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密米爾之顱
不知道過去了多麼久遠的時光，又經歷了怎樣的災難，總之，如今的阿斯加德遍地廢墟與殘骸。
但在萊恩的面前，這座高聳的神宮依然屹立不倒。
從整體上看，金宮的主體有些像是更陡峭一些的金字塔，在塔身上更是延伸出了種種樣式不一的結構。
懸空的走廊，突出的、如同『尖刺』一樣的望台，以及數量繁多的天窗與浮橋，這座斯堪地那維亞神話中九大國度內赫赫有名的宮殿遠非卡俄斯諸神那樣原始，而是處處體現了精美的構造。
甚至萊恩還能看出來，那篆刻在金宮牆壁上，縫隙間，乃至透入磚石里的符文痕跡。可以想見，這不僅僅是一座單純的建築，在曾經，這座神王的宮殿也許還具備著非凡的力量，是神力與魔法共同的造物，可以阻隔一切侵入者的靠近。
不過現在，它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神威，僅僅只是一座材質非凡的建築罷了。
「吱呀——」
心念一動，金宮高聳的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了內里昏暗的廊道，萊恩向內看去。
在符文石板鋪就的廊道兩側，有著一架架托盤懸浮在半空中。從殘留的痕跡看，那裡本應燃燒著常明的仙火，如今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死去』了，所以這些本質不高的超凡造物自然也就失去了力量。
在細細觀察了一下後，確定這裡沒有什麼危險，萊恩也就邁步踏入金宮的大門。
他能看到，在廊道的左右，有一幅幅壁畫存在。就像德爾斐神諭所與萊恩放置文明石板的賽維拉茲神殿那樣，它們描繪了金宮的過往，眾神最廣為人知的事跡，以及阿斯加德的由來。
當然，其中也不缺少美化的部分，就像那包繞整個阿斯加德的高大城牆，它的建築過程就是如此。
在後世的神話中，那是山巨人和他的馬匹斯瓦迪爾法利一起建造的奇蹟。在一場戰爭過後，諸神起意重修保衛神域的城牆，一位外來的山巨人願意承擔這份繁雜的工作。不過作為報酬，巨人向阿薩諸神索求美神芙蕾雅做他的妻子，以及太陽和月亮的所有權。
眾神答應了他的條件，但代價卻是在一個季節的時間內完成高牆的建造，不然巨人將不會得到任何酬勞。
諸神本就沒有想要付出報酬，因為他們不認為有人能在一個季節內，就建起環繞整個阿斯加德的符文高牆，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山巨人不僅自身善於建造，他的馬匹斯瓦迪爾法利比他的能力更為出色。
無奈之下，發誓不在巨人建牆過程中傷害他的諸神為了讓他完不成工期，只好派出了善於使用詭計的洛基。而洛基也沒讓他們失望，他變作一匹母馬，吸引來斯瓦迪爾法利的注意，成功的阻止了高牆竣工。
就是代價也很有意思。當這位出名的詭詐之神回來的時候，他的身後還跟著另一匹小馬駒。它在後世鼎鼎大名，因為它就是奧丁的坐騎，八足駿馬斯雷普尼爾。
不過這一切在壁畫上就是另一種說辭了。邪惡的巨人妄圖欺瞞諸神，它的馬匹也脅迫了詭計之神。最終巨人的陰謀敗露，還妄想索求不屬於他的報酬，於是諸神給了他另一份報酬，雷神之錘妙爾尼爾——他被趕來的索爾一錘殺死，就此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果然，歷史就像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能書寫它的，只有贏家。」
一路看下來，壁畫中記載的內容有些是萊恩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但相同點是，它們都描述了阿薩神族的偉大，沒有一絲不好的地方。
不過這也正常，真正的歷史，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展現給外人看的，自然是好的一面。
