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生活再次回歸。

  林凡又過上了白天與大夏諸神對練，晚上會所按摩的日子。

  而另一邊。

  歐方。

  寒冷與飢餓日復一日，每一天似乎都如置身煉獄，格外漫長。

  那寒冷昏暗的小屋子裡，小小的火焰搖晃。

  馬琪已經瘦的幾乎脫相，但還是拿著手機道：「我們食物的消耗，比計劃中還要多一些……天越來越冷了。」

  「我們的麵包，大概還能堅持五天……柴火，倒是還能堅持兩個月左右，但能不能燒完還不知道。」

  她轉了轉鏡頭，特意拍了下兩個孩子。

  本來是只有一個的，但如今多了一個，威利。

  那是閨蜜克麗絲和她丈夫的孩子。

  「好了，各位再見。還有，祝各位今天聖誕節快樂。」馬琪掛斷了直播。

  小女孩眨巴著眼，咽了口唾沫：「媽媽，他們真的會給我們食物嗎？」

  原本還算白胖的莎倫和威利，現在也都瘦了很多、

  但好在馬琪給兩個孩子吃的食物不少，所以兩個孩子的體型還算正常。

  「咳咳，」馬琪捂著嘴巴咳嗽一聲，眼眸灰暗道：「應該……會吧。」

  雖是這麼說著，但她已經不抱希望。

  或者說，整個歐方民眾此時都已經過了滿懷期待的時期。

  他們曾以為熱情的大夏會無條件的幫助他們，但近兩個月過去，大夏沒有任何表態。

  這讓他們已經放棄希望。

  馬琪看了眼牆角的一小半筐干硬麵包，其實她本來積攢的食物早已經吃完，好在那克麗絲的丈夫留給自己的食物讓自己撐到現在。

  但即便如此，最多也就吃三四天了。

  天越來越冷，積雪越來越厚，他們對食物的消耗也越來越快。

  等到吃完之後……馬琪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了，莎倫，你在家裡和威利玩著，我去把屋頂的積雪清理一下，再去還一下手機。」

  「咳咳。」

  馬琪說完，捂著嘴巴咳嗽兩聲，努力頂開了房門，走進了風雪。

  不多時。

  「砰！」

  「砰！」

  馬琪站在低矮的房頂上，穿著厚重但不保暖的、填充乾草的衣服，努力用鏟子將足有一米多深的積雪清理下去。

  眉毛和帽子掛著冰霜，她小口喘息著，像是脫水的魚。

  「咳咳！」

  馬琪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

  聚居點中，不少正在清理積雪的居民都時不時咳嗽，那劇烈的咳嗽在寒風的呼嘯中此起彼伏。

  這段時間，在這極致的低溫下，不少歐方民眾都生病了。

  忽然。

  「馬琪！」有人在下方大聲喊道。

  馬琪並不願意在外面開口說話，那寒冷像是能灌進嗓子裡一樣，而起劇烈的勞動和長久的飢餓讓她思維都像是被凍僵。

  她已經有些發燒了。

  「馬琪！」

  那人又更大聲的喊了一句。

  「怎麼？」馬琪這才注意到下方叫自己的人，只用了一個詞彙回答。

  飢餓的人，是不願意多說話的，甚至連思考都懶得思考。

  那是聚居點中的鄰居，馬琪認識他，羅里。

  他是個不錯的熱心腸，曾經幫著馬琪修繕屋子。

  「你的臉色不太好……對了，你家有糧食嗎，」羅里大聲喊道：「我可以用藥物換，你知道，現在很多人都生病了。」

  如今的歐方，這種原始的以物易物並不少見。

  馬琪咳嗽幾聲，想要答應，但想想家裡不多的糧食，還是搖頭。

  「馬琪，你好像發燒了。」

  「你要知道，在這種環境下發燒，會死人的。你最好考慮一下。」羅里再次說道。

  馬琪搖搖頭，虛弱道：「我家裡，沒多少糧食。」

  沒有藥，可能會挨過去，也可能撐不過這個凜冬。

  但沒有食物，絕對會死！而且幾天內就會死！

  羅里盯著馬琪，一字一頓道：「但，你家裡還是有糧食的吧？」

  馬琪忽然感覺一股寒意，她努力握緊鐵鍬，加重語氣道：「可我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羅里沉默許久，眼神似乎有些糾結，最終還是道：「好吧，那我換一家問問。」

  馬琪一邊清雪，一邊看著羅里敲開了另一扇低矮房屋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咳嗽不已的男人，臉上帶著虛弱的、不正常的紅暈。

