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愛人麼。」
接近暴虐,狂躁的空在聽到這份解釋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雖然他外表是少年模樣,與蘇曉一對比像個弟弟,但真要比個年齡的話,那真的就是他吃的鹽都要比對方吃的飯還要多了不知多少。
他也並非傻子,能看出七神的不情願。
但那又如何,侵犯了坎瑞亞的事實不會改變。
只不過這位與自己一樣的外來者不是抱著侵略而侵略,而是以保護自己愛人的目的才痛下殺手,雖然同樣不可能得到原諒,但至少讓空內心對他的感官好上了那麼些許。
兩人註定是敵對關係,不是說你有你的理由,我就能既往不咎。
但無論是空還是蘇曉,他們有一點相同,那就是同樣瞧不起又當又立的那幾位諸神。
要殺便殺,我們就算不能魚死網破,也絕不畏懼。
即使死也要讓你們這些冷漠,傲慢的神明付出代價,而不是看著你們一邊虐殺著我們,一邊假惺惺,面帶愧疚!
「你被他們稱為王子殿下,看來混的不錯。」
蘇曉突然開口道,像是聊家常般,揶揄道。
空愣了一下,同樣擠出一抹笑容。
「你也不賴,連一名神明都能抱得美人歸。」
兩個一心想要殺死對方的男人此刻竟像朋友般聊著天。
「被稱作王子的你應該知道坎瑞亞究竟為什麼要被覆滅。」
「如果連發展也有錯,這樣的世界.這裡的人類與被那些虛偽的神明圈養的豬羊有什麼區別。」
空眼神淡漠,制止了身後蓄勢待發,數不勝數的殺人機器。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從未覺得坎瑞亞追求發展有何錯誤。」
化為人形,一隻手被真緊緊握在手心的蘇曉搖了搖頭,說道。
空皺起眉,緊握著手中單手劍。
這莫名的輸了陣仗的感覺是從何而來啊?
「我剛剛說了,坎瑞亞未必無辜。你們沒必要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視角。」
「你叫空是吧,我就這麼稱呼你了。同為外來之人,我能感受到你那漫步於無數世界,經歷過一次又一次旅行的氣息。
你的智慧別說提瓦特這些仿佛被圈養,一旦開智便被宰殺,刻意延緩了發展的人類文明,即使同為異世之人的我,見識上恐怕也不及你之一二。
你給這個國家帶來的好處太大了,空,你讓他們過得更好的同時,也滋養了他們野心蔓延的速度啊。」
明知道面前這個旅行者看似一副正太臉,實則比自己要大不知道多少輪,但蘇曉還是擺出了一份長者姿態,以教導的口吻一字一句說道。
「你什麼意思?」
他莫名有些發冷,卻並無阻止對方的言語,即使內心告訴自己不要聽,乃至逃避。
可從根本上覺得坎瑞亞是無辜的,天理維繫者與七神還有面前之人這些侵略者才是惡徒的空還是遏制了內心的不安,強壓著莫名的不適感,等待著蘇曉的下言。
「他們沒有足夠的沉澱便迎來了暴漲的國力,心性匹配不上自身的實力,那如野火燒不盡般的欲望才是帶來毀滅的根本。
空,你低估了人的惡,人的欲望!」
「高速發展的科技,恐怖的殺人兵器被你們命名為耕地機?坎瑞亞的發展來的太容易了!沒有耕耘,沒有等待,你們的發展理念是靠這些超越時代的戰爭兵器發動一場又一場戰爭,沒有遏制的擴張自己的領土,是靠他人的血與屍體壯大起來的。
你們本質上便是侵略者,戰爭狂熱犯!」
「美名曰:『土地不是用農具去犁的,而是用血與肉去爭奪的?』這些殺人兵器被稱作耕地機是因為它們的作用便是開闊疆土?告訴我,空!你們這種行徑對於其他的國度而言,與侵略者有什麼區別?
你以為這些稱呼你為王子殿下的坎瑞亞人還和當年一樣,淳樸天真?他們的欲望早已無法遏制,你想幫助他們帶來發展,而他們卻只想更好的侵略!
不信仰神明的國度妄想以人類之身侵犯七國,有這樣念頭的你們,憑什麼覺得自己是無辜者,憑什麼覺得毀滅你們的神明是傲慢,冷酷的。
旅行者,坎瑞亞的王子殿下,空。
坎瑞亞的所有人,才是最傲慢的那一個,不是嗎?
