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十拳劍與金箍棒,雪原盡頭的承諾
清竹凜半蹲在柒蛇的腦袋上,她看著一分為二的夏明威,愣了一下:「……分身?」在此之前,羅伯特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展示過這招。
是從神話原石里獲得的能力?她想。
此刻,夏明威與分身已經暴掠向前方,化為兩束漆黑的流影逼向須佐之男,他放慢速度,讓分身率先試探。
分身在半空中猛地旋轉身體,借力向前橫揮出金箍棒,只見須佐之男斬出手中的十拳劍,附帶著風、火、冰、光、暗等十種元素的神風剎那肆掠開來。
「嘭」的一聲落下,夏明威的分身剎那被吹出了十米有餘,肌膚被這股元素之風颳出萬千條傷痕。
他在半空中低喝一聲,雙手齊握金箍棒,影力從指尖湧出,匯聚至棍頭與棍尾,以舞花棍法相對,手肘與雙手並用,金箍棒在空中疾速扭轉成一個漆黑的「陀螺」,影力如同暴風般向前刮去。
舞花棍,這是黑悟空教授他的棍法。
儘管如此,分身舞出的棍花也未能完全擋下須佐之男揮出的狂風,伴隨著全身破裂出猙獰的血痕,手中的金箍棒連帶著滾滾的鮮血傾落向大海。
儘管分身受挫,可夏明威本人還安然無事,他從天而降,手背青筋暴起,金箍棒猛地砸向了須佐之男!
「無知之徒!」須佐之男眼神一凜,提起十拳劍相擋,泛著十種顏色的刀鋒與漆黑的棍身交鳴,發出震耳欲聾的錚響。
夏明威自知力量不敵須佐之男,轉而一挑金箍棒,使得棍頭抵在十拳劍的劍身上,再而利用這股反衝力讓自己的身體向上空彈去,「鏘」的一聲落下,他與須佐之男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此時此刻,一旁的分身並沒有無動於衷。他是失去了金箍棒,但還有另一招,只見分身乘著筋斗雲沖向須佐之男,再而使用七十二變變幻為了一頭巨大的黑獅,嘶吼著撲咬向須佐之男的頭部。
可須佐之男反應神速,向前刺出了十拳劍,頓時貫穿了這頭黑獅的喉嚨,把它像是獵物那般地串在劍上,甩向大海。
分身在半空中潰散為流影逝去,融入風雨之中。
就在這一瞬,夏明威故技重施,利用分身創造的破綻從半空中疾馳而落,一棍砸向須佐之男的頭顱!
可是,在這短短不過半秒的時間內,須佐之男的身形忽然消逝在原地。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飛速縱橫,留下的幻影近乎形成一個圈環繞住夏明威的身影,以肉眼根本難以看清須佐之男的動作。
但夏明威的雙眼不一樣,他死死地望著前方,時而轉頭看向側翼。
沉重的呼吸聲中,燃燒著赤金火焰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須佐之男的身影,就好似在他眼中須佐之男的動作放慢了無數倍。
火眼金睛為他提供的動態視力要遠超常人千萬倍,捕捉須佐之男的身影綽綽有餘。
於是,夏明威乘著筋斗雲停駐在半空中,身形不動如山,赤金色的雙瞳凝視著須佐之男的動作。
就在短短兩秒後的那一瞬間,須佐之男動了。
他如同狂風閃電那般,帶著一股無可阻擋的銳勢暴掠向羅伯特,緊握著的十拳劍在空中劃出一條如同彩虹般的弧線,仿佛足以切裂大空。
霎那間,夏明威憑藉著火眼金睛捕捉的細節,提前反應了過來,他驅使筋斗雲疾風電掣地向左側去一個身位,須佐之男的刺擊頓時落了空,僅僅從夏明威的肩膀邊上掠過,那股凌厲的劍風就快劃出血口。
抓住這個縫隙,夏明威猛地轉身,乘著筋斗雲以一股神速射向須佐之男,手中的金箍棒直指須佐之男的後腦勺砸去。
須佐之男的速度依舊快得好似閃電,就在他停下身形,準備轉身揮劍,擋下夏明威的掄棍的這一瞬,清竹凜輕聲念道:
「貳蛇。」
聲音落下的那一刻,有一條蛇類從虛空中奔涌而出,這條蛇類的身體望不見盡頭,宛若繩索那般纖細柔韌,半秒的功夫就已經攀上了須佐之男的軀體,軀體折迭成數十圈層層地纏住了他的身體。
這一招,她曾用在花果山秘境的牛魔王身上用過,效果顯著。
「什麼——?!」須佐之男驚疑地低吼,他的身體被層層捆住,寸步難行,就連呼吸都是難事。
他正想揮動十拳劍斬除這條纏人的蛇類,但夏明威已是提著金箍棒襲來,雙手舞著流影,漆黑的棍身不留餘力地猛砸向須佐之男的腦袋,徑直轟出了一團血花,伴著掀起的棍風四散開來。
伴隨著「嘭」的一聲落下,須佐之男的腦袋徹底破裂開來。
轉眼之間,他的身體也開始逐寸消逝,最後化為一團烏黑的血灑向大海,只留下一塊白色的原石,以及那柄十拳劍,這兩者一同落向大海,好在羅伯特手疾眼快,及時接住原石和十拳劍。
神話幻象已死,整個神話秘境開始崩塌,大海漲潮,海嘯般的狂響從海底數萬里傳來,仿佛有萬千頭巨鯨在嘶吼。
既然神話原石已經到手,甚至還多了一柄「神劍」,那麼夏明威沒有再猶豫,徑直乘著筋斗雲飛掠向清竹凜。
