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滿意了？
新聞報導把你架在火上烤，無論將來是否落地執行，都免不了落下一個不知進退的印象。」
電話里，王東升恨鐵不成鋼：「你現在是整個產業鏈關鍵人物，得謹言慎行。
這位對發展經濟魄力很足，但未必能在當地停留很久，和他談成的條件，繼任者坐享其成之餘，若有新想法，怎麼辦？
如果他在離任之前，想要突擊上馬這條產線，你又如何應對？
集行業數百萬從業者未來希望於一身，要穩一些，慢一些，寧願走一步等三步，也不要妄圖搶跑。
徽省布政使剛才打電話來表示，樂於見到治下出現新的支柱產業，卻不希望造成臨省誤會。
經我從中斡旋，他才同意出面和姑蘇方面交涉，尋求雙方能達成妥協的解決方案……」
「王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為我考慮。」
李澤華沒有藏著掖著，「和金山巡撫談話，是我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現在想做點事太難。
這也要考慮，那也要顧忌，好像每一個人都能跳出來指點江山，姑蘇衙門說話留一半，明知叄星在故意攪局，所有人都權當看不見。
京東方青雲6.5代柔性屏產線，不能成為它們的托底解決方案，叄星和青雲只能選一個。
既然它們選擇押寶叄星產線一定能投產，那我自己跳出來選擇新的合作方有何不可？
難不成新產線和榮耀電子離開姑蘇，就沒辦法生存下去？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逼急了，我連動力科技公司都直接搬遷走人。」
昨天和巡撫當面交談，他表達出將規劃中第三條產線放置在肥城的意思，同時香江產業基金投資仲芯，有望在來年增設肥城工廠。
加上亞迪年產200萬輛電動兩輪車，新能源動力科技科研基地落戶肥城的一攬子投資計劃，得到徽省巡撫衙門鼎力支持。
當晚徽省衛視，晚報就予以重點跟蹤報導，從魔都總部飛過來的商務談判團進駐衙門招待酒店，亞迪董朝貴也從吳錫趕來協助。
和肥城達成戰略合作，他是認真的，當晚就在酒店進行長達兩個小時的意見溝通，初次接觸都非常滿意對方拿出的誠意。
有京東方的例子在前，新的半導體和新能源產業園投資暢通無阻，肥城上下拿出所有能夠給予的優惠政策。
孫知府親自主持會議，公開喊出大幹特干三五年，再造一個新肥城的口號。
換個人來說要給肥城投資幾百億，打造城市科技名片，孫知府都不會這麼急迫下定論。
尤其涉及城市經濟轉型大戰略，必須慎之又慎，放平時大會小會數十場，沒個半年時間都定不下來。
奈何來的是手握巨資，在國際資本市場大出風頭的青雲集團，在魔都青雲產業園。
蘋果，高盛，摩根大通，沃爾瑪，谷歌，亞馬遜，美洲銀行等一眾國外頂級跨國大企業，正排隊揮舞著鈔票準備投資青雲。
而恰好此時，青雲京東方新產線投資選址鬧得沸沸揚揚，兩條線一條花落鵬城，一條還未確定。
從巡撫到知府，內心何嘗沒有把青雲捧得高高的，趁機拿下這個200億投資的大項目，甚至無需過多調整。
直接和京東方現有項目綁定，無縫對接，一份投入雙倍收穫，簡直完美！
有了上面默許，宣傳部門當然要全力以赴。
也不知是不是今早發表的報紙，新聞刺激到某些人，總之姑蘇衙門的態度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大有直接上門問責之勢。
不僅推翻之前交涉達成的初步協議，反過來質疑青雲集團誠意，姑蘇方面從未公開聲明放棄青雲京東方產線，何來一女嫁二夫？
連魔都相關方面都打來諮詢電話，表示關切的同時，詢問項目具體進展。
之前嘛，魔都考慮仲芯需要重點扶持，再上馬一個半導體顯示屏，擔心浦東或松江吃不下來。