從始至終覺得他們沒有變的,只有依舊如故,不曾改變的你。」
空緊握的單手劍不知何時摔落在地,原本足以焚燒整個世界的怒火不知何時變得死寂。
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在自家妹妹面前,無所不能的哥哥,旅行者空此時無力的險些摔倒。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很多時候人都是會自我欺騙的。
人的本質便是雙標,同樣的錯誤在不同的人身上呈現出不同的結果。
而我們面對結果的態度往往取決於那人與自身的關聯。
即使溫柔如真,在面對能吞噬魔神壯大自身這等邪惡不講道理的能力時,哪怕是無辜如同嬰兒,她也會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
因為她有自己重視的家人,摯友,子民。
在面對哪怕有一絲會連累到他們的可能,即使是真,也斷然不會遲疑。
可這個人換成了蘇曉,她便沒有任何憂慮可言,甚至第一時間想找對方試試,被吞噬的感覺是啥樣的。
這便是人與人的不同,正是有了情感,不同的對待方式,衡量標準,也就是所謂的雙標,人才之所以是人,才是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
空聰明麼?
至少蘇曉是有自知之明,沒有絲毫相遇對方比較的念頭。
但他也是雙標的,這些年呆在坎瑞亞,提供了技術,帶動坎瑞亞發展的最根本原因的他會真的對坎瑞亞人的所做所舉絲毫不知?
炮火的轟鳴帶來的鮮血與哀鳴他真的視若無睹?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這就好比你養了二十來載的兒子大喜之日,你也許會記不清孩子的具體年齡,但總不可能說他姓什麼叫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除非你老年痴呆,也就是自身的問題。
空便是如此。
對於與妹妹分離後,痛不欲生,瘋狂追尋又無力可施的空而言,在那一時刻給予了他無限善意的坎瑞亞無疑是斷梗流萍找到了歸屬,自帶的好感濾鏡將對方的一切行徑都給粉飾,美化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也正是如此,才會一點就破。
蘇曉為什麼能沒有絲毫仁慈,顧忌的殺戮坎瑞亞人,毀滅這個國度?
是因為他打心底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所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並非如此。
世間萬物,亦為兩面。
坎瑞亞可以將自己粉飾成無辜的小可憐,遭到了萬惡的七神與惡龍的侵略。
七神也可以毫不客氣的指責坎瑞亞,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不信仰我等神明便罷了,竟敢妄想侵略七神之地?找死!
天理維繫者更是可以隨手覆滅這個國度,擺擺手表示提瓦特是我家,你觸碰禁忌,擱這玩火,提瓦特一個不小心都會因為你崩析毀滅。
他媽的,住在我家還偷偷挖地基,統統死啦死啦滴!
蘇曉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說,我是為了我的愛人,以及稻妻那些還在等著我的人,所以我必須活著回去。
像個戲劇台子中的主角,高喊什麼我的身後是家人啊,然後心安理得的大肆殺戮。
你們坎瑞亞就乖乖化作我向天理維繫者投誠的工具,老老實實把頭伸過來我給你做個spa。反正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是為民除害。畢竟你們再瞎搞,提瓦特搞不好都要沒。
他也可以粉飾自己,甚至轉頭讓稻妻歌頌自己的美德。
但蘇曉不屑於此。
從始至終他都堅定的走在自己的路上,正義?邪惡?
這種東西也想動搖他的內心?!
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弱肉強食才是唯一的法則!
我拳頭大,你就必須得老老實實聽我的。
你七神再怎麼不情願也得過來老老實實的丟一發技能,表現對我的服從。
你坎瑞亞野心再大,再怎麼能侵略,我一個不滿意一根指頭滅了你們。
反而言之,若坎瑞亞有所謂的機械魔神,人造魔神戰力,那他們也能一巴掌把七神乃至天理維繫者拍死,將世界打的天昏地暗,堆也堆死眾神。
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絕對的黑白之分,在場之人皆是這個世界天花板一級別的人物。
但論認清自我上,除去也許沒有一絲感情,與一台機器無二的天理維繫者外,哪怕是有著數千年閱歷,在實力、心性、智慧上都甩蘇曉幾條街的摩拉克斯也沒有他清晰。
對與錯?
我欲往之處,即為我之道路。
我之道路,即為正確。
所以,蘇曉不會迷茫,不會懊悔,更不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