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個說服我的機會,神里家的小子。」
終於得到了言語的資格,神里綾人表情不變,內心長舒一口氣。
仍未起身,他依舊一絲不苟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低下的頭顱以示對君主的絕對尊崇,神里綾人鄭重其事的將早早組織好的語言娓娓道來。
「天領奉行長期與稻妻的海只島叛軍作戰,他們從不希望戰爭結束。九條家一邊賺取稻妻的財政支出,一邊和至冬國愚人眾牟利,黑白兩道通吃。
勘定奉行利用公權,通過高價收費的方式賺取財政收入。
在腐朽的勘定奉行與地頭蛇的勾結下,進入稻妻的簽證費甚至在600摩拉200萬摩拉之間起伏。
而社奉行則暗中勾結海只島叛軍,目的在這場權利的紛爭中,保全自身的地位乃至更進一步。
神里家族世襲統治,掌管稻妻的文化等領域。社奉行並沒有像前二者一樣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相對而言較得民心。
您的歸來對於稻妻而言自然是天大喜訊,但在人類的壽命中,您的存在已近乎傳說,在接下來的肅清與整頓中,罪臣願肝腦塗地,以贖前衍,懇求陛下給予罪人神里綾人彌補祖上之過的機會!」
模仿出忍者這一體系的神里家自然知曉聖主手中那支鬼影忍者的神出鬼沒,無孔不入。
神里綾人沒有任何僥倖的念頭,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並清楚的將自身所犯的錯誤與能發揮的作用展現。
在一個能輕易抹除自己的存在面前耍小聰明那是找死。
展現足夠的價值,才有得到寬恕的可能。
「好名聲啊~神里家倒挺珍惜自己的羽翼。」
蘇曉起身,走向天守閣門前。
「在為陛下獻上最後一絲餘熱後,神里家會將真相告知於眾,歷史的罪人會一一伏誅。」
兩人擦肩而過,神里綾人不敢直視,一臉恭敬的宣告著自己的結局。
仿佛視生死如無物,他一臉平和的做出了決斷。
「三天,安定稻妻的激流,神里一門的之前種種就此消散。」
「謝陛下仁慈!」
「把這兩個廢物提走,明日於千手百眼神像千刀萬剮,碎肉餵狗。」
「是 !」
神里綾人叩首,肅穆的回應著。
在外界不明事理的稻妻人呆滯的注視中,三大奉行之一,也是其中最年輕、神秘的社奉行,神里家主,一手一隻,宛如拖著兩頭死狗般,將另外兩大奉行家主沿著稻妻城,拖拽著走向神裡屋敷。
其中有不乏有天領奉行的武士厲聲斥責,怒叱著,上前想要拿下對方。
卻無一不被神里綾人輕而易舉的斬殺。
天守閣離神裡屋敷距離何其之遠,在稻妻城民眾看瘋子的眼神中,這位斯文儒雅的神里家主一臉冷漠,出手沒有絲毫留手,敢阻攔其前方之人,無不血灑當場。
「神守之柏,古枝猶在,已煥新材。在庭之椿,勿為冬困,寒中清芬。」
神里家恪守「永恆」之道,追隨將軍大人直到永遠。
那是因為稻妻因雷神的守護而存續,唯有稻妻安定,才能保證家族長久繁榮。
所以不論稻妻局勢如何發展,唯獨神里家不可向御建鳴神主尊舉起叛旗。即使心有異向,也只能隱入深藏在表象之下的暗河。
永遠站在神明身後,卻沒有一絲忠誠的傢伙。
提瓦特為數不多的有著野望而能維持清醒的一群聰明人,相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廢物們倒是顯得彌足珍貴。
神里綾人米白色的羽織已沾染上不少血色,衣擺左右是由水元素凝結而成的鎖鏈,將兩位半死不活的老者死死捆綁。
那位陛下已經給了自己生路,不僅是綾華,他亦能劫後餘生。這已經超過他的預期,讓神里綾人無比慶幸自己曾經能為那位八重宮司消解些許煩悶,才能換得今日的死裡逃生。
能活下來自然是最好,綾華被他保護的太好了,所以這孩子如今依舊太過天真。
而這份天真,在這位陛下歸來的時代中,只會害了她。
為了家人,神里綾人會抹除一切。
「綾華還在等我啊,還請諸位讓讓路好嗎?」
面對著一群再度圍上來的武士,神里綾人眼中布滿血絲,早已失去往日的謙虛有禮 。
他的微笑依舊那般和藹可親,卻帶著凌然的殺意。
「家主大人?!神里綾人!你在幹什麼!?」
不可置信的驚詫之聲傳來,九條裟羅煽動著黑色羽翼,從天而降。
天狗將領駭然的盯著宛如惡鬼般的神里綾人,無法相信這位仿佛永遠都一臉難以猜透,露出溫和笑容的社奉行家主會像個瘋子般在稻妻城,神明的注視下,大開殺戒。
其手中一臉痛不欲生卻連一絲聲響都無法發出的九條孝行更是讓她心中的殺意噴涌而出。
無論九條孝行收養九條裟羅是出於什麼目的,但養育之恩是實實在在的。
九條裟羅早已將天領奉行視作唯一的依靠,會傾盡一切來扞衛家族的榮譽。只有需要在九條家與將軍之間做選擇時,她才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將軍這邊。
而自己的恩人,養父,此時如同死狗一般被對方拖拽在後,這怎能不激發九條裟羅的殺意與怒火。
「雷光千道!落雷.不悔!」
狂暴的雷霆如瀑布自高空驟然墜下,被殺意纏裹的九條裟羅上來就是不死不休的致命一擊。
若非周遭普通民眾早已見勢不妙從此地逃走,就這恐怖而肆無忌憚的元素力帶來的誤傷便足以造成無數死傷。
「九條大將,鄙人現在沒有時間與您久敘,還請您讓開!」
兩個老畢登被他甩開,陷入暴怒的九條裟羅沒有絲毫顧忌的攻擊若是不躲開,神里綾人本人如何另說,他們就得先死在雷霆的狂流中。
「秋水三尺.」
「神里流…水囿!」
無窮無盡的水元素瞬息之間改變了上空的環境,宛如天庭飄下來的千萬條銀絲,濛濛細雨絲絲縷縷纏綿不斷,顯得那般朦朧。
不禁讓人聯想到「潤物細無聲」。
但平靜的水面下,是超然劍道形成的暗流,溫柔而遍布殺機。
兩道皆無任何留手可言的元素爆發造成的聲勢驚天動地,周遭的屋子在這一聲勢浩大的對撞下宛如龍捲風摧毀停車場般,破敗不堪!