但隨著熊貓和榮耀電子的持續銷售火爆，上面察覺不對勁，這玩意似乎大有前景，每年兩千萬片柔性屏帶動的智能機產業配套設施。
說不定真能在魔都弄出一個相當規模的產業鏈，尤其懷旭電子近期提交的智能機發展研究報告，重點闡述青雲電子科技集團的規劃。
加上真實銷售數據佐證，讓魔都衙門不得不重新考慮，之前三免三減半，不對產業建設貼息的決策，是不是過於草率？
當然，魔都未必真想要，但這條產線留在姑蘇，那不和自己拿一樣嗎？
現在有跑去肥城的意思，別管是不是真的，距離這麼遠，科研總部總不至於還放在魔都，這怎麼能接受？
魔投張白鴿親自打來電話，想要協調青雲和姑蘇衙門之間的溝通誤會，聲稱浦發願意為項目提供政策貼息貸款。
面對魔都+姑蘇組合，本就理虧的金陵衙門退縮了，只是按慣例打個電話諮詢就再無下文。
李澤華又好氣又好笑，「目前看，這步棋反而是走對了，如果能把叄星排擠出局，順利在姑蘇投產，利用當地完善的上下游產業。
至少能提前一年收回投資，也不用無限期拖延繼續折磨人。」
他倒是想在肥城建廠，奈何徽省脆弱的財政情況不允許，別說105億，連50億都掏不出來。
砸鍋賣鐵，也得有鍋可砸。
「在國內，生意不僅僅只是單純的生意，賺錢和產業布局只能排第二，最重要是學會交朋友。
朋友多了，就沒有難做的生意，算了，你估計也不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子多說。」
王東升對他的冒險舉動不是很滿意，但又不能不提。
「其實年底動工也好，燕京和肥城項目組能抽調熟練團隊加入，節約大量人力物力投入。
現在只有蓉城項目組能騰出手來，還要額外招募新人，下半年鵬城產線又要動工，人手根本配置不過來。
你這麼一鬧，看似爭取一年時間，卻得罪地方，得不償失啊。」
有魔都方面願意提供政策支持，新的6.5代智能屏項目算是塵埃落定，但因此也讓姑蘇方面某些人心裡有疙瘩。
幸虧鵬城王主動在其中做工作，才沒讓事情繼續發酵。
面對王東升和一眾大佬真心實意的照顧，李澤華心領，卻有自己堅守的理念。
時不待我，移動網際網路空窗布局期就這麼兩年，蘋果叄星在海外攻城掠地大口吃肉，魷魚資本內部派系林立，目前還未達成妥協。
這點通過叄星和蘋果的專利大戰能看出兇險程度，都是奔著對方死穴去的，對外它們又聯手埋葬諾基亞等一眾舊日霸主。
等到塵埃落定，連姍姍來遲的微軟都不免吃個大比兜，只能和諾基亞一塊抱頭痛哭，感受前浪死在沙灘上的悲涼。
一百個青雲也比不過如今的微軟，不趁著兩大財團聯盟開戰的間隙，拼命完成產業布局擴張生存空間，未來怎麼辦？
毫不誇張說一句，10年花一個億能做成的事情，12年底，花一百億也未必做的成。
青雲又不是花瓣廠，坐擁一整個電信技術帝國和本土優勢，強大的實力，能得到對手充分尊重。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在非核心硬體技術之外，建立最廣泛的產業鏈聯盟，通過規模優勢分攤成本，迫使國際巨頭承認青雲的地位。
不然，他連歷史上粗糧廠的結局都混不上，連想背後再差還有英特爾撐著，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他背後毛都沒有，將來粗糧廠一出，直接投奔高通做親兒子，他這個自認為的良好合作夥伴，勢必被第一時間拋棄。
王東升不知他哪來的急迫感，總覺得這人神經兮兮，仿佛身後有惡犬在時刻追趕。
弄不懂，但不妨礙他看好李澤華的未來，因為這人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看似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停留，什麼好吃都要吃一口。