「是的，外來者，正如你所說，真正的歷史只有親歷者才會知道，比如我就是這樣。」
「嗯？」
自踏入這座宮殿以來，空間化作的屏障就一直環繞在萊恩身周。他神色不變，聽著突然傳來的聲音，試圖尋找到聲音的來源。
然而如今阿斯加爾德殘破的主體並不歡迎他這個異域神明，哪怕根源已『死』，依舊有著不弱的威能，而且金宮也還有著少許殘留的神威。因此，在雙重壓制下，萊恩並沒有什麼收穫。
「陌生的神明，不要緊張，我已經是是個死去的存在了。之所以還能與你交談，也不過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好像發覺了萊恩在尋找它，那道聲音再次傳來。聲音蒼老而沙啞，語言卻一聽就懂，這個說話者大概掌握了與語言、智慧、知識相關的力量。
這一次，萊恩倒是有了些發現。聲音的源頭似乎是這座金宮本身，那個說話的存在大概掌控著少許神殿原本的權限。
不過『死去的存在』.聽著這個聲音的說法，萊恩倒是有了個猜測。
「你就在這裡面，在這座神殿的中心？」
用對方的語言平靜的問道，同樣掌握著相關權柄的萊恩瞬間就學會了這種語言的發音方式。不過自己即將見到的第一個可以交流的『本地人』很可能是個『擺件』，多少還是讓萊恩感覺有些好笑。
阿薩神族似乎已經絕滅，但他們曾經拋出的棄子卻還存在著，這未嘗不是個諷刺。
「當然，陌生的神明，我就在金宮的深處，這也是這座宮殿的名字，伱只要進來就能見到我了。」
並不知道還沒見面底細就泄露了大半，那道蒼老的聲音繼續說道。
「快來吧，關於這裡的過去，我一定言無不盡。」
······
金宮核心。
寬敞的大殿，高大的王座，曾經阿薩神族的諸神曾每日在這裡聚會，這裡也是這座神宮的核心。
不過現在的金宮內，諸神已經不在，王座無人打理，只有在它的左手邊懸浮的平台上，還有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認為是『活著』的存在。
那是一顆頭顱，一個巨大的、布滿皺紋的頭顱。他是密米爾，智慧之泉的看守者，也因此他的名字與泉水相同。
不過現在，他只剩下了一顆孤零零的腦袋，雖然還能思考和說話，卻再也無法做多餘的事情了。
「外來者.」
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這顆老邁的頭顱上，此刻卻布滿了扭曲的喜色，看起來多少有些滑稽。
他本以為自己將隨著這個殘破的世界一道毀滅，卻沒想到還能遇到外來者，雖然他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外來者到底有多『外』。
「多少年了，大概幾萬年吧，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從奧丁匆忙離開這裡開始，就再也沒人來過這裡了。」
感受著金宮外圍那個正在快速深入這裡的陌生神靈，密米爾有些激動。那道氣息他從未見過，甚至和阿斯加德都有些格格不入，不過這不重要。不管他是哪裡的神，來到這裡總歸有自己的目的。
「大概是為了奧丁的寶庫而來的.正好，我掌握著打開那裡的辦法。」
對於奧丁，自己的君主，手執『必中』神槍岡格尼爾的阿薩神族之王，密米爾並沒有什麼忠誠可言。
他曾是智慧之泉的守衛，古老巨人族的一員。在過去，他親眼見證了奧丁自我獻祭的過程，也見證了他飲下智慧泉水後獲得啟示的一幕。
不過後來，世界樹上的九大國度之二，阿薩神族執掌的阿斯加德與華納神族執掌的華納海姆間發生了戰爭，正是此戰過後，阿斯加德才起意重新修築環繞國度的城牆，以保護國度的安全。
最終，當雙方因曠日持久的紛爭而感到厭煩的時候，兩大神族決定重歸於好，並互換人質以作為和平的象徵。
華納神族派遣的使者是日光與豐饒之神弗雷，還有他的妹妹，美神芙蕾雅，這都是華納神族最優秀的神明之一。而老謀深算的奧丁卻耍弄了一個小手段，他把愚笨但高大英俊的海尼爾，與見識廣博卻蒼老醜陋的密米爾當做人質送出。
