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在索倫之城待了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但他從沒有來過審議院，一來他確實沒有前往審議院的需求，求助傑羅姆就能解決他大部份問題了。

  二來王族來的傳說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審議院內，他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這是萬萬不可的。

  「今天總算是逃不了。」

  楚明內心暗道，跟隨艾琳娜從審議廳偏廳進入，穿過一條走廊後，他們進入到了審議院內部的街道中。

  在這街道上，來往皆是超凡者，普通人反倒成稀罕。

  楚明朝遠處望去，審議院內部大多數是低矮的建築，不超過三層，這裡視野很開闊，他甚至能夠看到布里克城堡背靠的翠綠大山。

  艾琳娜熟練行走在街道上，與來往的騎士禮貌地打著招呼，看她這樣子，似乎比楚明這個布里克族人還要熟悉這裡。

  克洛諾環顧周圍的建築，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紫羅蘭公國，鬱悶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他低頭朝楚明問道：「雷恩，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楚明目不斜視，「我也不知道。」

  克洛諾臉上出現詫異。

  「你沒來過這裡嗎？」

  楚明老實道：「還真沒來過。」

  「……」

  克洛諾無語了，楚明在索倫之城待了這麼久，竟然沒來過審議院，這得多麼沉迷於修煉才做得到。

  三人拐入一座花園，來往人群變得越發稀少，直至路上看不到任何人。

  亞格麗絲還沒來之前，審議院中還是有不少騎士會來這裡欣賞騎士審團花費大功夫建造的花園。

  但傳說到來後，眾人不敢冒犯，去的次數也少了，這裡逐漸成為了亞格麗絲的私人領地，只有她的法師學生在這裡往返。

  楚明三人步伐緩慢地走過花圃路，亞格麗絲還沒見到，他們便看到一名男法師蹲在花圃中給花樹鬆土。

  艾琳娜與兩人站在遠處看著那名男法師，語氣平淡地介紹道：「米里森·伯斯德，也是老師的學生。」

  「不過這人嫉妒心重，你們要是不小心得罪他了，要麼遠離他，要麼把他給揍服了。」

  女人的話傳到遠處，男人動作一頓，抬起頭來看向楚明等人。

  米里森抬起頭來，他看到艾琳娜後面的楚明兩人，挑了挑眉，挑釁道：「艾琳娜，你怎麼又帶這廢物法師過來了，你還要浪費老師的時間嗎。」

  楚明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抹冰冷。

  不過艾琳娜明顯不是那麼好惹的人，她對面前的男人視若無物，只是在欣賞著自己紅潤精緻的指甲，不經意地開口譏諷道：

  「米里森你的腦袋該不會被泥土給塞滿了吧，我還沒靠近，就聞到你身上的那股腥臭味了。」

  「一百多歲的老東西了，真把自己當年輕人。」

  「你……」

  米里森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說不出話來。

  楚明暗暗搖了搖頭，這傢伙還真是又菜又愛玩。

  雖然男人沒有反駁，但艾琳娜依舊冷厲著臉繼續道：「我所行之事皆是老師的決定，還輪不到你一個施花肥的來指手畫腳。」

  米里森想起亞格麗絲對艾琳娜過分的寵愛，臉上的嫉妒之色掩飾不住。

  他也不說話，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小鏟子用力一甩，「咣當」幾聲，便往回走去。

  克洛諾幸災樂禍道：「活該，讓他嘴臭，我上次過來的時候這傢伙追著我嘲諷了一天。」

  艾琳娜回頭瞥了一眼克洛諾，眼眸中流露出捉弄的笑意。

  「克洛諾大人這麼威風，上次一定打贏我了吧。」

  男人頓時語塞，原本他還想感謝女人幾句，這下已經沒有這個心情了。

  「艾琳娜你別囂張，等我回去好好修煉，下次一定打敗你。」

  艾琳娜繼續向前走去，她直言不諱地說道：「克洛諾大人，您似乎不太聰明，打敗我這種夢話都能說得出口。」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做夢……」

