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惡的體現
「終於要開始了……如果再拖下去，這個傢伙的神體估計就要被徹底磨滅了。」
「到時候他要花個幾千年時間修養是小，可現在這個關口，要是沒了他，靠我可擋不住這些東西。」
地獄第二層，一處隱秘的高空中，梅菲斯特手捧銀鏡。
他當然還在九獄裡面，而且也一直沒有真正參與這場戰鬥，畢竟作為一個被擢升的凡人，他和那些先天神靈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想要真正熟悉如何做一個類神的存在，梅菲斯特還有很多要補全的，比如最簡單的一個，他到現在就沒有任何能稱得上權柄的東西。
第二層地獄雖然給他帶來了力量，但也僅止於此了。相比起自帶乾糧的氣象之神，這裡至今還處於界面的原始狀態，和其他幾層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目光看向遠方的戰場，在更遠的地方，界面的中心，劇烈的震動與轟鳴聲此起彼伏。克利俄斯還在頑抗，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早已經衰弱了不止一截。
顯然，雖然仰仗著先天神靈的特性，克利俄斯不斷修復著那看上去足以致死的傷害，可這種復原並非沒有代價。一旦超過某一個界限，他就會像曾經的太陽神許珀里翁那樣，神體損毀，意識與力量失去承載，進而被迫回歸到自己神職的象徵物中。
到了那個時候，只有用漫長的歲月去等待，他才能夠重新以全盛的姿態行走於世。
當然，不同於永眠，這種狀態的神靈雖然力量大減，但並非無法干涉外界。只是如果在大敵當前的關口落入這等情況，那他顯然是無法再拖住那幾位魔神了。
「……是的，開始了，你的辦法最好有效。」
悄無聲息間，一道聲音從梅菲斯特的四周傳來。然而魔鬼的身周此刻空無一物，那所謂的『聲響』，倒像是自然條件下空氣自發摩擦產生的聲音。
不過顯然，大自然是不可能發出如此擬人的聲音來的，所以它必然是一個具有思維的存在所製造。而且隱約間，梅菲斯特還從中聽出了一絲絲異樣的情緒。
嗯，這一點魔鬼表示很理解。他沒有望穿界面的能力，之前也不知道那個惡魔之母的醜陋是怎麼個丑法。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並且對於這件事，他深深的替自家『老闆』感到抱歉。
但沒有辦法，如果他能頂替，那他自己就上了……好吧，梅菲斯特得承認，在內心中，他其實也不怎麼想上。
「咳咳，陛下，這是您親自確認的……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無論如何，在硬實力方面，我們還是有所欠缺的。」
輕咳一聲，面對上司的質詢，『優秀員工』對此表示很無奈，但他還是認真的辯解道。
如果可以的話，誰又不想簡單直接的平推過去呢？然而他已經反覆確認過了，目前九獄的硬實力確實遠遠及不上深淵，而請外援也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是的，其實一開始，梅菲斯特就沒打算搞什麼憑地獄一己之力對抗塔爾塔羅斯。他最初的建議是親自前往現世，以九獄之主使者的名義遊說諸神，比如那些在傳聞中避世的泰坦，又或者因為主神沉睡，而不得不託庇于波塞冬身旁的原始海神一系神靈。
這樣的神還是不少的甚至從阿斯摩蒂爾斯的口中，他還得知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家老大還現世中好像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人脈關係的，像他口中的天光之神與白晝女神，就是梅菲斯特幾乎從未在現世聽到過的隱世古神。
所以如果能找到一些幫手，那今天的局面應該會好上很多，但最終，他的想法還是被九獄之主給否定了。因為只有界面之主才能看到，當深淵和地獄第一次全面碰撞的檔口，任何不屬於世外的力量試圖介入其中，都只會同時受到雙方力量的交擊。畢竟在本質上，二者還是一體的。
