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收成又少了幾成,貴族老爺們的賦稅卻更發苛刻。
底層的百姓已經活不下去了。
男孩被丟棄了。
「娃啊,別怪爹,家裡實在供養不起你了,你往大山里走吧,興許還有一條活路。」
相比將孩子明碼標價的一些父母,男人算得上很有良心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捨得丟下自己的親骨肉呢?
男孩被丟在了深山老林中,他的父親頭也不回的離去了,只剩他一個留在原地。
深山之中確實有活路,但那是妖怪們的路,並非人類能邁進的世界。
若是運氣好,遇上個心善的妖怪,興許還會將其丟回人類社會,甚至給他點吃食。
但是更多的可能則是被當場絞殺,屍體化為山林的一部分。
人類與妖怪的關係雖不至是水火不相容,但也有明顯的界限。
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的相處方式,一旦有人不知死活的越線,結局可想而知。
男孩很成熟,遇上這般遭遇也沒有一般孩童的慌亂。
他目視著父親的離去,靜靜的在原地待了很久。
「爹,娘,再見.」
男孩向著家的方向跪地叩了三個響頭,離去的男人來時彎彎繞繞,害怕他能找到回來的路,豈知男孩天性聰慧,繞幾個圈子也清楚來時的方向。
但他不會回家,爹娘養不活他,他只會連累到他們,把一家人都害死。
畢竟,他與生俱來的成熟與不幸,早已成為公認的事實。
「邪祟」,村子的人這麼稱呼男孩。
以至於後來名字都被遺忘,人們已經將這個稱呼徹底刻在了他的身上。
生活,輿論的壓迫已將這個家庭擊垮。
所以男人拋棄了他,而他的母親更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畢竟生了這麼一個「邪祟」,她的名聲也早已臭名遠揚。
從現在開始,男孩只有自己。
我什麼人也不是,我一無所有。
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他走進了妖怪的森林。
一路上他的不幸似乎失去了作用,他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森林最密集之處。
別說妖怪,就連小動物都沒瞅見幾隻。
隨著他的腳步不斷地前進,熙熙攘攘,零零碎碎的聲音傳來。
男孩不經意間穿過了結界,來到了天狗的領地。
在他震驚,呆滯的注視下,一處熱鬧非凡,座無虛席的宴會映入眼帘。
法力高強,稻妻最強的妖怪族群之一,天狗們無不載歌載舞,鼓樂喧天。
而在眾多天狗的圍繞,妖怪們的中心處,一位優雅得體,樣貌俊美的青年被一位位面紅耳赤,激動無比的天狗們敬著酒。
「哈哈哈,蘇曉大人,您能來到我天狗一族真是令我等蓬蓽生輝!」
「再敬您一杯,您的酒量,在下敬佩!不愧是能發明出這等美妙之物的蘇曉大人啊!」
妖怪們對面前之人顯然無比推崇,天狗們可不會阿諛奉承,只有真心實意的敬佩才能讓他們像「舔狗」一樣對某人由內而外,發自內心的服從與認可。
「咦,這裡怎麼有個人類小孩?」
要知道今日的宴席可是天狗一族特地為蘇曉一人準備的,不存在什麼別的客人。
周遭天狗們的注視沒有讓男孩產生絲毫害怕。
看著那與眾妖怪飲酒作樂,飄灑脫俗的男人,他疑惑不解。
為什麼.
為什麼那位能得到妖怪們的尊敬?
不同的種族,他不應該是它們眼中的異端麼?
身為異端,遭人冷眼的男孩不理解,不明白,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想到什麼做什麼,早已沒有任何敬畏的稚子於宴席上對那位青年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異端?世界只有強弱之分,誰的拳頭大,誰便是理。只要你能凌駕於他們的頭頂,即使就你一人不同,與世界格格不入。對他們而言這也是你的獨特,尊貴之處。」
哪有什麼異端,邪祟之說?