當華納神族的諸神與之交流的時候，密米爾就扮作海尼爾的隨從，用他的經驗和見聞對答如流。這成功讓他們認為奧丁送來的人質在阿斯加德十分重要，足以與他們送去的兩位神明地位對等，因此兩大神族間的戰爭也因此止息。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奧丁的小把戲終究敗露了，華納神族發現了海尼爾愚笨的內里，他們為自己受到的欺騙感到憤怒。可奧丁的目的也達成了，在享受了長久的和平後，華納諸神也不願意再起戰端。
於是密米爾就成為了替罪羊。他的頭顱被砍下，當做華納海姆表達怒火的證明，然後一路送回了阿斯加德的金宮中。
對此，奧丁除了指責幾句之外，也理所當然的沒有因此反擊的意思，他只是用藥草和儀式處理了密米爾之顱，讓這個曾經看守智慧之泉的古老巨人能夠思考和說話。
從此後，密米爾之顱就在金宮的王座旁充當神王的幕僚，和他交談一些難以做下決定的事情。
「呵呵呵呵呵所以萬事間的好與壞又哪有那麼絕對呢？」
「就像現在，你已經死了，而我，還活的好好的。」
前往華納神族充當人質，還是註定會暴露的人質，密米爾自然不是自願的，可他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不過現在不同了。
再次發出了有些瘮人的笑聲，密米爾的目光看向不遠處通向這處議事大殿的通道。
在他的感知中，那位陌生的神明已經接近這裡了。他要好好想想，怎麼說服對方帶他離開。
等離開之後，他未必沒有重獲新生的機會。
「.」
「.踏」
「踏踏——」
很快，腳步聲由小至大，從通道中傳來，萊恩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了這裡。
當走進大殿，密米爾第一時間看向這個陌生的神明，但萊恩卻沒有看向他。
直接吸引了萊恩目光的，並不是那個巨大的頭顱，而是一道給整座大殿提供了光明的火焰。
它飄忽在半空中，以虛空作燃料，恆久不變的燃燒著。萊恩能感受到，這朵火焰的非同尋常。
「這是一朵誕生在火焰之國穆斯貝爾海姆的不滅明焰，作為九大國度中最初始的兩個之一，那片地域的火焰往往具備著一些非凡的力量。」
「哪怕整個阿斯加德的根源都『死去』了，它依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可以持續燃燒。相比之下，外面的那些就早已熄滅。」
低沉蒼老的聲音響起，給萊恩解釋起眼前火焰的來歷。如他所期望的那樣，黑衣神靈也確實將目光轉移，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一顆頭顱，但生機被鎖死了。不得不說，你存在的方式很有意思。」
神色平靜，從密米爾之顱中，萊恩察覺到了一些和巫術有些類似的痕跡。
相比起尚顯原始的卡俄斯，已經完整經歷過繁盛到毀滅的九大國度顯然有著輝煌的文明，而魔法就是其中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阿斯加德與華納海姆間的戰爭甚至就源自於此——一位華納神族的女神古爾薇格前來拜訪奧丁。
她言語中對神王並不尊敬，後世的傳說中，有說她是來炫耀自己魔力的，也有說她是來辯論兩大神族誰更有資格被人類敬奉的。總之，當奧丁自覺被冒犯，第一個將長矛擲向她，眾神也紛紛向她出手，可結果卻是徒勞。
他們殺死了女神三次，但她卻三次借用魔法的力量死而復生。最終，古爾薇格大搖大擺的返回了華納海姆，也因此掀起了兩大國度間的戰爭。
「呵呵，只是一些陳年舊事罷了。如果可能，我也不想維持這樣的狀態。」
嘗試著露出親切的笑容，但在密米爾的臉上呈現出來的，卻只顯得猙獰可怖。
「陌生的神靈，不知道你是從何而來，又是為什麼來到阿斯加德的金宮？或許我可以為你提供一些幫助。」
對巨人的話不置可否，可對方確實對這裡更加熟悉，於是萊恩開口詢問道：
「我來尋找此地主人的遺留，以及那些篆刻在宮殿上的符文的源頭。」
「還有.這裡發生了什麼，原本的主人又都去哪裡了？」
心中微動，密米爾很快就從萊恩的口中聽到了關鍵的信息。他好像從沒有聽說過神王奧丁的存在，更不知道盧恩符文的名字。
但凡是九大國度的神靈，不可能如此無知，也許.