「禮讚鳴神大權現,善信某甲,請祈黃雷。娑婆訶!」
未有停歇,不顧四周被誤傷的天領奉行,九條裟羅彎弓搭箭,撕裂空氣的雷霆化為箭矢,眨眼之間便殺至神里綾人不足三寸之處。
「叮——!」
劍刃與箭矢的碰撞產生的爆鳴刺耳無比,讓在場只是普通人的一眾武士們痛苦的捂住耳朵。
「我說了.不要擋路啊!」
神里綾人手握似水化形的劍刃,一道刺眼的光芒由其揮使而出。
那是一道接近十餘尺的天藍劍氣,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其軌跡於地面留下一道溝壑,殺氣凌然的斬向了九條裟羅。
「!!」
天狗哪怕及時躲閃,但恐怖的一擊依舊大半斬在了她的身上。
展開的黑色羽翼被硬生生切割,斬斷。
九條裟羅發出一聲悽厲的哀鳴,猛地摔落在地面上,激起濃厚的煙塵。
「.休想逃走!!」
失去羽翼的劇痛接近昏眩,九條裟羅憑藉著最後的意志力強撐著,布滿血痕與塵土的手無力的向神里綾人離去的身影抓著。
她抓向的是神里綾人,又或是其身後的九條孝行?
雖然名義上是九條家的養子,但九條孝行看她的眼神,與看鐮治時的不同。即使木訥如她,也會偶感寂寞,尤其…在看到部下與親人相見的溫暖場面後。
妖怪心性不比人類的詭異多變,它們生性天真,單純。認定一個人,想通一個理,便是一輩子的刻骨銘心,即使撞上南牆也絕不回頭。
九條裟羅原本棲居於一片平靜的山林之中。
不知從何時起,邪祟作亂,周遭安寧不再。
雖有天狗之力,年幼的她卻仍無力單獨對抗魔物,更曾在戰鬥中被擊落山崖,羽翼受損。她從高處墜落,受傷的翅膀無法張開,眼睜睜的,絕望無比地摔落地面。
女孩昏倒在路邊,模樣有些狼狽,但周身毫髮無損。眾人覺得驚奇,便帶著她返回城中,即刻上報給天領奉行。
九條家主九條孝行一見此女,便察覺到她手中那枚發光的物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之眼」。
如此年幼就已獲得神明的注視,九條孝行認為,這個女孩便是上天賜予天領奉行的「命運」。
他收養了女孩,賜名「裟羅」,培養她成為全能的戰士,並要求她服從將軍,為稻妻而戰。
從那時起,妖怪成為了人類的子嗣。
無論對方是利用她亦或只是單純的將其當成一件好用的工具,但養育之恩是做不得假的。
九條裟羅對九條孝行的感情是絕對的,既有對恩人的感激,亦是隱藏著對親情的渴望。
所以這位冷靜的天狗大將在看到老人生不如死,顏面盡失,宛如一條死狗被水元素化作的繩索牽扯著時,內心名為理智的弦便瞬間崩斷。
心思單一的天狗啊,怎麼忍受的了那位稱自己為女兒的老者受到如此折磨呢?
哪怕,他從未視她為女兒。
「不准走,神里綾人!不准走!!」
「.放開家主大人,放過他.」
最後的意識沉入黑暗,九條裟羅陷入了昏迷。
但那雙手,依舊奢求的抓向神里綾人的身後。
「若是事後有機會,我會向您致歉。現在,請不要妨礙我,九條裟羅!」
敬佩也好,愧疚也罷。
神里綾人不可能在家人的取捨之間有任何猶豫。
那位陛下給我的時間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