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獻祭和【修羅場】
地獄第二層，隱秘的高空處。
銀鏡高懸於空，此時的神器已經不再能被梅菲斯特輕易接觸了。
它的『重量』越發可怕了，甚至每分每秒都還在繼續增長。漆黑的小蛇盤旋在周遭，於空間中遊動不止，絲絲縷縷的灰色物質被它自發的吸附而來，緩慢而穩定的增大著它的體積。而看著這一幕，雖然心情依舊平靜，但魔鬼的身體卻不自覺的有些發抖。
這並非因為恐懼，只是生命的本能反應而已。在短短的時間內，由一個普通的大魔鬼連續幾級跳躍，直接成為執掌一層地獄的領主，梅菲斯特的力量雖然變強了，但他的軀體還沒有跟著轉換。
就像先天神靈一旦被徹底磨滅神體後需要很長時間恢復一樣，凝聚一個與他現在力量對等的軀體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就像前氣象之神那般，他之所以在被轉化後很快狀態完好的繼續活躍在世上，其實還是他取巧的利用了自己的『遺產』。
在將本源注入第一層地獄以後，克利俄斯是直接以自己舊日的神體為基礎塑造了現在的軀體，這也是為何至今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魔鬼的特徵，反而和原來的沒有什麼區別。
神靈的軀體和他們的力量息息相關，理論上身為地獄的神也應該具備地獄的特徵，哪怕頭上沒有長一對彎角，至少瞳色也該向著九獄之主的方向靠攏才是，但因為這種取巧，以上種種都沒有發生。
不過以後大概不會這樣了，因為克利俄斯作為泰坦神靈最後的證明大概就要在今天化為灰燼，而他未來花費漫長歲月重塑的身體，也必然會重新具有九獄獨有的『特色』。
「真是美麗，也真是可怕……不過想要在一招之間造就足夠的戰果，威力自然是越強越好。」
輕聲感慨，此時此刻，梅菲斯特所停留的地方同樣很有講究，因為這是地獄第二層與第三層接近交界的地方。
這本不是一個切實存在的位置，因為理論上每一層地獄都在上一層的『下』方。可神話世界特殊的空間規則就是如此神奇，概念上的『下』很多時候未必等價於物質上的。
所以在世界主人的意志下，雖然相對於遠方的戰場來說，魔鬼所處的位置是高處，但實際上他面向的方向，卻是由下往上，直通【喧囂空隧】的。
選擇這樣一個站位的原因顯而易見——梅菲斯特雖然並不能判斷出這蓄謀已久的一擊到底有多可怕，但以一擊抹殺至少一位以上魔神為基準，那他也可以大概評估出來。
所以傷害敵人是一方面，不要讓它在九獄裡面爆發出來則是另一方面，何況中庭的君主還特意叮囑，要他把最終落點對準世界以外……所以沿著這個方向，讓主要的力量傾瀉在四位魔神身上，然後一路直上『上』攻擊尚在第一層沉睡的另外兩位魔神，最終把餘波擴散出去，那這裡就是最合適的位置了。
沉默間時間繼續流逝，唯有遠處的轟鳴聲不時響起。在銀鏡四周，黑蛇盤旋的形態也越發精緻、完整了。
某一瞬間，似乎是達到了某個極限，哪怕周圍的灰色氣流依舊在源源不斷的匯入，它也不再發生任何變化。
沒有什麼力量可以無上限的積蓄，這一刻，梅菲斯特知道，他該動手了。
「來吧。」
猶如凡人在挪動一座山峰，隨著鏡面在魔鬼力量的影響下微微調整朝向的位置，一滴滴『汗水』順著魔鬼的臉頰流淌下來。
不過梅菲斯特對此毫無所覺，當最後半刻鐘過去，他準備徹底結束這一切了。
「生殺大權操之在手，這感覺真不錯……呵呵，雖然你們也是生而神聖，但有一點卻和我沒什麼區別。」
嘴角勾起笑容，梅菲斯特對著銀鏡微微一拜。
「比如無論是我還是你們，都會死亡。」
······
撕拉——
巨大的鏈劍划過克利俄斯的皮膚，帶起一道厚重的血痕。但他絲毫不敢戀戰，而是迅速的遠離了神器的主人。
血液被控制住沒有滴落，而是繼續在神力的控制下維持原樣。地獄中的廝殺讓這位原本就經驗豐富的前泰坦神再次增長了很多知識，比如如何在沒有休整的漫長戰鬥中儘量保持戰鬥力。他甚至苦中作樂的想，要是再來一次，他一定會比現在狀態更好。
刷——
眼見鏈劍的主人追擊上來，克利俄斯繼續躲避。已經被炸過三次的前氣象之神對此很有經驗，他敢保證，雖然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爆，這個渾身燃燒毀滅魔焰的魔神氣息跌落的比他還要明顯，但只要有機會的話，它一定還會這麼做的。