可逐漸的，他有些看明白了，這傢伙似乎想從無到有，建立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經濟內循環。
能不能做成功，他不知道，不過他有興趣幫一把，因為京東方能從中獲益。
也好奇，想看看這傢伙到底能折騰出什麼結果……
同樣在燕京，還有人也看明白了。
不過他不僅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還在積極布局，順水推舟想要送他一程。
「……他乘坐的那台邁巴赫62s齊柏林特別版，車重3.8噸，採用全輕型高強度防彈鋼板製造，僅後窗玻璃就有三層特殊防護。
之前是南美某富豪私人訂製的產品，受金融危機衝擊，訂單被取消，但車已經被戴姆勒公司生產出來。
後被魔投集團以委託形式代購，幕後買主就是他名下公司……
他每次出門，必定是前呼後擁，隨行有三四位攜帶防彈鋼板手提包，和防彈雨傘的貼身保鏢。
目標的警惕性異於常人，這很奇怪，因為在他人生成長軌跡中，從未出現過類似狀況，經專家分析得出結論。
或許是他本人天生擁有被迫害妄想症。
只是之前沒有暴露出來，這一點得到專家組的肯定，因為之前他並未擁有今天的成就和財富。
所以在發家的第一時間，他就從全國各地收羅不少人，委託五軍都督府進行專業培訓。
雙方有無私下達成的秘密協定，沒有明顯證據可以證明，不過我們傾向於有，因為通過五軍都督府的特殊渠道。
青雲系在國內組織了數百人的隊伍到香江，然後通過不同途徑抵達第三世界國家，以動植物保護或環保組織名義留下。
目前沒發現有任何異常……
這個人有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歸屬感，很難被收買或引誘，之前在鵬城機場的訓斥可以理解為，對我們的變相警告……
其集團旗下目前正在積極完成智能機產業布局，發展速度極快，而且極度排斥以英特爾為首的美資。
最近又攜手京東集團和鵬城神州電子接觸，據可靠消息，神州電子管理層已正式統一接納其為最大單一股東……
綜上所述，此人已經成長為本集團最大的競爭對手，由於特殊原因限制，公司很難對其發展造成影響。
而英特爾和高通的競爭關係，也決定不可能通過外部渠道施壓。
加上其手中掌握的一些特殊利益，西方資本也很難在第一時間對其採取強硬手段。
這裡面淡馬錫發揮了不可替代作用……」
聽取匯報信息的男人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經過認真思考後，才問身邊人，「你們的看法呢？」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既然已經表現出與本集團決裂競爭的態度，那麼就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他。
他最大的弱點在於自身，沒有子嗣，白手起家又決定身邊沒有可以穩定大局的幫手，一但他本人出現任何意外。
整個集團將瞬間分崩離析。
要動則勢必要快，再給他足夠時間發展，綁定的利益集團更多，就很難再有機會除掉他，勉強成功也會遭來各方問責。
只有趁著現在，他的布局還未成功，各方力量投入不多時，才有可能。」
隱藏在陰暗角落裡的人，永遠不能見光，聲音也是陰森森的。
居中的男人不可置否點點頭，「但是我聽說，他每次出行前後都跟隨五六台車，不是在自己地盤視察，就是和衙門口打交道。
譬如這次在徽省，面見的不是巡撫就是知府，這些人身邊的安保力量更加強大，甚至連監視都會被察覺。
他的居所上下兩層，都安排有人二十四小時監控保護，潛入製造意外也會被提前察覺。
飲食上已經嘗試過，沒有任何可能，他那家吃了麼餐飲控制著整個集團飲食，外人幾乎不可能精準找到配送給他的原材料。
而在可能發生意外的高速公路上，也很難有失控的卡車能順利突破整支車隊防線。
