行元素化,自然不會輕易被元素同化。
但此時,她幫助數百個中等凜冬之神和低等凜冬之神進行元素化,也在替他們承受與元素過多融合的代價!
若是換了當年,全盛時期的她,倒也無所謂。
但她早已不復當年,那場戰爭中,她曾經的信徒死傷太多,實力已經跌落至十三階!
再加上,她那些放養在無盡雪原上的雪獸信徒還在被瘋狂屠戮!
神明,在掌握強大神力的同時,需要信徒作為錨點,否則就會逐漸迷失在神力與元素之中,直至徹底失控。
此時,信徒在被屠殺,還替一眾凜冬之神承受元素化的喀俄涅已經開始隱隱失控。
但即便如此,喀俄涅眼神卻有些喜色,她悄然傳出神念:「都保持安靜。」
「我們頭頂,就是包圍過來的雷霆之神了!」
「只要離開這裡,我們,我們大概率就安全了……」
上方的冰層,劇烈震動,崩碎倒塌!
雷電的轟鳴震耳欲聾,哪怕在這雪原之下都清清楚楚!
甚至在這萬米深的黑暗冰層之中,都能看到那耀眼的電光從上方的冰層傳來!
雪原之上的烏雲與雷電正在與雪原之下的凜冬之神們擦肩而過!
眾多凜冬之神臉色難看,上方那恐怖的雷霆之威,甚至隔著萬米冰層傳遞到他們身上,其中甚至還有一縷縷【毀滅】遙遙傳來!
喀俄涅選擇的逃跑方向,可以說是雷霆神殿實力最弱的方向。
這是與神王宙斯所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只有一個十六階雷霆之神坐鎮。
但即便如此,那十六階神君境的雷霆之神,所掌握的【毀滅】不是冰雪所能阻擋的。
一道粗大的雷電崩碎雪原,化作一道道細小的雷電貫穿萬米冰層,傷到了這些躲藏在冰層之下的凜冬之神。
規則之下,原本本該絕緣的冰雪,竟是都變成了導電的介質!
電光在寒冰間涌動。
一些實力較弱的凜冬之神嘴角吐出鮮血!
但即便如此,這些凜冬之神依舊咬緊牙關,不敢出聲。
就在林凡琢磨著,要不要釋放些許【痛苦】,來抗衡這一縷【毀滅】的時候。
「規則……以為我沒有規則嗎?」
「一個十六階,也敢用規則壓制我了?」
喀俄涅臉色難看,緩緩打出一道極致的寒氣!
【凜冬】!
只剎那。
「嗡!」
一縷寒氣湧出,那寒氣出現的剎那,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被凍結,那裹挾細微【毀滅】,貫穿萬米冰層的一道道細小雷電竟是直接凝固在冰層中!
【凜冬】,凍結雷電!
喀俄涅雖然跌落至十三階,但她同樣掌握規則。
作為凜冬主神,手握元素瑰寶的她對規則的掌握,絕對不是一個十六階神君境的普通神明所能媲美的!
但這顯然也有代價。
隨著那一縷規則現出,喀俄涅變成冰晶的指尖再次開始擴散,半根食指都變成了冰晶!
她雖然體內殘存當年的規則,但實力早已不復當年,曾經那些作為錨點的信徒也在那場戰爭中死傷慘重。
強行動用【凜冬】規則,只會讓她加速失控,迷失在元素之中!
「繼續走。」
在喀俄涅悄然用【凜冬】的抵擋下,所有凜冬之神都咬緊牙關,不出任何動靜,趁著喀俄涅用一絲【凜冬】硬扛著上方的轟擊,繼續在冰層中穿梭。
而另一邊。
漆黑雷雲,已經籠罩了整個無盡雪原。
所過之處,仿佛被雷霆犁了一遍,雪川碎裂,冰雪消融,潔白的冰晶甚至都變得焦黑,冒著白煙,在高溫下快速消融。
雪獸的屍體化作焦炭,遍布整個無盡雪原。
曾經一望無垠、潔白純淨的無盡雪原,在這一刻是一望無際的漆黑,被漆黑雷雲籠罩的漆黑,被雷霆轟擊的漆黑。
仿佛一塊潔白的冰晶,被那漆黑的雷雲渲染。
這片潔白的雪原,此時已經如同深淵。
漆黑雷雲之下,破碎的雪原之上,只剩下那白皚皚的凜冬神殿。
"還躲著麼?"雷鳴滾滾中,宙斯俯視下方的凜冬神殿,緩緩舉起永恆之槍。
「躲著吧……但你要知道,毀滅,無法躲避。」
「轟!」
雷雲轟鳴,永恆之槍轟然掠下,裹挾萬千雷電的環繞!