在他來到秘境之前,清竹凜身下的柒蛇就已經奄奄一息了,這條背生透明薄翼的巨蛇只不過在強撐著,畢竟這是清竹凜唯一能賴以飛行的蛇類,此時的柒蛇徹底放棄掙扎,落向了海中。
夏明威落到清竹凜身旁,在她即將隨著柒蛇一起墜向海面的瞬間,牽起了她冰涼的手,把她拉到筋斗雲上面。
「原來踩在雲上是這種感覺」
夏明威沒有說話,只是驅動筋斗雲,這團雲朵托著兩人的身體駛向天空的出口,穿過之後,身後的秘境徹底坍塌開來。
兩人落到了就近的山上,附近的松樹已經被凜冽的風雪埋沒,回頭看去,秘境的入口已經不復存在。
同一時間,賽事館的比賽已經結束了。
夏明威回過神來,在學生們的唏噓聲中抬頭看去,教皇頭頂的神鍾已經殘破不堪,舞獅人托著的獅影也忽隱忽現。
結局很顯然,喬凡尼和江子梟打成了平手。
「我靠,他們還真打成平手了?」姬朗愣在原地。
「看來是我賭贏了。」夏明威拿起塑料杯,喝了一口飲料,「那你是不是得拿出誠意?」
「你運氣是真行啊,」姬朗扶起下巴,納悶地說,「不過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幹嘛,說是刪除新幹線的監控錄像,刪除哪一節啊?」
「我只需要伱幫我駭入鐵道系統,其他的我自己來。」夏明威說。
他和清竹凜乘坐的是北海道新幹線的「回聲」號列車,這架列車剛剛在東京站著陸,如果想要掩飾打破車窗的事情,他需要立刻刪除九號車廂的全程錄像,以及清除掉相關的乘客手續記錄。
「我怎麼感覺自己上了賊船呢?」姬朗咂了咂舌,「不會是你在北海道的朋友搶了銀行,得坐新幹線逃跑吧?」
「差不多。」夏明威抿了一口飲料。
「這話你都說得出口。」姬朗有點無語,眼角微微抽動,「這不明不白的,我不太好幫你辦事吧?」
「是不明不白,我的養父也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不希望身邊的其他人也死得不明不白。」夏明威說,「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事關那名朋友的性命,你就幫我這一回,別問原因,行麼?」
姬朗沉默了會,輕嘆著說:「好吧,回宿舍後我幫你駭進日本的鐵道系統就是了,不過那些東西你得自己刪,因為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也不想牽扯進去,不管之後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Okay?」
「這樣最好。」夏明威鬆了口氣。
冬季的凌晨,北海道的雪山上,有兩道渺小的身影矗立在山頂的一角,仿佛兩棵樹木在寂寥的寒風中緩緩搖曳。
「新幹線的每一個角落都設有監控器,既然我們打破了車窗,那負責人員一定會調出監控畫面來看。」清竹凜說,「錄像傳到官方人員的手裡,基本就等同於傳到序列者組織的手裡。」
「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們的外貌,遲早會循著蹤跡找到我們。」夏明威低聲說。
「對,但當時神話秘境忽然出現,我考慮不了那麼多,不然列車就要跑更遠了。」清竹凜遲疑了兩秒,「但我們可以找美神幫忙,即使遠隔萬里,她也能控制東京的普通人……只要美神能找到負責管理監控的鐵路人員,然後控制他刪除錄像就好了。」
「不,」夏明威搖頭,「我們不需要那個混蛋幫忙,她想吃掉我們,怎麼可以信任她……」
「但是……」
「我有方法,你就暫時把這件事放到腦後。」
「什麼方法?」
「總之我會有方法。」夏明威頓了頓,抬眸看向她,「你相信我麼?」
「總感覺,」清竹凜沉默了很久,「羅伯特比我想像中的要厲害好多,有時就好像變了個人……」
夏明威看了她兩眼,然後低著頭呼出一口寒氣,轉頭眺望遠方,入目的儘是綿延的群山,濃郁的雪色和夜色交織,像是一幅朦朧的畫卷。冬季的北海道天亮得很早,才是凌晨三點的時間,地平線處的天空就升起了魚肚白,雪在晨曦下清冷地燃燒著,時而有列車駛過遠方的軌道,留下漸漸遠去的轟隆聲響。
清竹凜像是失去力氣,緩緩地坐到了雪地上,她的肌膚蒼白得像是一張白紙,凌晨的雪山冷得讓人寒顫。
夏明威也疲憊地坐到了雪地上,沉默片刻,看向漸漸亮起來的地平線。
「為什麼不叫醒我?」他緩緩開口,「說真的,如果連你都不信任我,那我也沒有掙扎的必要了。」
「我不希望你出事,」清竹凜的聲音小得聽不清,淺藍色的帽子耷拉在額前,陰影遮蔽住了她的眼眸,「……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也一樣,我只有你了。」夏明威惱火地說,「可如果我沒有來,那你已經死在那裡面了……已經死在須佐之男的劍下了。」他的聲音有些陰沉,「那到此為止,我做的這些都有什麼意義?」
清竹凜的側臉被帽子擋住,凜冽的寒風吹了過來,像是雪山的迴響,把她的帽子緩緩吹落,烏黑的髮絲在風中飄散。
