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需要重新認識你一下，這不太符合我的一貫認知。」
林文輝直到周受源走後，才出現，只不過他的腦袋很暈，顯然是剛才被李澤華的一連串布置，衝擊的有些扛不住。
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一心一意，想要建立覆蓋全國經濟循環圈的男人？
在國內一門心思想要擺脫資本，所作所為，堪稱普羅大眾眼中絕對正面形象。
可一出門，立馬給東南亞所有人安排一份原地爆炸大禮包，按他的打法，不出五年，微支付所到之處，必定哀嚎遍野。
他可以拍著胸脯負責任說一句，這個計劃但凡透露出去，忿怒的人群能硬生生把參與者撕碎，再踩上一萬，不，一億腳。
至於始作俑者李某人，註定上東南亞各國歷史教科書遺臭萬年，比索羅斯迎風臭三里還要過分。
毫不誇張說一句，哪個膽大不怕死的，給李某人老家祖墳弄個旅遊風景區，收門票能玩丟炮仗，送鋤頭項目，分分鐘搞成億萬富翁。
對比，李澤華一無所知，只冷冷說一句：「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最大的背叛。
所謂擴展生存空間，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殘酷競爭，物競天擇成王敗寇，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我的友善，只對同胞。
非我族類，死活勿論。
生存空間是靠血與劍打出來的，不是憑空掉下來的。」
林文輝想不通，「可按這個計劃執行下去，受益最大的還不是魷魚資本嗎？
它們憑藉長達十年以上的商業布局，已經在東南亞建立完善的體系，無論是拉升股市，還是行業估值，最終收益它們會拿走大半。」
「這就是計劃能順利推進的關鍵所在，只有魷魚資本拿到最大利益，它們才會容許微支付餘額寶在東南亞擴張，沒有這塊肥肉，它們憑什麼允許？
別看剛才那幾位嘴上動心，實際回去後還得背後資本點頭，一算帳，以前積攢在手裡甩不掉的破爛玩意，這次終於可以賣個好價錢。
破爛多了也咬手，能盤活底層資產的同時大賺一筆，趁機吞併競爭對手，拿到更多市場份額才是它們願意合作的動力。
對魷魚資本來說，割草不如斷根，它們對東南亞許多資源是垂涎三尺，以前沒機會染指，現在我把刀遞過去，它們求之不得。」
魷魚資本不是神，它們固然是積極推動移動網際網路技術，落地的幕後主要玩家，說是棋手也不為過。
通過某種手段達成某種目的，但在這個過程中，究竟會產生怎樣的變數，最終又做成什麼樣子，它們自己也不清楚。
畢竟這玩意大家都沒經驗，好在魷魚資本控制的資源足夠多，無論風往那邊吹，最後肉都爛在鍋里任它們挑著吃。
前世之所以選擇在東大率先展開計劃，說白了還是想順帶打擊這個最大競爭對手，能徹底搞垮搞亂最好，實在不行也能收割一大波。
而東南亞市場本就是它們的鍋中肉，用網際網路金融這把絕世神兵收割太浪費，況且這玩意一露頭，瞬間引發全球各國高度警惕。
想把在東大的套路全盤複製到東南亞，需要打通的關節多，推進過程中遭受的阻礙也大，歷史上它們用了近十年時間。
又聯合在東大扶持起來的力量，雙管齊下，才迫使安南，暹羅等幾個國家，有限開放移動網際網路金融市場。
暹羅似乎直到2023年左右，才允許銀行業，工商業大規模使用二維碼收付款，距離全國性大規模金融收割，它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當然，東大踩過的坑，它們一個不少全都會跳進去，還會摔得更慘，因為利益會蒙蔽所有參與者的眼睛，選擇性失明老傳統了。