殺敵八百，自損三千。一個用後世的遊戲術語來說，明顯屬於『大範圍AOE』傷害的能力硬是被用成了單體效果，克利俄斯在感慨對手當真沒有腦子的同時也對它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他面對的敵人終究不止一個，躲開了面前的，還有另一個在等著他。
伴隨著又一道光芒閃過在，在又一次精神上的干擾下，三首魔神左邊頭顱釋放的光束徑直打在了克利俄斯的左腰上面。
腐蝕的力量瞬間擴散開來，在那裡融出了一個大洞。甚至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的將受擊處的神性血肉割裂下來，恐怕還會繼續在神體上蔓延。
這又是挨打多了的經驗，與其用神力去對抗那種腐蝕，不如直接棄車保帥……
「呼——」
眉頭皺起，喘了一口粗氣，腰間的傷勢遲遲沒有復原的跡象，克利俄斯知道，他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已經過去太久了，哪怕智慧有限，這些深淵魔神也漸漸摸清了他的套路，因此他受傷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
用目光再次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那個自打開戰以來就再沒有動靜的白銀人類至今不知道在哪裡。
克利俄斯微微咬牙，果然，這些人類就是靠不——
「嗯？」
神情一變突然間，同為地獄領主的克利俄斯好像發現了什麼，一縷驚喜與不滿交織的神色也隨之湧上臉龐。
那個滿嘴謊言的小子終於有點動靜了，那就是他的氣息。甚至不來則已，一來就是讓他都感到萬分忌憚的大動靜。
原來是去準備殺手鐧了嗎……感受著心中升起的警覺與忌憚，克利俄斯勉強認可了這一行為。
這倒是可以理解，相比起用對方那弱小的力量對抗魔神，準備些其他的力量是會更合適一點。但讓他有些沒想明白的是，為什麼事先沒人告訴過他這件事？
「算了……不管如何，現在終於輪到你們了！」
疑惑與不解暫時被壓下，等此戰結束後再去尋根問底。克利俄斯看著同樣狂躁起來的魔神，不由露出了一個痛快的笑容。
這些扭曲的生命，我終於可以——
嗡——！
念頭尚未閃過，瞬息之間，以第二層地獄的邊緣為起始，一道無比可怕的氣息擴散開來。
地域內外，幾乎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那強烈的存在感。
與此同時在【中庭】的核心，原本在睡神墜落時擊出的大坑已經變成了一片湖泊，在它的中心處有一座小島，高大的神樹搖曳生姿。
當第二層地獄中的氣息升騰起來，這片好像絲毫沒有受到戰爭影響的淨土也發生了變化。一道璀璨的光芒從神樹諾達希爾的枝幹上亮起，若是細看，和曾經攜帶著睡神穿過天地的力量竟有三分相像。
剎那間，不同層面的兩道力量共鳴在一起，它們相互交織，卻又涇渭分明。當一切結束，就如同一隻箭的首和尾那樣，它沿著一條直線遙遙的指向了原本還在大戰的魔神們。
看似過了很久，實則是在瞬息間同時完成的。當強烈的殺機鎖定了目標，克利俄斯的念頭甚至還沒有結束。
他本應對此感到高興的，畢竟這種力量絕非眼前的魔神們能夠抵擋……如果他不在一同被鎖定的範圍裡面的話。
「」
雙目瞪大，驚愕一閃而過，克利俄斯好像想要說些什麼，可當準備完畢，那道巨大的『箭矢』就已經激射了出來。
在它的面前，時空好像被凝固，未來如同被顛倒……這支貫穿世界的神箭所對準的方向正是三首魔神最中間的那一個頭顱，而仿佛是預見了自己的滅亡，魔神仰天怒吼，於剎那間掙脫了時空的鎖定。
「吼——！！」
那不是它的力量，是塔爾塔羅斯遺留在魔神們身上的保護，是連莫亞都不曾具備的力量。因為哪怕沒有人格，深淵的本能依舊能察覺到惡魔之母與她子嗣的不同，畢竟作為曾經的泰坦神靈，她是不朽的，但它們不是。
所以這道力量因此而生……作為塔爾塔羅斯不惜本源孕育的第一代魔神，它們每一位都如此不凡。這不僅是力量上的強大，更多的是它們蘊含了深淵在某一方面的本源和象徵，是祂規則的一部分。
哪怕這種『象徵』不同於偉大者的力量，它只在深淵中具有意義，但這反而更加印證了對於塔爾塔羅斯本身來說它們的重要性。