宛若一條耀眼的雷龍,帶著毀滅的氣息掠過蒼穹,嘶吼著撞在那巍峨的凜冬神殿之上!
「轟!」
電光爆發,冰晶炸碎!
這屹立了萬古的凜冬神殿,在萬千閃電之下,轟然倒塌!
那一桿永恆之槍,如不可阻擋的雷電,貫穿了整個凜冬神殿!
永恆之槍再次如閃電一般回到宙斯手中,但這一刻,宙斯眼中並無喜悅,他死死盯著那崩碎一地的冰晶。
倒塌的冰晶中,破碎的大殿內,空無一人!
「跑了?」
宙斯雷光涌動的雙目看向橫掃開來,注視著已經破碎的無盡雪原。
漆黑的雷雲停止涌動,醞釀的雷光瞬間停止,那永不停息的雷聲瞬間消失。
寂靜。
被雷雲籠罩、雷霆轟擊的整個無盡雪原,瞬間從毀滅的喧囂中變成極致的寂靜。
這壓抑的寂靜中,宙斯如一個搜尋獵物的獵人,環視整個無盡雪原。
而另一邊。
萬米冰層之下。
「好了,我們馬上就要走出包圍圈了……」
喀俄涅再次散出一道細微的神念,雖然因為負荷太大,再加上以十三階的實力調用體內當年殘存的【凜冬】規則而臉色慘澹,但眼神已經變得喜悅。
「但不能放鬆警惕。」
「繼續潛行,只要到了無盡雪原的邊緣再往外沖……說不定,在我的拖延下,你們都能逃出去!」
「到時候,不要管我。」
喀俄涅已經沒想著逃出去,她要在凜冬之神們逃出無盡雪原的時候,阻攔雷霆之神。
凜冬神殿中,也只有她有這個實力!
只要阻攔片刻,凜冬之神們就能四散而逃,消失在宙斯的視線中。
凜冬神殿就不會覆滅!
感受到忽然停止的雷鳴,忽然變得寂靜的無盡雪原,喀俄涅再次傳出細微的神念:「都不要出任何聲音,宙斯正在找我們。」
「我們得潛行到無盡雪原的邊緣再現身逃跑,才有機會……現在我們頭頂上,還有數不清的雷霆之神……」
「逃出去之後,不要管我,所有人全部護衛諾斯逃離!!」
死一般的寂靜中,一眾元素化的凜冬之神愈發小心的不出一點聲音,像是在草叢中躲避獵人的兔子。
但。
「阿嚏!」
一道細微的噴嚏聲,忽然打破了這令人壓抑的寂靜!
雖然噴嚏聲不大,而且有萬米冰層阻隔,在這絕對的寂靜中卻顯得那麼明顯!
就如一片雪花掉落的聲音。
時間仿佛靜止。
宙斯的耳朵動了動,緩緩看向遠處的冰層之下。
喀俄涅和一眾凜冬之神也瞬間愣住,他們不敢置信的轉過頭去,看著在眾人護衛之中的那一道身影。
「不好意思,」林凡尷尬的撓撓頭:「那個……這冰層下挺冷的,有點感冒了……」
一時間,喀俄涅瞳孔驟縮,心中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一眾凜冬之神也臉色猛變!
完了!
感冒?
你在演我們嗎?
要不是你是少主,我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內奸了!
唯獨宙斯會心一笑。
「在那裡啊。」
諾斯,真的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侄子啊。
你看,他媽這不就出來了嗎?
還未等宙斯下令。
「轟!!」
雷電迸發!
寂靜瞬間被轟然的雷鳴打碎,耀眼的雷芒傾瀉開來!
那片已經破碎的冰川上方的烏雲,電光爆發,數百道粗細不一的雷電匯聚成耀眼雷龍,轟然朝著那一片早已破碎的冰川砸落!
立於那一片雷雲之中的雷霆之神,齊齊動手!
在這片破碎的雪原上,雷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