神器倒還無所謂，畢竟它們並不具備自己的意識，但如果是外界的神靈進入其中，那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因此，在硬實力比不過，外界力量也難以插手的情況下，梅菲斯特只好把自己的智慧用在了一些偏門的辦法上面。他為此向九獄之主提出了數個想法，有激進的，也有和緩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看來成功率最低的那一個，反而被最終選中了。
「成功與否的關鍵，還是在於是否像您所說的那樣，能讓惡魔之母失去大半理智……」
說到一半，梅菲斯特隨即閉口不言。
關於九獄之主和外界的怪物有什麼關係，又怎麼會在對方剛剛誕生的時候就知道如何才能引起她的憤怒，梅菲斯特不清楚，他也不打算清楚。
他只負責提意見，這種關乎一界興衰的大事，終究還是要由九獄真正的主人來決定。
「……」
聲音沉默片刻，但梅菲斯特依舊能夠感受到某種視線聚集在他身上。少頃，空氣微微震動，那仿佛由世界本身發出的聲音才再次在他身邊響起。
「你說的對真正做出決定的人還是我，而這已經是最有可能成功的辦法了。」
「你做的很好，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在此戰之後，你將真正成為第二層地獄的領主。至於後續人間的事情，如果你還能辦得好，那我另有嘉獎。」
聲音已經冷靜下來，適才話語中的異樣感好像只是幻覺。沒錯……一點對於界主而言無傷大雅的損失，他沒要如此耿耿於懷。
如果用其他的應對方式，要麼風險比較大，要麼最終會令九獄的本源受到重創。如果這招不太管用，那到時候再說吧。
這一次，當聲音結束，某種意志徹底從這片空間挪移開了，顯然，面對塔爾塔羅斯那可怕的壓力，全力以赴的九獄之主本也難以分心。
他根本抽調不出更多的力量來，甚至不願意在這裡臨時降下一道化身來說話。而感受到冥冥中注視的離去，梅菲斯特輕輕鬆了口氣，然後向著虛空優雅的行了一禮。
「該開始了。」
低聲說道，不過這一次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了。既然沒有額外的變故，那一切自然應當按照事先定好的進行。
掌心微微亮起，一道道神力開始緩緩的注入手中的銀鏡。在梅菲斯特的身前，這件神器開始漸漸復甦。（注1）
雖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魔鬼還是能夠判斷出來，這是一件【空間】領域的高等神器。只是相較於象徵【時間】的那一件，它的力量遠遠不如，也看不到晉升【創世神器】的可能，故而早早就圓滿出世了。
曾經，律法女神用它觀看過少年時的宙斯，冥月女神也用它擊敗過冥王。而現在於梅菲斯特的手中，這件神器漸漸閃動起來，它就像一個『道標』，在對九獄之外發送著自己的位置。
只有一招的機會……雙目眯起，梅菲斯特看向了遠方的戰場。
克利俄斯還在被四大魔神圍攻，而與他近身交手的，剛好就是被那位君主事先定好，必殺無誤的三首八臂魔神。
以梅菲斯特的層次，他並不知道這些魔神間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又為什麼只有那一個被列進必殺的名單之中。但就像他剛才說的，在這種涉及一界存亡的大事上面，還是交由真正的主宰者們決定比較好。
「嗯，不過這樣的話，你恐怕最後也難逃一『死』了——誰讓你偏偏選了它呢？」
「不過也無妨，在地獄裡面，幾千年也算不了什麼……也許幾萬年？誰知道呢，就像你說的，我可不是不死的先天神。」
毫無誠意的感慨一聲，梅菲斯特其實是可以理解對方的做法的。面對一個『強制控制』，一個打不死的蟲子，還是一個自爆的瘋子，三首魔神雖然也很強大，但終究是『紙面上』的強而非『機制上』的強，況且對方龐大的身軀也有助於克利俄斯以此為屏障，躲避其他魔神的攻擊。
但無論如何，他確實在不經意間做出了最壞的選擇。
至於為什麼沒有提前告知克利俄斯計劃的全部……梅菲斯特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既然九獄之主沒有對此表示異議，那想來應該有他不清楚的原因在裡面。
而且對於這一結果，魔鬼表示毫無異議。
嗡——
銀鏡嗡鳴，在梅菲斯特力量不斷的灌輸下，它作為一個『道標』，它好像終於溝通上了什麼東西。
而看到這一幕，梅菲斯特不由神色一正，將手中的神器高舉。
