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溫迪那一晚臉上的神情,即使是蘇曉亦是如此。
風精靈的哭泣不僅僅只是因為一個「白堊之子」,更多的是理想與現實的碰撞,歡樂派的落幕。
不是你一心一意的對所有人好,世界就能消除矛盾。
人心,惡意.世界的本質無法用殘酷一詞籠統概括,但它無疑是現實的。
而現實,容不下一味的天真。
龍脊雪山,於蒙德終年高聳,那般寒冷,那般美麗。
巍峨的雪山插入湛藍的天空,雄偉壯觀。
不知何時起,這座雪山成為了冒險者的天堂。
埋龍之墓。
蒙德人這麼相信著,或是為了追逐自由,征服雪山,或是為了傳說中的龍牙、龍鱗,無窮無盡的財富,利慾攻心。
這座雪山從不寂寞。
它那麼孤高,而又那麼熱鬧。
而今天,它迎來了一位異國的真龍。
「黑土」,是鍊金術的詞源,也是最初的狀態。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等俗類必須尋找意義。
「黃金」,鍊金術最後的階段。無價值的事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意義,變化成了黃金。我,也找到了意義。
萊恩多特,坎瑞亞的大賢者,最年輕、強大的黃金。
於她而言,生命的創造並非神明的權柄。
肆意於大地帶來無窮無盡的殺戮與死亡的漆黑獸災,於高空咆哮,一呼一吸便是腐蝕一切的魔龍.
這些傑作的背後,一位「白堊之子」,即無垢之土、原初之人的質料,所創造出來的成功的人造人,終年於雪山之中追尋,研究著一切能帶來力量之物。
他沒有前者那般名聲,亦未曾給諸國帶來悲痛。
他是阿貝多,蒙德西風騎士團首席鍊金術士兼調查小隊隊長,蒙德人最仇恨的那位黃金的造物。
當真相被掩埋,罪人的後裔亦能享受光明,沐浴在人群與鮮花之中.
雪山的一處營地內,青年手持畫筆,思索著。
「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人造之物即使再像人,他的追求,思維方式也絕非能與常人相提並論。
阿貝多總是習慣性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哪怕自己的師父、母親,曾厲聲制止,阻攔他的胡思亂想,但這位白堊依舊對此有種謎一般的渴求。
風景不錯,趁著休息,就把這一幕畫下來吧。
依舊是未能思考出什麼,少年將目光投向日出映雪的美景,心中默念著。
他身著以白色為主體,配有黑、黃色調配飾的連帽大衣,頭髮棕黃色中分,中間紮成麻花樣式。
阿貝多的瞳色是藍綠色的,古井無波,永遠都是那般從容,淡定,給人一種溫柔卻又無法靠近的距離感。
明明是望著那旭日東升的美景,他的筆下卻孕育出一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可愛小女孩。
女孩的笑容好似朝陽,可愛活潑,正是蒙德的小太陽,可莉。
「那孩子,最近在幹什麼呢?」
阿貝多看著自己的無心之作,其中的神韻讓他認定其為足以送出手的作品,打算下次與自己那永遠那般活潑好動的妹妹相遇時作為禮物送給女孩。
「天…天已經亮了?!明明還想再做一組實驗.又不知不覺熬夜了啊.」
阿貝多的助手,一名對世間萬物抱有強烈好奇心的鍊金術士,少女砂糖苦惱的小聲哀嚎著。
「砂糖,我大概能理解你一心專攻「生物鍊金」的理由。但不管怎樣,人體的休息同樣重要,忍受疲勞,強撐下去只會讓精細的實驗過程更容易出現頻繁的錯誤,請休息一會吧。」
阿貝多看著少女的黑眼圈,輕聲勸說著。
「好的,阿貝多前輩。」
少女顯然相當尊敬這位前輩,眼中雖然還有對實驗的渴望,卻沒有一絲掙扎,相當順從的答應著。
「哈欠~這是您的妹妹,火花騎士可莉啊,真是美麗的一副作品呢。
說起來,好久沒看到她來雪山找您了?是又被琴團長關禁閉了嗎.明明每次認錯的態度都那麼誠懇.但只要被放出來,不久就又會闖禍。
唉,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反省過。啊…我答應她,要幫她做一個會蹦會跳,又很安全的蹦蹦,只不過現在,設計上還有不少問題…」
對於外人面前社恐的少女顯然早已視這位亦師亦友的前輩為可以吐納心事的自己人,一不小心就說了一大段話來。
「可莉的蹦蹦炸彈我也會繼續幫忙改良,你不必過於操心,砂糖,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請好好去休息。」
「是~!」
砂糖點著頭,轉過身準備進入營地,一道身影的突來乍到讓少女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好美的人.
雪花飄落,不沾衣身。
他只是單單站在那裡,便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但讓砂糖發愣的並不是對方俊美的容顏,而是那熟悉的氣質。
溫和,卻又隔絕世間一切的淡然.
好像.阿貝多前輩?
少女愣神之際,與來者對視的阿貝多已失去往日的平靜,手中畫筆被他捏斷,同樣純淨無垢的面容遍布森然的殺意。
一眼萬年。
哪怕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哪怕從未與其有任何的交流.
阿貝多的身體本能的動了起來。
少年手握腐殖之劍,沒有任何猶豫的殺向了俊美的青年。
殺了他,殺了他!
阿貝多,你的誕生,你的出現,就是為了殺了這個男人!
女人癲狂而執拗的聲音宛如魔音入耳,不斷徘徊在少年的耳畔。
這一刻,便是這位人造之物的造物主,所期待,所給予他的意義。
「冥古,於此顯生!」
厚重,數不勝數的岩元素瞬間爆發,隨著少年的身影形成一頭咆哮的岩龍,嘶吼著,怒嚎著,於這雪山之巔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吼!!」
「沒有逃跑,而是選擇向我揮劍麼.」
蘇曉迎著這炫目而殺意凌然的一擊,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死去的亡魂依舊苟延殘喘,五百年後的今天,泯於塵土的故人,向這位至高無上的存在展開了報復。
蘇曉有多久,沒有直面這般肆意妄為,純粹的殺意了?
有趣啊.
「有膽量挑戰我很了不起,但是.」
瞬間暴起,咆哮的岩龍筆直的撞上了不閃不躲的蘇曉。
「砰!!!」
在白堊色王子的命令之下,大地的造物之潮翻湧了起來,輔佐那摻雜龍的眼睛、指甲、鱗片,毒血孕育而成的腐殖之劍。
這是阿貝多全力爆發的一擊,這是他的兄弟魔龍杜林綻放一切污穢所融合的,足以腐蝕一切的殺招。
僅僅是殘餘的威勢便將那不遠處的雪峰削去半個山頭,恐怖的聲浪瞬間便引發了一場足以覆蓋、吞噬所有陽光的雪崩。
「我能誇你的就只有這一點了。」
攻擊的對象,恐怖聲勢的中心。
蘇曉輕鬆愜意,笑容不改,兩根手指夾住了劍尖。
「怎麼會.」
差距,怎麼可能這麼大?!
阿貝多隻感覺手腕一震,腐殖之劍便已脫手。
隨著蘇曉輕輕微微使力,伴著一陣微不可聞的哀鳴,這柄堅固、以龍骨為基,蘊有魔龍杜林毒血,能不斷變強的活物瞬間迸裂。
劍刃的碎片由無情碾碎它的蘇曉指尖輕彈向一臉駭然的阿貝多。
「噗嗤——」
少年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