  克洛諾話說到一半，立刻捂上了嘴巴。

  艾琳娜呵呵一笑，轉頭看向楚明，「雷恩先生，我們這一脈法師傳承的術法有些特殊，還請你等會和老師配合一下。」

  楚明摸著下巴，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有傳言說過，亞格麗絲正是因為和法師會議理念不和，才離開紫羅蘭公國的。

  雖然現在看來這傳言禁不起推敲，但亞格麗絲說不定真的開發出了一些不同於主流法師派別的法術術式。

  將期待深藏在心底，楚明繼續跟隨女人向前走去，幾分鐘後，他們在一處刷白的花亭面前停了下來。

  他目光看去，亞格麗絲坐在椅子正在與米里森對話，和半年前相比，女人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一席紫紗掩蓋住她曼妙的身材，她眼眸中神秘紫星碎芒閃爍，青色長髮披肩，給她非凡的氣質帶去了幾分慵懶。

  楚明等人剛走近花亭，亞格麗絲目光便從米里森·伯斯德身上離開，右手白瓷手臂撐起腦袋，任由髮絲垂落，似笑非笑地看向楚明三人。

  「歡迎，艾琳娜，帶著兩位客人入座吧。」

  艾琳娜乖巧地點頭，完全看不到剛才戲耍克洛諾的狡黠。

  米里森抬頭看向楚明兩人，臉上露出了如沐春風的笑容，歡迎道：「兩位客人還請入座。」

  克洛諾一臉狐疑地看向米里森，哪怕他和男人這是第二見面了，但對於他這變臉速度依舊感到十分驚訝。

  楚明禮貌地謝過亞格麗絲，並沒有理會米里森。

  亞格麗絲仿佛沒看到一般，或許她也不在意，她輕輕敲了敲桌子，一隻魔偶從廊道走來，將熱茶放到楚明兩人面前。

  她輕聲詢問道：「你的老師身體可還算健康？」

  面對這家常的問話，楚明緊繃的內心鬆懈了些許，笑著回答道：「艾曼老師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來信和我說他快突破史詩了，到那時壽命還能延長不少。」

  「艾曼那孩子確實可惜了。」

  亞格麗絲輕笑一聲，說起了另一件事，「法師會議那群老傢伙給我寄信說有傳說級法師天賦的天才要返回柯林頓王國，一開始時我還不太相信，不過……」

  女人細長的指甲划過楚明乾淨的臉頰，「現在我信了。」

  楚明沒有在意女人的撫摸，他將隱藏在內心已久的疑惑問了出來。

  「亞格麗絲大人，我聽傳言說，您是因為和法師會議理念不合才離開紫羅蘭公國的，為什麼……」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還和法師會議有聯繫嗎？」

  女人翹起長腿，身體後仰，輕笑道：「我和法師會議確實存在理念不和，但這並不是我離開紫羅蘭公國的理由，實際上，法師會議和我的聯繫未曾斷過。」

  「不過自從你這小傢伙回到柯林頓王國後，那群老東西對我倒是客氣了不少，有了幾分求人的樣子，看來他們對你是真的器重。」

  女人站起身來，揉了揉楚明的頭髮，「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

  楚明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在亞格麗絲身上感受到了長輩對於後輩的關懷，內心的警惕頓時大減。

  亞格麗絲站立著，像是陷入了沉思中，在場眾人都不敢開口打擾她。

  許久之後，女人眨了眨泛著紫色星碎芒的眼瞳，向楚明兩人問道：「你們應該知道我今天為何邀請你們吧。」

  克洛諾看了楚明一眼，遲疑道：「探討法術？」

  亞格麗絲笑道：「艾琳娜，你來給他們解釋一下。」

  艾琳娜乖巧點頭，徑直伸出手來向克洛諾抓去。

  「你要幹嘛？！」

  克洛諾內心警覺，本能伸手想要擋住艾琳娜的手掌。

  緊接著，在楚明兩人驚詫的目光中，艾琳娜的手掌竟然變得虛幻，徑直穿過克洛諾的手臂，捏住了他的鼻子。

  克洛諾被這一幕嚇到了，愣神地看向艾琳娜，就連鼻子被女人捏住了也不在意。

  艾琳娜狠狠地捏了捏克洛諾的鼻子，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掌，笑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