第二層世界的權柄被他抽調而來，加注在了面前的銀鏡上面。遙望遠方的戰場，魔鬼鄭重的說道：
「……謹——拜請環庭之蛇，塵世巨蟒，諸世之惡的源頭……我請求伱的力量，請你在此降臨。」
於是下一刻，像是回應了他的聲音一般，鏡面微微一閃。隨之而來的，是某種可怕的力量，開始一絲一縷從中緩緩流出。
······
九獄之外，深淵與煉獄的交界。
生滅不定的時空泡沫散發著瑰麗的色彩，如同世界最美的景色。然而透過它美好表面的，是掩藏在其下的毀滅力量。
兩位強大存在的偉力在此碰撞不止……不過這一刻，時空的生滅仿佛靜止了一瞬，隨之而來的，是莫亞響徹虛空的驚呼。
「……萊恩？！」
「是你，你怎麼可能在這裡？」
尖銳的聲音令周遭的虛空隨之震盪，看著遠處的兩人，莫亞有些難以置信。
她甚至認為那只是某種幻象，或者是有什麼東西影響了自己的心智。那不可能是真的，也許是對面的存在試圖用這種辦法來干擾自己，畢竟在兩界碰撞的間隙，是沒有外來者能夠靠近到如此近的地方才對……不，這還是有可能的。
莫亞突然間想到，曾經的萊恩在第一紀末，就一度令找他麻煩的兩位原始神靈無功而返。
她自然不相信這是萊恩純靠自己的力量做到的，沒有人能一天時間從弱等神力變成偉大者，所以那或許是來自某種取巧的方式。
就像他用一件神器制裁了違反規則的遠古太陽神那樣，或許他同樣有什麼辦法能避過原始神的感知。
至於自己現在為什麼能發現他……一縷潛藏的激動之意在莫亞的心中升起。塔爾塔羅斯是在世最強大的原始神，深淵更是祂的本體所在，在這裡，祂的力量還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也就是同根同源的九獄才能在一定程度上與祂對抗，不然換了外界任何一位原始神，哪怕有著比阿斯摩蒂爾斯強出不止一籌的力量，也絕不可能在深淵裡面與塔爾塔羅斯進行對抗。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藉助祂的力量看穿了萊恩的行蹤，這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龐大的身軀舒展開來，猙獰的肢體上繚繞起可怕的力量，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當一開始的訝異與激動褪去，嫉恨與怒火開始在莫亞的心中升騰。
一個是她落到現在這一步的導火索，另一個則擁有著如此美貌……一時間，惡魔之母心中毀滅的欲望幾乎壓抑不住，要直接爆裂開來。
可在即將宣洩出去的當口，那被不朽的本質保護的理智到底讓莫亞清醒了少許，她再一次隔絕了深淵的影響，做出了更正常的判斷。
她還需要再確認一下，單純的猜測未必是對的……於是瞬息之間，莫亞的意識開始拔升。面對千載難逢的機會，曾經的泰坦神靈第一次主動擁抱向了塔爾塔羅斯，接駁上了那浩瀚無垠的偉大存在。
混亂無序的思維瞬間衝擊在了她的心靈深處，屬於秩序生命的理性讓她萬分痛苦，但藉助深淵的力量，莫亞再一次看向面前的兩人。
這一次，面前的景象果然改變了，他們用什麼辦法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然而念頭剛剛閃過，莫亞在痛苦中赫然發現，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並不是什麼其他人偽裝而來，而是那個女人有問題。她那美麗的外表居然是假的出來的，在某種權柄下面，潛藏著的是另一具醜陋的軀體。
至於她旁邊的那個……沒錯，那就是萊恩！
熟悉的力量，讓她至今銘記的樣貌，這一切都證明了來者的身份。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於是剎那間，當意識到了面前的情況後，莫亞不禁放聲大笑。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能夠編織『美』的神靈，她甚至用自己的權柄成功騙過了狡詐的預言者……以及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仇人，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沒有了！」