當然，我沒有任何企圖教唆的意圖，這個房間裝著防竊聽和錄音裝置，出了這個門，我不會承認任何無端指責。」
「當然，劉桑是一名奉公守法的商人，這些髒活累活由我們出面代為辦理就好。」
陰森男人對此見怪不怪，他早有準備，「請看地圖，從川省省會至大涼山，這一路下高速之後，會有一段非常兇險的山路。
以專家組對他性格分析，這個自詡多情卻不濫情的男人，出於對這對姐妹的特殊控制欲，一定會親自全程護送。
那麼從宜賓到大涼山這段旅途，足夠尋找合適的機會動手，最不濟，也能通過特殊手段警告他，不要在一條路上走到黑。
適當的分享，懂得如何尊重有實力的朋友，才是在這個圈子生存的根本，這一點，他真應該好好向你父親學習。」
主座男人笑了笑沒說話，只是認真思考半天，最終既沒有點頭答應，也沒有明確拒絕。
因為他父親才是整個集團事業的定海神針，沒有他點頭默許，其他人都不敢擅作主張。
直到陰森男從房間出來，也沒得到想要的結果，不過正如他打電話對上級匯報的那樣，「劉桑是個聰明人，他想坐收漁翁之利。」
「劉森我還是很熟悉的，和他父親一樣，永遠不會主動站到台前公開亮相，你看這件事他把自己摘得多乾淨。
大部分機密信息是通過他的渠道傳過來，最後制定計劃他只是表示遺憾，不願意沾染任何灰塵。」
電話那頭也沒過分強求，因為這種事，一年到頭也很難出現一次，尤其現在不比以前，各種現代化監聽技術發達。
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抓住把柄，雖不致命，但平息事態所付出的資源著實讓人肉疼。
好在，圈子裡的潛規則並不適用於青雲集團，它還不配進入最主流圈子。
但五軍都督府始終是繞不開的坎，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覺除掉他最好，撕破臉皮公然踐踏規則底線的事情，傻子都不會做的。
意外，就是對各方面最好的交代；事不成也能迅速撇清關係，擦掉所有痕跡，不至於讓人聯想到它們身上。
當然，這需要認真謀劃才行。
……
「好，我知道了，感謝領導幫忙說和。
年後說好接收三萬人就三萬人，絕不會耽誤正經事，怎麼可能到處亂跑。
這不是公司創業夥伴老家在附近，湊巧碰上她回鄉探親，順帶過來坐一坐。
哦，你問去川省的事？
當然是正經事，蓉城京東方產線轉產手機屏，我作為最大買家，實地考察很正常吧？」
徽省某縣鄉下，李澤華拿著手機在一棟臨街房屋前，接打半天電話，「宜賓當然要去，這是集團大數據中心選址建設，投資十幾億呢。
……我說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們兩認識也快一年了，能不能別這麼拐彎抹角的。
我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你再說一次！
艹你姥姥的小鬼子，神經病鷹醬！」
突然高昂的聲音惹來屋裡人出門查看，望著穿著花棉襖裹成小胖妞，探頭探腦出來查看的於莉。
李澤華原本略顯僵硬的難看臉色，迅速露出笑容，伸手沖於莉做出沒事的手勢。
壓低著聲音道：「消息來源可靠嗎？行，我知道了，萬分感謝。」
「公司的事？」
等他掛斷電話，於莉才湊上來詢問。
李澤華的臉色不太好看，「產線的事又出問題，美利堅商務部門以涉嫌技術敏感為由，要求腳盆雞暫停供應設備，事情鬧得很大。」
於莉湊上來抱住他，「要是很為難的話，你可以先回去處理的。」
「不用，大概率是那些想要入股的美利堅資本鬧事，只要把拼夕夕融資的事情處理好，剩下的自然走人會幫我們解決。」
李澤華忍不住冷笑一聲，隨即低頭看她穿著打扮，忍不住調侃道：
「哪來的農村小胖妞，嫁人了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