  克洛諾腦海中思緒發散，陷入了自我懷疑中，「所以上次的決鬥，我的法術根本沒碰到你？」

  楚明思索著，開口道：「這種令身體虛化的手段對於巫師來說不罕見，但如果是對於法師來說……」

  那簡直猶如神跡，法術在功能性是遠不如巫術的，他還沒見過有法術能夠做到這一點。

  亞格麗絲語氣意外道：「你好像對巫師很熟悉？」

  大陸近半的巫師都在豐壤帝國，在南疆能見到都算是稀奇，她對楚明這麼了解巫術感到有一些意外。

  楚明低頭謙虛道：「只是之前研究了一下巫師道路而已，還遠遠稱不上熟悉。」

  亞格麗絲坐下椅子，輕笑道：「和巫術確實很像，但這可不是什麼巫術，若說是法術，勉強也算是。」

  女人說著，看向了艾琳娜。

  艾琳娜開口道：「這叫元素化。」

  「元素化？」

  克洛諾困惑地比劃了雙手，「你的意思是用法術把身體變成元素了？」

  「是，也不是。」

  「元素化可沒那麼簡單。」

  艾琳娜從寬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張紙，魔力灌入其中，紙張布滿魔紋，形狀扭曲變化，捲曲成了一卷精緻的捲軸。

  「吶，接著。」

  女人將捲軸拋給楚明。

  楚明好奇將捲軸展開，克洛諾趕忙把頭湊了過去，裡面出現了一些金光鐫刻的字，仔細看去，裡面的內容似乎在介紹一個法術流派。

  艾琳娜輕聲解釋道：「想要了解什麼是元素化，和元素化的其他應用，就得先了解創造出元素化的流派——元素軀體派。」

  楚明思考問道：「元素軀體派……和元素本位派有什麼區別嗎？」

  元素本位派以研究元素法術為主，聽起來和所謂的元素軀體派有一些淵源關係，不禁讓楚明將兩者聯繫起來了。

  艾琳娜聽完楚明的話，轉頭看向克洛諾，「你沒有什麼話想問嗎？」

  克洛諾撓了撓頭，「我想問的和雷恩一樣。」

  艾琳娜白了他一眼，繼續解釋道：「元素軀體派確實是元素本位派的支流，是由上一代法師會議十席之一的座席維利亞姆·薩扎蘭德所創立的。」

  「元素軀體派發展至今，各種理論都已經非常豐富了，甚至還分出了兩種派系。」

  克洛諾嘀咕道：「這麼能分。」

  艾琳娜瞥了他一眼，「元素軀體派最原始的理論是來源於維利亞姆大人的一個想法。」

  「他認為，法師在自保能力上不如騎士，對不死特性的追求近乎瘋魔，那為何不從自身軀體下手，用自身軀體去培養不死特性。」

  「於是他提出了將生靈血肉之軀轉化成元素的瘋狂理念。」

  艾琳娜搖頭道：「但血肉身軀乃是神明賜予生靈的完美軀體，想要對其改造，務必會出現各種難以解決的問題。」

  「元素軀體論發展一百多年，弊病逐漸顯露，接受了元素化的法師壽命普遍低於普通法師，更新理論就成了元素軀體派迫在眉急的事。」

  楚明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人體的精密確實很難全部窺探，這樣一來，改造元素軀體的道路就會充滿了各種未知。」