不過是弱小者揮刀向更弱小者罷了。
本身過得疾苦的底層百姓,好不容易有個可以發泄的途徑,自然會將所有不滿傾入其中。
「誰拳頭大誰就是理」
這樣的理念被青年隨意的灌輸給了世界觀還未成熟,懵懂的孩童。
(前文說的成熟那也是與同齡相比,一個底層的孩童再怎麼獨特,他的見聞也就那麼指甲蓋點,所謂的成熟反而帶來了更多的迷茫。)
「那你的拳頭一定很大,所以他們才尊敬你!」
男孩的童言無忌引來一眾天狗們的歡聲笑語,但就是天真無邪的話語才顯得那般真實。
天狗們再怎麼敬佩蘇曉的為人,智慧,真正願意服從,歸順,甚至不少化為信徒的理由那也是他的實力。
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男孩不經意間道出的便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能跟著你嗎?我也想擁有讓別人尊敬的拳頭!」
丟失過去,一無所有的男孩有了目標,向這位已知的最強者提出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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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小鬼,那你便跟上來吧,若是能跟上我的腳步,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青年對這位意外之客產生了些許興致,隨口答應著。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他沒有飛行,一步步的從森林的中心往回去的路子走去。
而那個「邪祟」小鬼,一言不發的跟隨著。
即使正常壯年都無法堅持的路程,他亦是撐了過來。
「有點意思,未來的路,你又能走到哪裡呢~」
直到他點頭,認同了自己的努力。男孩才一聲不吭的暈倒了過去。
陷入黑暗的最後,他看到青年眼中閃爍著幽光,那俊秀的臉上露出了仿佛發現什麼好玩的玩具的笑容。
他參軍了。
他驍勇善戰,沉默寡言,在一眾天領奉行之中有著不小的名望。
當初撿回他的那位青年的名號也在這些年被傳頌,一如當時的男孩認為的的,名為聖主的青年拳頭的確很大。
聖主麾下的鬼武士開始了選拔。
他放棄了組頭的身份,乃至只差一步就能更上一層的地位,毫不猶豫的報名參加了選拔。
他的實力仿佛沉默的性子,常人難以捉透。
理所當然的,他過五關斬六將,成功的再次面見那位青年:聖主蘇曉。
「擁有力量的滋味如何?」
聖主並未遺忘他,一眼從人群中識別出沉默的少年。
「.很好,但內心依舊仿佛有著一處空洞。我曾以為這股空虛是因為他人的歧視與辱罵,是『邪祟』『異端』帶來的格格不入,但擁有了力量後,曾經的異樣不再,我卻沒有任何滿足。
陛下,您能告訴我,這種空洞是什麼?」
沒有當年的不知分寸,如今的他相當清楚面前之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他敬畏而尊崇的求知著。
「空洞?小鬼就是小鬼.看來你渴望的並非是力量,而是被需要,被認可,被關心啊。」
蘇曉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一向有著足夠的耐心與寬容,十分痛快的指出他內心真正的渴求而不得之物。
「被需要?被關心?」
他喃喃自語,有些失神。
他被母親厭惡,被父親拋棄。就連名字也早早的被「邪祟」所替代,他早已沒有了過去。
他這樣的人,會有人需要,有人認可,有人關心嗎?
他一如當年,沒有絲毫懷疑面前之人。
他說的任何話語對曾經的孩童,如今的少年來說,都是不折不扣的真實。
「您會需要我麼?」
他冷淡的聲音帶著些許慌亂與恐懼。
「我能得到您的認可麼?!」
聲音變得迫切,隱藏其中的是炙熱的渴望。
「沒用的廢物不配我投下視線,有利用價值的事物才討人喜歡。」
蘇曉移開了視線,輕笑著,留給他一個身影。
「有利用價值.力量,足夠大的拳頭.您就會需要我,認可我,甚至.關心我嗎?!」
這一次蘇曉沒有回答,卻讓他更發的堅定內心的想法。
往後的一年,十年,帶上鬼面,化身無人知曉其身份的一眾鬼武士之中,一位年輕人脫穎而出。
他是鬼武士·雷騰,一位冷酷無情,麻木不仁,對其所侍奉之主一切命令恪守不渝的劊子手。
於外界而言,這是位宛如機器般,沒有任何人類模樣的武器,是一把獨屬於聖主蘇曉的尖刀。
而對蘇曉而言,這只是一個極度渴求他目光的孩子。在表現了足夠的價值後,「布都御魂」,一個失去一切,在迷茫時期見到那份光明的稚子,如夢得到了所追求之物。
後來,我才明白,我對您的感情是憧憬啊。
而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遠的距離,所以我才更渴望您的注視,您的認可,您的一切!
將那遙遠的距離縮短,只要能靠近您那怕一分一寸,便是「布都御魂」最大的榮幸。
人們都說神明的目光只會落在幸運兒的身上。
但得到神之眼的「布都御魂」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麼幸運。
畢竟
「我所有的運勢在遇見您的那一刻便已傾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