因此，深淵的本能不希望它們死亡，就像現世不希望神靈死亡那樣。祂慷慨的賜下力量，會在魔神們生命受到更高位力量威脅的時候將它們帶回深淵之中——假使這只是單純中庭之蛇的力量，那祂賜予的庇護已經生效了。
但現實沒有如果，在這蓄謀已久的一『箭』之下，萬物歸無。
仿佛是數天，又好像不足一秒，時間的概念早已變得模糊了。在外人眼裡的頃刻，卻是克利俄斯眼中的永恆。
在視線的盡頭，他只看到一株神樹搖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正在靠近，然後一切的存在都被一寸寸抹消，直到最後輪到他自己。
不過在意識清醒前的最後一秒，前氣象之神還是留意了一下自己對手的下場，然而結果，卻讓他不禁怒罵出聲。
「——所以說，連屍體都沒留下的就只有我嗎？」
念頭閃過，隨即陷入冰冷的沉眠之中，戰場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不過可以想見的是，克利俄斯的沉睡大概只會維持短暫的一小會。
很快，他就會在【喧囂空隧】中重新醒來。他的本質毫髮無損甚至在不久後，他或許還能一道慶祝九獄的勝利。
……
地獄第一層，被惡魔之母轟出的門戶附近。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坐在這裡的靜靜吹奏笛音的少年神靈已經不見了蹤影，空曠的半空上殘留著少許還在飄落的灰色羽毛，只有兩個沉睡的魔神還留在這裡。
不過看它們的樣子，修譜諾斯顯然剛剛離開不久，不然失去了他力量的維持，它們恐怕早已醒來。
高空之上，不息的風暴還在吹拂，些許動靜已經在兩位魔神的身上傳來。最後幾片灰色羽毛變得有些模糊，好像風一吹就要化作泡影消散一樣。
然而下一刻，這些都為之中止了。
——歘
從更底層的地獄，某種力量一路向『上』，無可阻擋的席捲而來。
在它的最前面，好像頂著一顆猙獰的頭顱。它在掙扎咆哮，那是深淵力量最後的庇護，但隨著它的不斷前進，那顆熟悉的腦袋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返本還源，回歸它最初的樣子。
但無論如何，都不影響這道力量繼續向前。哪怕它在先後擊破了深淵留在四位魔神身上的庇護後被消耗了大半，可依然顯得無可阻擋。
嗡——
仿佛察覺到致命的危險，又是兩道無形的力量在魔神的身上同時升起。它似乎試圖去阻止這超出規格以外的攻擊，但那撲面而來的波動只是稍作停頓，就摧枯拉朽的擊穿了那被地獄本身所排斥的力量。
下一刻，『神箭』橫空而去，帶動的『氣流』拂過了兩位魔神的身畔。哪怕它們其實並沒有擋在這支『神箭』正中的軌跡上面，結果也只是看起來好了那麼一點。
黑色的影子好像醒來了一瞬，然後於剎那間四分五裂，順著『箭勢』向外界墜落而去。而那被藍色霧氣包裹的魔神倒是要好上不少，它至少掙扎了一下，隨即就被割裂了三分之一的軀體，一同墜向地獄以外的虛空。
電光火石之間，最後的兩位魔神一死一傷，但那道『箭矢』依然沒有終止的痕跡。
它還在向前，在不止一道目光的注視下飛出了地獄以外。不過好像是強弩之末一般，它最終的落點並不太遠，只是飛到了之前中庭之蛇與莫亞力量交匯的地方，那片被時刻污染又時刻新生的時空泡沫當中。
攜帶著『箭尖』處魔神的本源，它自由垂落，扎在了那片虛空裡面。就如同劈開混沌的巨斧，落點即是開天。
「一切順利。」
虛空之中，沒有在意恍然間驚怒交加的莫亞，古蛇微微點頭。於是下一刻，因為前段時間宙斯的影響而嵌入界面的『獻祭』規則浮現而出。
三頭八臂的巨人具備三種不同的力量，一個緩慢的腐蝕萬物，一個高效的崩滅萬靈，而最後中間的那個則能從殺戮中汲取對手的力量以增強自身。（見3-117）
岡格尼爾主幹中長出的神樹繼承了它最核心的部分能力，一個置換另一個，有收穫即有付出。
最後，還有深淵與地獄間獨特的關聯……他們一同落在了那片時空泡沫內，那在古蛇和莫亞的力量，或者說是地獄和深淵的碰撞間生滅了許多年的空間中。
「你應該有一個別稱。」
某種變化在發生，深淵的意志在好像在沸騰暴怒。但古蛇神態悠閒，因為走到這一步，一切已經不可阻止了。
所以看著誕生在時空泡中，那狀似緩慢，實則飛速形成，甚至隱約間同時屬於深淵與地獄的新層面，低沉的聲音從蛇首處傳來。
「決死的搏殺，『剩者』為王……那從今天起，你就叫【修羅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