  「你家有食物嗎，我願意用藥品換。」

  「哦，我的朋友，羅里，你總是這麼貼心。」男人開心的笑了一下，虛弱的臉上綻放光彩，但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不好意思……」

  「我當然願意答應。」

  「我家裡還有不少糧食，你知道，我一個人住，吃不了太多的。羅里，你要多少，我願意換你的藥物……」

  羅里點點頭，在男人期待和感激的笑容中，羅里忽然大聲喊道：「他家有不少糧食！」

  「踏踏踏！」

  周圍的小巷中忽然出現了三四個漢子，他們雖然瘦弱，但眼神卻狠辣！

  「羅里！你要幹什麼！」

  男人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下意識想要關上門，但已經晚了，羅里已經一隻腳把門抵住，隨即猛地雙手一推。

  「砰！」

  因生病而虛弱的男人直接跌回屋子！

  「你們瘋了！羅里！」男人哀嚎道：「我們都是鄰居啊，你們以前還在我家吃過飯！」

  「我知道你們的名字，馬克，基恩，裴迪，你們難道不怕我報警嗎？」

  「你們平日裡不這樣啊！」

  但任憑他哀嚎，那些漢子只管衝進屋子，扛著一筐筐的麵包往外跑。

  動作絲毫沒有變得遲緩。

  「馬克，你，你忘了，我們以前……」男人在地上拽住一個人的褲腿。

  「砰！」

  「滾！」馬克一腳踢翻生病虛弱的男人，兩眼通紅：「我一家四口都等著我呢！」

  「去報警吧！現在交通都阻斷了，諸神盟都沒有食物提供給我們，誰還管這事！」

  在男人的哀嚎中，這群漢子抱著食物，衝出了屋子。

  男人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眼神灰暗，呆呆道：「好歹給我留一些食物，至少讓我在這個聖誕節吃飽肚子……」

  馬琪心中也震驚不已，這些人平日裡都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和和氣氣。

  但如今……

  就好像變成了野獸！

  那些抱著食物離開的男人路過馬琪屋子的下面，有人抬頭看了眼馬琪，眼神微凜。

  這一家只有馬琪一個女人。

  馬琪握緊鐵鍬，心臟卻不爭氣的劇烈跳動。

  男人走向馬琪的房門，就在馬琪準備咬牙跳下去拼命的時候。

  「馬克，」後面的羅里一邊抱著搶來的食物跑來，一邊咬牙道：「她家有兩個孩子！！」

  「都這時候了，我管那些……」馬克冷聲道。

  「就算是畜生，也不能吃幼崽吧！我們只是為了家人活下去，我們是畜生，但也得有點底線！」羅里臉色森然，拽住了馬克的領子，「而且現在也不到這地步！」

  「好吧。」

  馬克眼神狠辣的看了眼馬琪，像是野獸打量獵物，隨即抱著食物跑遠。

  「不好意思。」羅里朝著馬琪一笑。

  他神色再次變得溫和，像是以前一樣。

  但馬琪卻忍不住想起剛才他搶那個男人時候的野蠻，依舊忍不住握緊鐵鍬。

  直至羅里抱著食物跑遠，馬琪才呼出口氣，也顧不得還有一些積雪沒有鏟掉，立刻從房頂上下來。

  「砰！」

  寒風吹入屋中，馬琪臉色慘白的關上門，瘦骨嶙峋的後背死死抵住房門，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大口喘息。

  好像門外有什麼恐怖的野獸。

  「媽媽，怎麼了？」正在和威利玩遊戲的莎倫錯愕的看著馬琪。

  「沒事，沒事。」馬琪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但心中卻越來越冰涼。

  她顫抖著走到火堆旁坐下，為了平復思緒，從木框中拿了拇指大小的麵包放進嘴巴里吮吸，讓珍貴的糖分喚醒大腦。

  不多時，她走出房間，卻沒有去鏟雪。

  而是走到幾十米外，已經被搬空的克麗絲的家。

  冰冷的房子裡，她拿出手機，顫抖著打開直播，幾乎是祈求的說道：「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各位，我們真的撐不住了！」

  「我也不在乎我們歐方的臉面了，我直接說了。」

  「秩序在崩壞，疾病在傳播……咳咳！」

  「我，我已經開始發燒了，很多人都在發燒……零下四十度的凜冬……」

  「但這不算什麼，這並不讓我感到絕望……」

  「但真正讓我感到絕望的是，就在剛才，他們終於還是在光天化日下搶劫了！」

  「其實犯罪，早就開始了。早在凜冬降臨之前，就已經有人開始趁著家中沒人偷竊

  食物了……」

  「半個月前，有人開始在半夜裡入室搶劫。」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人們還是要臉面的，至少，表面上還維持著互相幫助的模樣，大家偶爾遇見了，也會互相打招呼……」