  亞格麗絲品茗紅茶，笑道：「所以元素軀體派出現了第二個派系——第二軀體派。」

  「既然改造自身身軀有著極大的風險，那為何不自己創造出一具元素軀體，將現實之身隱藏起來。」

  楚明心神一動，他對第二軀體派系的理論非常感興趣。

  「第二身軀的塑造，還有現實之身的隱藏要怎麼做到？」

  亞格麗絲伸出了兩根細長的青蔥手指，「第二身軀派系有兩大基石理論，一是元素生物改造理論，二是元素界理論。」

  楚明聞言，內心滿是疑惑，正當他還想要詢問的時候。

  亞格麗絲笑問道：「雷恩，你覺得怎麼樣？」

  楚明遲疑，試探道：「難道亞格麗絲大人您讓我們加入元素身軀派？」

  女人輕輕搖頭，「法師派別的不同是基於對不同理論的認可，又何來加入不加入一說。」

  「不過法師會議那群老東西確實有拜託我幫你了解一下元素軀體派別的理論。」

  「艾琳娜剛才給你們的捲軸上隱藏有第二元素軀體的製作方法，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看看。」

  楚明和克洛諾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有些為亞格麗絲的大方感到吃驚。

  艾琳娜在一旁看著好像沒見識過世面的兩人，捂著嘴偷偷笑。

  接受了了這麼重要的禮物，楚明起身感謝道：「謝謝亞格麗絲大人。」

  克洛諾也是一臉騷紅地看向艾琳娜，他低聲感謝著，如果不是艾琳娜，他可能就要錯過這麼神奇的法術。

  艾琳娜樂呵一笑，和克洛諾之前一樣，做出了冷哼側臉的動作，讓克洛諾臉上的尷尬更盛了。

  亞格麗絲撐著下巴，手指敲擊桌面，「好了，艾琳娜，你為他們講解一下何為第二身軀吧。」

  艾琳娜點頭，滿是笑意的臉色逐漸恢復了平淡。

  「第二軀體的塑造需要元素生物的幫助，在法師與元素生物簽訂契約後，法師可以幫助元素生物修煉特殊的法術，從而產出可以用於塑造元素身軀的特殊元素物質。」

  「產出元素物質本身對元素生物並無害處，因為改造法術本身就是從元素生物群體中獲得的，元素生物修煉了改造法術後，反而還能從中收益。」

  克洛諾舉手問道：「特殊元素物質是什麼？」

  艾琳娜輕輕一笑，「蛛絲，唾液，皮膚碎屑，甚至糞便，只要是從元素生物身上剝離的都能算是特殊元素物質。」

  克洛諾臉色變得古怪，「那你這身體……」

  艾琳娜沒好氣道：「是眼淚。」

  克洛諾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楚明思緒流轉，臉色變得鄭重，他提問道：「請問什麼是元素界，難道真的存在另外的世界嗎？」

  艾琳娜一愣，看向亞格麗絲。

  女人眉眼彎彎，滿是笑意地向她點了點頭。

  艾琳娜解釋道：「所謂元素界，其實指的是世界的整體元素環境，而不是真實存在的界域。」

  「元素界理論其實並不是第二身軀派系提出的，我們只是借用。」

  「之所以元素軀體會涉及元素界，是因為我們發現了藏匿肉身的辦法——利用原生身體的部分元素化，就能夠身軀藏匿於元素界中，以第二身軀行走世間。」

  「是不是很神奇。」

  楚明一愣，「這樣一來，不就相當自己創造出了不死特性？」

  亞格麗絲充滿磁性的優美聲音響起，「這不就是座席大人的初衷嗎？」

  楚明驀然回想起亞格麗絲一開始說的話，發現第二身軀派確實以另外的方式實現了座席維利亞姆的想法。

  不過他仔細一想，內心又多出了一些疑惑。

  「既然第二身軀能讓法師自己創造不死特性，那為何第二身軀的知識沒有在紫羅蘭公國流行。」

  亞格麗絲微微嘆氣，「原因很簡單，第二身軀畢竟不是真正的身軀，使用起來還是不如本體順手，而且第二身軀培養所要花費的時間和資源不是一般的法師負擔得起的。」

  「元素生物等級越高，魔法材料越契合本體，第二身軀的潛力就越高。」

  「但哪怕是傳說級潛力的第二身軀，想要真正達到傳說少說也要花費百年時光。」

  楚明不禁咂舌，一般的法師用於自身修煉的資源都不太充裕，再培養一具燒錢的元素軀體確實不太可能。

  不過仔細一想，他的心神又萌動起來，「但我似乎沒有這種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