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白清雪半年來,第十次向陸劍豪發出要歸隱的懇求。→
每一次,都是那麼的真摯,目光中蘊含著的渴望,還有那份讓陸劍豪為之心動的熾熱,都令他怦然心動。
陪伴著最心愛的女人,寄情於山水,徜徉天地間,何等快樂。
沒事,聽聽小曲,舞舞劍,甚或站在雲端,山間,眺望著亂世的爭鬥,血腥,他卻可以在逍遙中自在。
誰不嚮往?
沒有人願意時刻都背負著那壓垮人的使命,也沒有人願意時刻走在生死線上的,曾經的黑蜘蛛大盜不也逃不過這一劫,即便滅亡,紅蜘蛛和金剛蜘蛛還是遠離了是非。
陸劍豪怎會不心動,怎能不心動。
但是他不能。
每次面對白清雪那飽含感情的眸子,他都為之黯然神傷。
「對不起,清雪。」他深吸口氣,壓下內心的痛楚,低聲開口。
白清雪雙眸炯炯有神的盯著他,道:「就不能為了我麼。」
陸劍豪痛苦的搖頭。
「建功立業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白清雪逼問道。
「清雪,這不是建功立業。」陸劍豪苦笑道,「我跟你說過的,如果單純的建功立業的話,我不會在意,我會跟你走的。」
「就是給羅烈當替身,值得嗎?你知道羅烈的對手都是誰嗎,你給他當替身,當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三次可以,第四次就可能死的,我不想你死,給我歸隱,好麼。」白清雪說到最後,淚珠兒滾落,都帶著祈求的聲音了。
陸劍豪張口欲言,卻是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給羅烈當替身,就是將命放在鬼門關,隨時隨地就會丟掉,那種危險,只有陸劍豪能清楚,每一次他都是帶著棺材準備去死的。
可他還要去做。
只因羅烈關乎人族未來,他願意去那麼做,他也必須去做。
這樣卻讓他與白清雪變得衝突。
「你就不為我考慮嗎?你知道你每次離開,我都是怎樣煎熬的嗎。」白清雪起身走到欄杆前,雙肩聳動,委屈的痛哭起來。
陸劍豪走上前,從後面抱住她,柔聲道:「清雪,這是亂世,關係到萬物生靈之主,沒有人可以躲過這場劫難的,我們即便是遠離這一切,也仍舊會被人找上的,非是我陸劍豪不知趣,也非是我渴望建功立業,而是我早已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作為人族太上必要時期的替身,且不止一兩次,人族之外的人,沒有人允許我活著的,我永遠逃不過這一場亂世,除非天下大定。」
感受著陸劍豪溫熱的體溫,還有強有力的心跳聲,白清雪漸漸平靜下來,緩緩轉身,頭枕在陸劍豪的脖頸處,哽咽道:「真的不能嗎。」
「不能。」陸劍豪嘆息一聲。
「完全沒可能嗎。」
「亂世,沒有人能避世。」
「對不起……」白清雪哭聲陡然加大,雙肩聳動。
陸劍豪笑著開口說話,可話尚未吐出,鑽心的劇痛陡然從心口位置傳來。
噗!
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他痛苦的面容扭曲,眼中更是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向心臟位置。
那裡正插著一把匕首。
匕首長有二十多厘米,兩側開刃,鋒利無比,中間有一條紅色的凹槽,宛若紅線,延伸到手柄位置,那裡有龍鳳纏繞而成,並且雕刻著陸和白兩個字。
這是陸劍豪贈送給白清雪的匕首,紅色凹槽若紅線,給他們牽線,結合在一起,是他給的定情信物。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白清雪淚水止不住的踉蹌後退,痛苦,哀怨,後悔,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令她站不穩,完全靠在欄杆上。
鮮血順著匕首流下來,滴落在地上,染紅了地面。
陸劍豪身疼,心更痛,痛的他想要哭,這是他一生摯愛,卻哭不出,反而擠出一絲令白清雪芳心要碎掉的笑容,那笑容蘊含了太多太多。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這絕與歸隱無關。
白清雪咬著嘴唇,看著他。
陸劍豪慘然道:「你連原因都不願告訴我。」
「為父母報仇!」白清雪咬著牙,任由淚水流個不停,仿佛內心的壓抑如火山般爆發出來了,大聲吼道,「你殺了我的父母,你毀滅了我的一家,可我卻愛上了你,你知道我有多麼痛恨自己嗎?」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恨不得殺死自己嗎?」
「你又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少次想要殺你嗎,可是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我在隱忍,我要報仇。」
「但是我卻悲哀的愛上了你,愛的那麼瘋狂,愛你為人族的偉大,愛你的好爽,愛你的豪情,愛的忘記了父母仇恨,愛的忘記了我自己。」
「當有人提醒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多麼矛盾嗎,一邊是父母仇恨;一邊是我深愛著的人,我是那麼的希望,你能夠放棄一切,跟我歸隱,我也可以放下仇恨。」
「可是,你為什麼不同意,半年了,我那麼的努力,我那麼的給你機會,你卻從來都不抓住,為什麼!」
她發泄般的狂吼,徹底打破了雅齋的靜謐。
陸劍豪看著她那歇斯底里的樣子,怎能不知道她內心的壓抑,他甚至有想要上去撫慰她的衝動,因為她也是他一生的摯愛。
「父母之仇,你父母不是普通人嗎,不是早已在很多年前就病故了嗎。」陸劍豪道。
「那都是編造的,他們都是被你殺的。」白清雪咬牙切齒的道,只是那憎恨,在無法控制的淚水面前,顯得那麼的矛盾。
陸劍豪咳了兩聲,吐出鮮血,胸口更是劇痛,血流加劇,痛的他踉蹌後退,坐在椅子上。
白清雪下意識的就要向前,卻咬著牙,一隻手掐著自己,掐破了皮膚,都不自知的克制著。
「我殺的人不少,卻也都心裡有數,能否告訴我,他們是誰嗎,如果他們的死,涉獵到種族恩怨,你殺我,我也不願你。」陸劍豪看著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其實,死對我來說,也是種解脫,除了跟你在一起,我都很累,很累,能死在你懷裡,也不錯。」
「別說了!」
白清雪發瘋般的吼道。
陸劍豪道:「我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行走天下,只追求個問心無愧,死,也要死得明白,告訴我,你的父母是誰,我為何殺他們。」
他說的很堅定,這是他一生的寫照。
白清雪怎能不明白,這天下,只有陸劍豪被稱為豪傑,一世的豪傑。
她淚光瑩瑩,哽咽的道:「我父,方天翼!」
陸劍豪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回想著,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方天翼?可是方家堡的方天翼?」
「正是!」白清雪道。
陸劍豪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我沒殺方天翼,我甚至都沒去過方家堡。」
白清雪張口就要質問,可她沒問出口,因為這是陸劍豪,一個從來都光明磊落的男人,一個將死之人更加沒必要撒謊。
陸劍豪又說道:「我之所以知道方家堡,是因為兇手是人族地聖聶雲海,他的兒子禍害別人家女子,被方天翼所殺,我認為此事不該報仇,為此我曾周旋,奈何後來聶雲海仍舊滅了方家堡,為此,我曾找上聶雲海,剝奪了聶雲海所有的人族資源,令他至今都未曾踏入天聖境界,怎的落在你這裡,卻是我殺了方天翼,滅了方家堡?我陸劍豪是那種不講恩怨,不懂黑白的人嗎。」
白清雪有種剔骨灌頂的感覺,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發直的道:「聶雲海!聶雲海!他,他是我的老師,是他告訴我,你是兇手的,也是他安排我接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