理性的弦即將崩斷，在斷開與深淵意志連接的最後一刻，莫亞的力量湧出，牢牢鎖定了遠方的古蛇。
仇人要抓，這個大敵也不能放跑，只要自己還在，祂哪也別想去！
完成最後的安排，莫亞終於徹底放棄了與本能作對。無邊的喜悅感湧上心頭，巨大的觸手遮天蔽日般向著隱秘的時空纏繞而去，她甚至已經能夠看到，在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以後，萊恩面上那瞬間變得驚恐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沒錯，就是這個表情……」
「來吧，既然到了我的地盤上面，那就讓我來好好款待你！」
巨大的轟鳴聲傳遍四方，在深淵中盪起陣陣漣漪，甚至還吸引過來了一位意外的看客，但莫亞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此刻，看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兩人，惡魔之母萬分愉悅。
……
惡魔之母的對面，隔著一層生滅的時空，中庭之蛇靜靜的看著。
看著遠方被抓住的『自己』，祂不僅一點也不急，甚至還有空點評兩句。
「效果好的出奇，莫亞的理性雖然比想像的要更能堅持，但是也僅止於此了。」
「對深淵的力量，她還是太過相信了。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接觸這種領域的偉力，會產生這種判斷也很正常。」
「不過……」
氣息一樣，命軌一樣，力量一樣，樣貌也一樣，那這就是一個神，至少在卡俄斯諸神的樸素觀念中是如此。所以看著這一幕，萊恩不由長嘆一口氣。
「我的犧牲真是太大了。」
肖像權都被侵犯了，這簡直是巨大的犧牲，而且他絕不是在強詞奪理。
畢竟就像後世影視明星的替身，替身本身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星的臉，那才是關鍵。
現在別人頂著自己的臉被打，那不就是自己在做出重大犧牲嗎？想到這，中庭之蛇仿佛有些不忍直視，不由把頭微微偏移了一下。
「別浪費時間了，趕緊的，你知道那個玩意有多噁心嗎？」
突然間，一道有些急迫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聲音的主人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決定，那比之前想像的還要『可怕』的多。然而聽著他的話，蛇盤而起的巨蛇只是晃了晃腦袋，似是在表示拒絕。
「別著急，只有一次機會，宜緩不宜急。」
「何況我都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你也就多堅持一下。畢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能在塔爾塔羅斯的體內瞞過祂的，也就只有祂的力量本身了。」
「……」
「我之前是沒有明白，為什麼這道特殊的化身被你稱作是『惡』體現，現在我倒是看出來了一點。」
沉默片刻，聲音再次響起，但他對此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拋去一些無意義的內容，中庭之蛇說的很對。別看莫亞現在被吸引了注意，但只要鎖定這裡時空的力量發現任何不正常的情況，她都會第一時間調轉槍頭。
畢竟她在被本能影響了理智的情況下，深淵對她的影響也跟著擴大了。相較於什麼萊恩，還是對九獄的戰爭更加刻不容緩一些。
「所以你還需要多久？」
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巨蛇倒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放心，不會太久的……而且這一次，我要畢其功於一役。」
蛇首的雙目中閃過一道光芒，隨即意有所指的說道：
「這種被打上門來，還要親自出馬的經歷，有一次就夠了。」
「以後，深淵與九獄的爭鬥，還是用另一種方式來決定為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