「羅伯特……」她低著頭說,「你以前從來不這樣和我說話的。」
「聽著,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夏明威的心中橫生怒意,可他忽然怔在原地,聲音戛然而止。
他扭頭看去,淚水染紅女孩的眼角,划過蒼白的臉頰,她的臉上大抵還是面無表情的,像是只有淚水在抗議。
夏明威從來沒看見清竹凜流淚,不管是孤身一人走在教堂里,還是被當成食物死期將至,她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堅強的,冷淡的,冷靜的,像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他的瞳孔猛地傳來陣痛,像是燒著火,猩紅的顏色時而褪去,時而復原,耳邊時常傳來黑悟空的冷笑聲。
我……
到底怎麼了……
夏明威呆怔地咽了一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仿佛一股無名的怒火在引導著思維,無數根神經在狂暴的刺激下顫慄。
他的眼中跳蕩著一明一暗的赤芒,像是失控的野獸。
狂嘯的風雪刺入耳膜,他好像什麼都聽不見,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吸。
他把頭埋得更深了,像是有千萬噸的雪在逼著他低下頭,心情遲遲無法平靜,分明雪山的氣候冷得足以把他凍僵,他的胸口卻好似有火在燒,仿佛一頭惡鬼即將撕開他的胸口,脫籠而出。
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傳入耳內:「失去了羅伯特,我就一無所有了……所以我不想你遇到危險,一點都不想……」
夏明威有些疲憊,他用餘光看去,清竹凜低垂的眼角被淚水浸濕,她的聲音模糊得像是融化的雪,嘴唇被凍得發白。
他張了張嘴。
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深吸一口氣,低聲說:
「我最近找回了一些記憶……我自認為很重要的人死了,就在我面前。我看著他被人吃掉,但我無能為力……」
「什麼都做不到,就只能像條狗一樣跪在地上,看著他的血肉被人撕開,那個人在把他殺死後,就那樣走了,我甚至不敢攔住他,怕他在彈指間就把我殺死。」
「所以我真的……」
「真的不想重蹈覆轍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猩紅的雙瞳從未那麼黯淡過。
「你是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意義了。」
「所以我向你承諾過,我會保護你,我現在有那個資格……」他輕聲說,「我不會再重蹈覆轍,絕對不會……所以你可不可以多依賴我一些?別再像這樣,一個人去逞強,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在你身邊。」
清竹凜低著頭,眼角泛紅,蒼白如紙的臉似嗔似悲,她好像想說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夏明威呼出一口寒氣,伸出右臂,遲疑半秒,緊緊地抱住她冰涼的肩膀,「我們只有彼此了……所以,我們只能互相依靠。」他頓了頓,「不是我單方面地被你牽著走,而是互相依靠。」
清竹凜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抿了抿嘴唇,淚水更加無法遏止地流下,烏黑的發縷在雪山的寒風中飄散。
仿佛被整個世界孤立的山頂,氤氳的雪霧像是一隻朦朧的大手,快要把他們的身影裹入掌心中。
遠處,燈火通明的列車已經離去,漸漸地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休息不久後,他們走下雪山,順著新幹線的軌道一步一步地走回東京,太陽漸漸盪開了雪霧,時而有列車「哐當哐當」地駛過。
回到教堂時,已經是早上六點。
兩人長呼一口氣,大字狀地倒在教堂的大床上,呆呆地看著熟悉的天花板,清冷的陽光從窗外拂入,穿過書本的縫隙落在他們臉上。
「說起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個魔女哭。」
「只有機器人不會哭。」
「你這樣說,機器人都要哭給你看了。」
「該睡覺了,只有兩小時可以睡,等會教主就要回來了。」
「好吧,晚安。」
「其實都該早安了,」清竹凜閉上雙眼,「不過……晚安,羅伯特。」
感謝訂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