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選擇 笑話 父與子
蓬托諾里斯之海，原始海神的宮殿內。
人間的辯論已經結束，虛幻的影像也隨之破碎。當安德莉亞在心中說話的時候，大殿內的諸神同樣在等待她的到來。
畫面的最後，西風之神邀請到了凡人盛會的勝者。
金蘋果的歸屬即將確定，然而大殿內的氣氛依舊沉重。眾神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讓空氣都微微扭曲。
「宙斯，看起來你找的『裁判』對奧林匹斯意見不小啊。」
「哪怕只是辯論賽上臨時的立場，她所說的那些，也不是一位對神靈抱有信仰的人所能說出的話。」
眼眸下意識的掃過光體女神福柏，赫拉攥緊扶手。
舊日的老東西為什麼還要摻和她們的事情，現在的卡俄斯，是屬於奧林匹斯神系的時代。
「無妨，赫拉，作為眾神之王，我總是能容許那些異議者存在的，只要他們不像那個逆子一樣瘋狂就好。作為我的天后，你也應該展露自己的胸懷。」
微微擺手，相比起赫拉，宙斯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在乎安德莉亞之前的言論。
謊言沒什麼傷害，真相才是快刀，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平等的地位和力量上。
沒人會因為螞蟻的挑釁感到憤怒，他們大多時候只會覺得有趣，除非心情很不好的時候，才會隨手把螞蟻碾死。
而安德莉亞，顯然就是宙斯眼中的螞蟻，哪怕只是藉助信徒的眼睛，作為現世的神王，他依然看出了對方的一些底細。比如她大概是一位神職者，又比如被掩藏起來的真實面貌，以及他之前就發現的伊阿珀托斯。
正如萊恩之前所說過的，藉助中庭之蛇的力量做出的易容或許確實具備著極其強大偽裝效果。它能騙過絕大多數神靈，讓他們被虛假的外表所蒙蔽，但這絕不包括已經初步完成了王權儀式的宙斯。
他能夠洞察到其中的問題，可就像萊恩所想的那樣。宙斯雖然意識到了什麼，但他一點都不打算說出來。
諸多人間的職業者中神職者是最不被神放在眼裡的，因為他們永遠不可能威脅到神靈，而且他們的行為往往受到神靈的授意。一個神職者抨擊奧林匹斯覆滅青銅時代，這顯然代表的不是她本身的意思。
大概率不是雅典娜，自己的好女兒做不出這麼直接的事情。看來在不聲不響間，這個舊時代的泰坦神靈就已經加入了她的手下嗎。
還有這層偽裝……之前隔著一層，宙斯看的還不太真切。如今親眼觀察，他發現了不少不太對的地方。
雅典被諸多王國打壓，結果一個凡人就穩住了局勢。當諸神的目光都放下凡間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居然已經有了如此手段。如果沒有王權大儀式，宙斯很懷疑哪怕身為神王，自己究竟能不能看穿這層遮蔽。
不愧是『比母親更強大』的女兒，也幸好沒有誕生那個『比父親更強大』的兒子。這種在自己眼皮底下拉幫結派、增進力量的手段，可著實讓人心驚。
暗自慶幸自己曾經的果斷，這麼多年過去，在宙斯的記憶中，墨緹斯的形象好像都模糊了起來。
那是正確的選擇，而且現在，他即將做另一個正確的選擇。
「來了。」
突然間，大殿內有神靈低聲開口。
微微抬首，隨著門戶的開闔，宙斯也注意到了來者的氣息。
在眾神的注視下，風神當先走進大殿，而在他的身後，金髮高挑的女孩緊隨其後。
她此刻的外表並不遜色於神殿中的神靈，只不過在宙斯的眼中，當遮蔽散去，這只是一個還沒有成年凡人罷了。
「讓一個女人來選擇最美的女神……不過這倒也算的上是公平了。」
一處席位上天光之神埃忒爾微微點頭。而在他的身旁，他的妹妹和妻子，白晝女神赫墨拉則有些躍躍欲試。
剛才她沒有參與金蘋果的爭奪，但那單純是因為理智壓過了欲望。
沒有哪個女神不希望獲得這一殊榮，她也並不例外。而假使不是通過爭搶，而是這個凡人最終選擇了她，那恐怕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仄費羅斯，我的朋友，感謝你為我們帶回這位人間的智者，你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大笑著說道，宙斯能清楚的看到，此刻大殿內，無論之前有沒有試圖搶奪金蘋果，女神們都不由打起了精神。
最美女神的歸屬能給渴望力量的帶來力量，給渴望榮譽的帶來榮譽。沒有人不想要它，面對這樣一股力量，即便是造成了這一切的他也無法阻止了。
不過宙斯也沒想要阻止，坐在金座上，神王接過仄費羅斯交還的權杖。
「辛苦了，我最忠實的朋友——還有這位人間大會的勝者。」
從金座上起身，宙斯表現的格外有禮。
「我聽了你們之前的辯論，精彩的對攻，可惜正義女神不在這裡，不然她一定會欣喜於這場對正義的辯駁的。」
「好了，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來自人間的勝者，我想在之前的路上，仄費羅斯已經告訴你要做什麼了對吧——因為厄里斯的禮物，矛盾在諸神間蔓延。但作為眾神之王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無法請諸神中最公正的女神來做出裁決，那就由你，人間最富有公正與智慧的人來做出決定吧。我向你承諾無論伱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諸神都不能向你為難，而你的名字，也將在人間永世流傳。」
······
人間，人群仍未散去的會場上。
盛會的結尾，神靈降臨，帶走了大會的冠軍，邀請她去參加諸神的宴會。
無論之前在辯論中支持哪一方，無論信不信仰諸神，人們都對結果產生了萬分的好奇。
與原本神話中被選去決定金蘋果歸屬的牧羊者不同，雖然那位『最俊美的凡人』同樣是一位王子，但他當時卻名聲不顯。