延遲推廣最根本原因，還是當地基礎設施太落後，素質教育和相關產業跟不上計劃進度，各地的利益集團之間關係錯綜複雜。
沒有強力機構將各個利益派別串聯起來，曼谷的命令到地方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沒有一個規範統一的大市場根本玩不轉這套。
說白了就是玩全國性網際網路金融收割成本太高，總不能為忽悠底層一點棺材本，提前把水電交通，電信網絡等基礎設施投一遍吧？
順帶再把基礎素質教育搞一搞，爭取讓東南亞成為第二個東大，弄出相當規模的工業基礎，扶持起龐大的產業工人群體？
鬼扯，它們是來收割韭菜，不是做慈善做建設的，與其這樣，還不如按老一套，每到一地扶持起自己的集團利益代言人。
通過它們一點點收割當地資源，雖然量不大但勝在穩定持久，反過來還能利用分散在各地的買辦，抗拒建立全國性大市場。
避免當地出現能夠和魷魚資本（具體某個大集團）抗衡的大勢力，降低經濟殖民成本。
直到東大內功大成，和美利堅資本玩綜合實力比拼，在全世界範圍內搶奪資源主導權，看誰熬的過誰時，魷魚資本為回血補充損失。
才放開對東南亞各國資本的限制，開始大力扶持有實力的買辦集團，幫助它們完成全國性行業市場統一，方便魷魚快速精準收割。
光看新聞就知道，二零年以前東南亞各國的金融市場，被收割幾十億的一抓一大把，但遍及全國的金融暴雷動輒弄出幾千億虧空的。
幾乎沒有。
因為魷魚用籬笆牆把每個地區的買辦豢養起來，避免它們相互之間吞併發展壯大，但到二零年以後，魷魚自己也扛不住壓力。
加上被東大資本狠狠踹一腳，原本搖搖欲墜的籬笆牆轟然倒塌，魷魚嚇壞了，只能搶先動手，不然自家豢養的牛馬都被別人吃光。
回到現在，魷魚資本就相當於開了一桌牌局，規則制定與最終解釋權，發牌荷官，牌局裁判公證人，安保都是它們的人。
有資格參與牌局的都是心懷鬼胎，利益薰心之輩，不管是出於貪婪還是被迫，它們都必須上桌，因為放手冒險博一把還有未來。
運氣加上手腕謀略，與虎謀皮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不參與？
抱歉，要麼上桌參與牌局，要麼被人擺在桌上當籌碼，被人肆意擺弄，除此之外，沒有第三種選擇。
好在每一張牌的擺放，出牌順序都有跡可循，最多大家不知道相互隱藏的底牌而已，最大變數就是魷魚會不會中途加碼，修改規則？
對所有參與者來說，隱隱有一個共同訴求，防止牌局組織者無限制上籌碼，作弊及掀桌子。
畢竟發現石油的地方就容易滋生美菌，這是公認的事實。
幸虧重生的優勢，讓李澤華提前看到所有參與各方的底牌，以及魷魚資本的劣根軟弱性。
這幫人表面上永遠信奉暴力，迷信暴力，推崇暴力，好像美菌天下無敵，能包打一切似的。
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中，對外持續擴張的好處沒有分潤給傳統昂撒，不滿的種子已經埋下，內部禍起蕭牆不可避免。
加之資本的短視和軟弱，一但眼前利益足夠大，就能讓它們義無反顧跳進來，為了賺錢別說爹媽，連人性都可以拋棄。
在東南亞玩網際網路金融收割。
基礎設施差，電信網絡弱都不是問題，東南亞城市化進程並不算差，掌握幾千萬城市人口，照樣可以收割它們二三十年的勞動成果。
至於幾年後，留下的一地雞毛關他屁事？
每一個提前借款透支消費，妄想通過股市暴漲，動用金融槓桿發家致富的人，都是自願的，人總要為自己貪心付出代價。
屆時多出幾百萬破產倒閉的人，該跳樓跳樓，該跑路跑路，正所謂不破不立，它們不讓出原本掌握的資源，青雲系怎麼趁虛而入？
要怪，就怪它們沒有一個強大的祖國做後盾，歷史上的東大經歷這一切，還能憑藉綜合國力硬抗過去，這一世輪到東南亞。
只能說聲抱歉。
反正李某人是打算借這些國家的悲慘結局，提前做預警，看到沒，這就是網際網路金融失控的下場。