  「但今天，他們終於在白天開始搶劫了！」

  「他們不在乎是不是熟人！咳咳……他們本來是熱情的鄰居，羅里，羅里本來是一個程式設計師的，馬克，是一個咖啡師……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他們和被搶劫的那個人，還是朋友，還互相幫忙修繕過屋子……」

  「但他們就當著那個人的面，把那個可憐人的食物全部洗劫一空！像是野獸！」

  「秩序已經徹底崩塌了……不，他們心裡或許還有最後一點道德，沒有對我和莎倫威利出手，但或許明天……」

  「各位，請幫幫我們吧！」

  「咳咳咳！」

  馬琪劇烈的咳嗽著，大口喘息，眼神中是無比的恐懼。

  一時間，彈幕飛起！

  「什麼？」

  「已經這麼嚴重了嗎？我還以為只是飢餓和寒冷……」

  「天啊，諸神盟在幹什麼？不管管嗎？」

  但馬琪卻沒有心思再去回應彈，努力讓神色恢復正常：「各位，抱歉，我沒時間和你們多說什麼了。」

  「威利和莎倫兩個孩子在家……這太危險了。」

  倒不是說可能會被凍死，她出門前剛添了柴火。

  而是可能……

  馬琪關掉了手機，再次走入冰天雪地之中，往自己家的方向中走去。

  對了。

  在冰天雪地中咳嗽的馬琪忽然想到，今天是聖誕節。

  這是歐方最重要最喜慶的節日，也叫做感恩節。

  而另一邊。

  「滴靈靈！」

  林凡的手機響了。

  正在吃飯的林凡放下筷子，看了眼手機，是布倫達的。

  他沒有去接，因為他知道布倫達要說什麼。

  他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抬頭看著屏幕上的歐方直播。

  「秩序已經亂了啊。」

  一旁的金老也嘆了口氣：「是啊，聽諸神盟那邊說，犯罪率已經提升到百分之三十了，也就是說每十個人，就有三個人開始進行犯罪活動……已經毫不遮掩了。」

  「看來他們是真的堅持到極限了。」金老同情道。

  「不，他們沒堅持到極限。」林凡搖搖頭：「其實在我的預想中，他們至少還能堅持半個月……如果團結在一起的話。」

  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這樣。

  在凜冬面前，人類的劣根性暴露開來，歐方民眾已經將曾經的法律開始拋棄，明目張胆的犯罪。

  脫下了往日的面具，拋棄了曾經的彬彬有禮。

  如果放任下去，整個歐方很快就會徹底陷入混亂！

  「人性如此……唉，」金老複雜的砸吧砸吧嘴：「咱們總不能真的看他們餓死，畢竟是我們的戰友。」

  「所以，是時候了。」林凡緩緩起身，沉聲道：「通知商偉天！」

  「即刻調動飛行運輸隊伍和海獸運輸隊伍，將西北產區儲存的多餘食物和物資，全部送往歐方！」

  「此外，民間支援放開！」

  「一切民間運輸隊，如有要去往歐方運送物資的，一律通行！」

  「只有一個要求，不可動用大夏的戰略儲備，不可動用百姓們過多的食物！全部運送臨期的、多餘的食物！百姓們捐贈的食物，必須是儲存一年以上的！正好也能給咱們清清庫存！」

  「哦，雪獸肉倒是可以多送點，放寬到滿足儲存半年就行……那玩意富含油脂，雖然是最好的禦寒食品，但大夏現在高血脂太多了，回頭讓歐方給我們換些那種又干又硬的麵包過來清清腸胃。」