「當然，你要找的東西都在神王留下的寶庫之中，我知道那裡在哪，也可以給你指出前往那裡的道路。」
密米爾之顱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他覺得自己終於有離開的希望了。
「不過寶庫被設下了封鎖，一旦沒有正確的打開方式，裡面的東西就會散落進虛空中再難找到。我可以試著幫你想想打開的辦法，我了解這裡的主人，但這需要一些時間。」
「至於這裡為何會變成這樣，很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
眉毛一挑，萊恩說道：
「作為這裡的一份子，你不清楚自己所在地發生了什麼？」
「是的，具體的情況，我可以一一向你說明。」
「那就路上說吧，你給我指路，在找到那個寶庫之前，你盡可以講述你的過去。」
長袖一展，萊恩將那朵不滅明焰收入袖中，然後讓那個托舉著密米爾之顱的托盤來到身側。
作為巨人，密米爾的頭哪怕經過了儀式與草藥的處理，依然是常人的數倍大小，看起來奇詭異常。
「如你所願，我會向你講述過去的事情。」
答應下來，隨即密米爾在指了個方向之後，就向萊恩說起了他的經歷。
走在通向寶庫的道路上，聽著耳邊頭顱的講述，萊恩也漸漸了解了此地的過往。
阿斯加德的絕大部分歷史與後世的神話大同小異，最多有部分密米爾有意模糊或者曲解的地方，並抹黑了一些神的存在，可萊恩對照著斯堪地那維亞神話中的記述，很輕易的分辨了其中的真偽。
不過他不動聲色，並沒有指出其中的問題，而是繼續扮演著對此地一無所知的域外神靈身份。
世界最初的生命，巨人尤尼爾誕生於冰與火的交匯，世界樹的誕生，九大國度的出現，甚至精靈、矮人、巨人.一切都和神話沒什麼區別，直到諸神黃昏的到來。
與後世的記載不同，這一次，面對命中注定的災難，諸神沒有坦然接受，而是想盡了各種反抗的辦法。最終，在黃昏即將到來之前，神王奧丁似乎真的想出了什麼解決之道，也可能是發現了什麼意料之外的東西。
總之他秘密召集了眾神，可這一次，集會並非發生在金宮以內，所以密米爾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集會過後，奧丁短暫返回了宮殿，然後獨自離開了金宮，其他諸神也在後續紛紛離開。
再後來，就是根源的崩解，世界樹的倒塌，九大國度分崩離析，一切都陷入寂滅之中。
據密米爾所說，這一切，大概發生在七八萬年前。
「七八萬年.前？！」
心中牢牢記下了這個數字，隱約間，萊恩產生了一種荒唐的猜測，可隨即又將之拋於腦後。不僅因為密米爾的講述已經結束，還因為他已經到地方了。
「這就是金宮的寶庫，神王的藏寶地？」
看著面前的一切，萊恩有些懷疑。
「當然，其實金宮的寶庫有很多，但這是最關鍵的一個，也是唯一至今還存在的一個。剩下的，就算寶庫本身還沒有問題，內里的寶物大概也都像金宮中尋常熄滅的仙火那樣，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不過，想要打開它，還需要正確的方法，不然一旦寶庫自我崩解，那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看很多人似乎不是很了解北歐神話，我就把涉及到的內容寫詳細一點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