說不定還能提前打斷魷魚資本轉移產業鏈的妄想，讓東大在世界經濟競爭中搶占更有利地位。
想到這，李澤華話鋒一轉：
「小林啊，你是公司老人，從創建那會你就以投資人名義，被派過來監督，公司走到今天，你是有大功勞的，我也很看好你。
因為你背後，沒有太複雜的社會關係，這一點遠比周受源，方國輝他們強。
這些人再厲害，最後還是要為背後利益集團服務，和公司只是互利互惠的關係，但你不同，將來你甚至能執掌整個集團。
只要青雲能繼續發展下去，依靠手上分得的資源，加上在青雲投資為你預留的一份，將來做到十億百億身家都不成問題。
路，怎麼走，怎麼最有利，你自己決定。」
李澤華對他期望值很高，因為林文輝背後關係網很乾淨，他出身平凡，通過自己努力一點點走到今天，淡馬錫對他的影響，有。
但不再起決定性作用。
因為李澤華給的更多。
無論他是否認同集團的戰略發展理念，內心如何於心不忍，也要為自己前途考慮。
跟著集團走下去，金錢，美人，地位應有盡有。
林文輝是聰明人，一份曾經年薪25萬新元，加上各種獎金不超過60萬新元的工作。
和到手期權上億，動輒拿幾千萬獎金，未來在望的事業，還要考慮嗎？
可沒等他表態貢獻自己的忠誠。
李澤華又開口道：「即便沒有我，移動網際網路也會按照西方資本的布局，一點點滲透到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
既然阻止不了，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加入，跟著吃一口肥肉壯大自身呢？
魷魚資本內部不是鐵板一塊，何況給出去是東南亞市場的肉，它們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文輝默然，他很想張口說：老闆，其實我是李家坡人。
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我和老闆才是同宗同源的同胞，當地土著，它們配嗎？
能用它們的血淋淋教訓，挽救更多同胞，孰輕孰重？
這麼想，心理瞬間沒有包袱，反而生出幾分自豪感來，他這也算是利國利民做好事。
至於這個計劃中，被輕飄飄丟出來的千萬人性命，誰在乎？
「老闆，魏克儉魏總和林文定林總在外面等候已久，需不需要見一面？」
「小林，你能這麼快想通，我很滿意，接下來就由你代表我和集團出面，和各家集團談判，一些非必要原則性問題，你看著辦好咯。」
李澤華很滿意他的轉變速度，決定給他加點擔子，隨即道：「讓他們兩位進來，另外把那個原摩托羅拉東南亞事業副總經理開掉。
真是廢物，離開原來的資源人脈，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甚至都懶得提對方名字，雖然是榮耀電子總裁郭鑫毅推薦來的，但就任青雲電子東南亞事業部總裁以來。
除了在零部件，專利授權採購談判工作中，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其它事務毫無建樹。
甚至談到今天，連呂宋第一大電信企業的合同都沒談下來，其它國家的電信公司入網合作，基本都是通過二維碼集團股東關係達成。
這種人在集團，除了每個月浪費幾十萬美元差旅吃喝公關費用，還能幹嘛？
特麼的每次出門不是包機就是頭等艙，李澤華看到東南亞事業部最近半年支出報表時，險些氣死。
技術投入，人員培養的費用竟然沒有市場開拓服務費一半，看看這幫人都把錢花哪了？
勞斯萊斯幻影專車出行啊，他的座駕才是邁巴赫62呢。
再加上長期被租用的一架灣流商務私人飛機，一大一小兩艘豪華遊艇，每個月開支上百萬美元就花在這。