  「是！」

  兩分鐘後。

  大夏全國民眾，都收到一條簡訊！

  「滴滴滴！」

  「大夏全國公告，對歐方正式進行物資支援！」

  「所有民間運輸隊全部授權，對前往歐方的航線全部放開！」

  「各街道已經設立物資收攏點，若有國民想要捐獻，可將自家物資送去。」

  「唯一捐獻要求：必須儲存一年以上！雪獸肉可放寬至半年！」

  一時間。

  全國轟動！

  今日起，大夏開始對歐方進行援助！

  溫暖的房間中。

  有心腸軟的大媽看

  著直播畫面中，那瘦骨嶙峋、眼眶突出的歐方女人，一邊涮著火鍋吃著肉片，一邊抹著眼淚：「唉，可憐的娃啊，姨也想幫你啊，不過鐵石心腸的總指揮不讓啊……」

  「你要是在我家，高低讓你吃一頓餃子。」

  「太慘了，唉，還帶孩子……你看都瘦成什麼樣了。可憐那小孩了，明明是該吃奶粉的年紀，竟然吃麵包熬的水……」

  一旁的中年人無奈道：「媽，差不多得了啊，咱才吃幾年飽飯。」

  「要我說，總指揮做的對，咱雖然糧食充足，但也不能隨便送啊！」

  「你懂什麼！」大娘瞪了中年人一眼：「當年你爺爺就過得這日子，我到現在都沒忘了那每天就兩碗稀飯的日子有多苦……唉，他們比咱當時都苦啊……」

  如這大娘一般的大夏人不少。

  因為大夏本就是一個善良的國度。

  五千年的仁慈，五千年的禮儀，以及近代經歷的貧窮與飢餓，註定讓大夏人不能看到歐方的慘狀而無動於衷。

  畢竟都是人類。

  而且歐方不是龜田國……講真，要是換了龜田國這般遭遇，大夏人高低得多吃幾碗飯。

  很多大夏人一開始只是把歐方民眾的直播拿來下飯，就好像看荒野求生一樣。

  但看得久了，也就有感情了，也都對那每天算計著食物和柴火、遭受飢餓與寒冷的歐方民眾充滿了同情。

  飢餓，寒冷。

  這些文字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

  但當一個人在你的注視下，一天比一天的消瘦。

  潔白的皮膚變得枯槁，豐腴的身材變得乾枯，濃密的頭髮變得稀少，明亮的眼眸變得暗淡，神采飛揚變得默不作聲，帶著紅暈的面龐瘦到脫相。

  就會讓人感受到飢餓兩字的沉重。

  更何況，展露在大夏民眾面前的，不只是一個人。

  而是整個歐方！

  大娘嘆了口氣，眼神忍不住發紅，她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而就在此時。

  「滴滴滴！」

  家裡的手機忽然全部不約而同的響了起來！

  大娘看了眼手機，忽然激動起身！

  「可以支援了！」

  「總指揮終於也看不下去了！」

  「兒啊，快，快，把家裡的肉全都……等等，必須得儲存一年以上啊。」大娘愣了一下，隨即道：「那就把堆在雪地里的那些，凍了一年的海獸肉送過去，凍了半年的雪獸肉也送過去！哦，還有之前我囤的三箱泡麵，兩箱應急餅乾，還有，還有羽絨服……」

  之前反對的兒子此時也連連點頭：「好！」

  大娘一愣：「你，你這麼就同意了？你不是剛才還挺不願意的嗎？」

  中年人哈哈一笑：「呵呵，那些波塞冬時候的海獸肉凍了一年，眼看都快壞了，雪獸肉雖然好吃，但也太油膩了，我都長胖十幾斤了，中度脂肪肝都出來了。」

  「本來就想丟，你還不讓丟，說怕浪費……我做夢都想吃點新鮮的，低脂健康的海獸肉。偏偏你還說以前存的沒吃完，不許吃新買的。」

  經歷過飢餓年代的老人都有一個習慣。

  存著吃，吃存的。

  買來新鮮的，然後把新鮮的凍起來存著，自己吃以前存著的。結果吃的永遠都是不新鮮的……

  今年吃去年存的，明年吃今年存的……

  「還有那還有半個月就過期的方便麵，以及兩年前第一次神明降臨時候你囤的五袋子麵粉，當時我就跟你說沒必要囤，你看吧，都快過期了，麵粉都發黃了。放家裡還占地方。尤其是那兩箱應急餅乾……誰吃那東西啊，我家旺財都不吃，是不是啊旺財。」

  中年人說著，往自家狗子面前扔了兩塊帶著油星的骨頭。

  旺財聞了聞味，似乎覺得太膩，又或許是整天吃的沒興趣了，轉身搖著尾巴走了……

  「不知好歹，你知道歐方那邊多少人想吃這兩塊骨頭嗎！」中年瞪了一眼狗子，繼續道：「還有羽絨服，當初你囤十幾件，我就說沒必要……現在三大項目運轉，家裡都熱得慌，偶爾出去一趟也有更保暖的雪獸大衣了，誰還穿羽絨服啊！趕緊送走送走，衣櫃都塞滿半年了！」

  「哦，對了，家裡還有兩箱暖寶寶，咱也用不上，都快放過期了，一塊送過去了，丟了也浪費。」

  中年倒是沒有多想幫助歐方，他比較務實，但也覺得該清一下庫存了，不然都壞了浪費了，放家裡還占地方……不如把那些動了一年多的食物送走然後吃新鮮的。

  大娘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是當時想著多囤點，以防萬一嗎……行了行了，趕緊把存貨送去，回頭我給你做新鮮的海獸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