而這一回，安德莉亞的離去卻引起了莫大的影響，人們紛紛留在會場上，想知道事件最終的結果。
「……傾倒眾生的容貌啊，心動了沒有……沒有？也是，你還是個孩子，理解不了大人對外表的追求，阿芙洛狄忒這算是對牛彈琴了。」
「統治王國的權柄，想要不想要？也不想啊……其實也在理，畢竟你一直要什麼有什麼，要權利有什麼用。」
「嗯，還有安菲特里忒，她許諾你操縱洋流，掀起海嘯摧毀你的敵人嗎……她要是知道你不久前才在海上遭到劫掠，大概是提不出這個條件來的。」
留在觀眾席上，萊恩在心中默默的點評著安德莉亞面對的種種誘惑。
說來也是可笑，明明是為了公平才讓凡人來做出選擇，卻還允許諸神給最終做出抉擇的人施加種種誘惑。
不過這也是卡俄斯諸神的日常操作了，他們在創造規則與違背規則方面向來很有心得。
「……所以我要到底要做什麼啊，你讓我來就是來選美的嗎？如果是這樣，要不就選雅典娜殿下吧——女神才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駁！」
聲音傳來，毫無疑問，安德莉亞此刻就在接受諸神的誘惑。
當宙斯的話說完，安德莉亞推辭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答應下來。畢竟人都來了，她總要做一個選擇才能離開。而如果讓她來選的話，那肯定就是雅典娜無疑了，哪怕她至今還沒有開出自己的條件。
「別急，雅典娜是你最不能選的，雅典已經夠內憂外患的了，你不會還想給你的國家找點事情做吧。」
「這個時候挑起另一個矛盾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不過我也是聽到雅典的辯論會才臨時誕生的想法，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
一邊說，萊恩一邊想起來後世關於金蘋果之爭的一個笑話。
『假如你代替了牧羊人帕里斯，由你來劃分金蘋果的歸屬，那你會把它分給誰？』
『那當然是把金蘋果一分為三，將果皮分給阿芙洛狄忒，笑話這個萬人騎也只有皮能看了；再把果肉分給赫拉，表示綠帽王臉是沒有的，只好把里子補給你；最後把果核送給雅典娜，既然你身為男神的弟弟胎死腹中，那就給你個種彌補一下好了。』
『這樣一來，三女神同仇敵愾，金蘋果難題不就解開了嗎？』
嗯……總之這個笑話最初起源自何處不得而知，但後來確實廣為流傳，甚至還有人藉此準備寫一寫翻版的古代神話小說。不過萊恩肯定不能這麼辦，他畢竟是來降火的。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萊恩思索了一下。自己這一波安排實在有點臨時起意，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知道會一覺睡過上千年呢？
「來，看到我傳給你的這個神沒有？」
隨著一道特殊的信息傳遞過去，一道妖嬈嫵媚的形象出現在了安德莉亞的心間。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神，人間也沒有流傳過她的神像，但如此具有辨識度的模樣，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選她了，她會扛下所有黑鍋，記住沒有？」
「……好吧。」
猶豫了一下，安德莉亞還是答應下來。
我只需要做選擇就可以了，你在後面運籌帷幄就很麻煩了是吧，可惡，你怎麼不來做選擇？
於是在遠古海神的神殿內，安德莉亞突然上前一步，拿起來被放在她面前的金蘋果。
而與此同時，原本對她許諾的諸神也隨著安靜下來。
「……看來諸神的言語終究沒能動搖你的心智，來自人間的裁決者，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嗎？」
金座上，宙斯笑著問道。
「是的，無論外界如何影響，真理是不會改變的。而在在場的諸神中，我也早就已經有了選擇。」
微微一禮，在眾神緊張而期待的目光下，在宙斯自信的注視下，安德莉亞微微轉身。
然後下一刻，那千萬道目光好像變成了尖刺一般銳利。
「您就是我心中最美的女神，殿下。」
嘩——
她是誰？
她是誰！
一言間，諸神的氣息為之動盪，而宙斯雖然面色不變，但他心中卻豁然一驚。
他看向這個接過金蘋果的女神，明明也是一位美麗的神明，但他怎麼就對方沒有什麼印象？
雙目對視，神王凝視著她的眼睛，他想要從中看出什麼，然而不知道為何，他好像望見了一雙熟悉又陌生的雙眸。
你，又是什麼人？！
······
大海上，婚姻中的反轉一變再變，而同一時刻，塔爾塔羅斯中，九層地獄的第九層。
獨自站在廣闊的天空中，阿斯摩蒂爾斯微微一笑。
外界的上千年，就是深淵中不知多久的漫長歲月，這已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比如曾經一無所有來到地獄的他，終於徹底站穩了腳跟，可以回望自己曾經統治的那個世界了。
「確實是個好計策啊，讓她來承擔下所有的後果，而只要她回到地獄，那神庭就只能鞭長莫及。只是可惜，有一點，你大概忘記了。」
「雖然在面對深淵的時候，我們確實是盟友，但這可從來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提線木偶了。」
「宙斯，這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後一次……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就從此刻開始，讓人間遍布血與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