報銷單據也是五花八門，起步五星級酒店行政套房，消費上千美元的高檔餐廳，把他當冤大頭呢？
林文輝這位集團財務長，突然變成小林，就是李澤華不滿情緒直接的發泄。
小林有苦說不出，因為合規監察部劉子傑的因素，他很難直接插手海外事務，尤其對方曾經還兼任集團海外事務總裁。
面對來自東南亞事業部的報銷單據，財務部總裁吳文慧已經好幾次提出異議，準備派專業審計小組進行實地覆核。
都被他壓下，不想得罪劉子傑是一方面，熟知當地情況，知道業務開拓需要資源投入是另一方面。
只是沒想到他們玩的這麼花，連私人飛機都整出來了？
「二位的日子，真是過的有滋有味啊，我這趟來，不會太影響二位幸福生活吧？」
面對來自老闆的責問，魏克儉主動承擔責任，「董事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本人審核不嚴……」
「當然是你的責任！」
李澤華厲聲道：「身為集團東南亞事業部總裁，你是把自己當成大號業務員在使用嗎？
六個月，飛了九個國家見了67家大企業負責人，談成20多樁核心業務合作，從無到有建立起15個海外分部。
成績麼，一般般，但問題很突出，你是集團事業部總裁，抓的全局工作，不是讓你在一線衝鋒陷陣的。
那個誰誰誰，特麼的讓他負責青雲電子科技在東南亞的事務推廣，他倒好，長期呆在李家坡，沒事打著談生意的幌子出海遊玩。
還不滿足，連私人飛機都包上了，各種派對聚會場場不落，拿著集團的資金肆意揮霍，為他自己的人脈交際做鋪墊？
長達半年多沒有發現制止，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倆是不是私下自己調換了位置？」
魏克儉尷尬到腳丫子都沒處安放，事業部業務剛起步，需要他親自帶隊開拓，林文定又是個純技術人才，讓他搞科研項目沒問題。
管理事業部日常事務，接人待物處理人際關係，太為難他，不然也不至於青雲集團東南亞總部，就租在淡馬錫總部隔壁。
還鬧出委託淡馬錫代為採購辦公設備的笑話。
可見李家坡總部管理之鬆懈，連林文定都忍不住直接向上投訴，就差明說魏克儉不稱職，更適合做個主管業務的總裁。
而非主抓全局。
劉子傑固然是眼裡容不得沙子，但他遠在魔都，不了解具體情況，看報表反應的東南亞各項集團業務籌備工作，都在按計劃進行。
即使超出一些預算，還能接受。
這也是魏克儉沒有被第一時間處理的原因，可用的人才太少，尤其是涉及海外業務的一隻手能數出來。
眼見教訓的差不多，林文輝才站出來宣讀公司最終決定，魏克儉降一級，改任青雲（東南亞）集團執行副總裁，專門負責業務擴展。
而林文定沒受多大牽連，改任集團東南亞技術總裁，全權負責電子技術研發和硬體軟體優化工作。
包括進來李家坡晶圓廠學習交流的工程師，也一併交給他負責。
「拼夕夕，吃了麼蜂鳥登陸東南亞的籌備工作，已經準備差不多，為吸取這次經驗教訓，國內會派專人前來負責。
另外關於微信科技，微支付的所有業務，青雲電子科技的銷售業務，暫時從東南亞公司剝離，集團將在和友商溝通後，另行安排。」
面對集團的最終決定，剛剛才挨批的魏克儉不敢拒絕。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隨後李澤華又做出決定，將東南亞分公司所有事務管理決策權，全部轉移給青雲海外總部。
這讓魏克儉發自內心的牴觸，「劉總那兒？」
「劉總的合規監察部更忙，現在集團幾十萬國內員工需要他時時刻刻盯著，哪裡還有時間兼顧海外事業？
周受源周總你是見過的，接下來還將有一大批從友商公司派來的高管加入，為方便統一管理，適當的調整很有必要。
怎麼，你要拒絕嗎？」
面對大老闆的親自施壓，魏克儉無奈，只能服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