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我這麼稱呼，不會太為難你吧？」
吳奕斌一副我就是為難你怎麼滴的態度，隨手拉來椅子坐下。
開會推他到一線，忍了。
動員會還消失，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熱的天，那麼多酒店餐廳不能呆，哪怕咖啡廳娛樂會所也好啊，你把我叫來海邊公園餵蚊子？」
「這不還有地方坐麼？」
李澤華笑著伸手一指眼前海灘，「在這多愜意，端著酒杯麵朝大海，坐一天也就三十塊錢。」
說著伸手召來服務生，「給這位來一杯清水，謝謝。」
吳奕斌被他的無恥所震驚，「不是，說好的酒呢，一杯水把我打發掉？」
「有水就不錯了。」
李澤華嘿嘿笑著，同樣端起手中的水杯，抿上一小口，「以前我沒錢的時候，喜歡沒事蹲在那。
喏，就那個角落，一呆就是一整天，沒事看過往的人群，琢磨他們穿著打扮，神色姿態。
有時候也會發神經，想，為什麼別人就那麼有錢呢？
我要怎麼做，才能和他們一樣輕鬆活著。」
看似說以前，實則說今後。
嗯，重生前在同樣的位置，他躺了整整一個月，每天翻來覆去的想，如果曾經不那樣，會怎樣。
回過頭來再看，也就那麼回事。
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後呢？」
吳奕斌來了興趣，「展開說說，我記一下，將來這個整理出來，說不定能出本名人傳記。」
「給我寫慘點，多賺眼淚和稿費，記得分我一半就行。」
打趣過後，李澤華說起正事。
「剛才工行的人打電話過來，諮詢了拼夕夕合作的事情，正好你也兼管這塊，幫忙合計一下。」
吳奕斌詳細詢問一遍最新進展，皺著眉頭道：
「急了點吧？
現在拼夕夕團隊的技術進展，可跟不上進度。
另外你那個支付系統？」
「叫微支付！
昨天走之前，在內部測試了幾百筆定單，完全沒問題。」
風投進場後，錢和人才都不缺，所有項目的進度都在加速。
尤其是李澤華最看重的支付系統，團購網站開發進展。
最初的設想中，拼夕夕團購就和淘淘某個商家頁面一樣簡單，可隨著新的技術團隊進場。
眼下的拼夕夕內部測試網站，已經初具規模，只等各家各戶的產品入駐，做最後的調試就能正式上線。
為區分和京東，淘淘的差異化，還是以拼團拼單優惠的模式推出。
想到這，李澤華苦笑一聲，「老吳啊，團購這件事，到時候還得你跑一趟燕京，最起碼要取得京東劉總的諒解。」
眼看最搞越大，誰知道東哥會不會介意，畢竟b2c和c2c，看起來也就一層窗戶紙的事。
吳奕斌下意識摸著額頭，「你不會坑我吧？」
「怎麼可能！」
李澤華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我們可是自己人啊，你看我才二十歲，你叫我老李，我有生氣過？
再說了，我還沒娶媳婦呢，萬一被東哥打一頓破了相，怎麼辦？」
吳奕斌越聽越不對勁，「怎麼，你的意思，這次去還會挨打？」
頭搖著比撥浪鼓還快，「不去，堅決不能去，上次在阿狸挨了一下，醫生診斷輕微腦震盪。
你這次背著京東弄這麼大動靜，說不定劉強棟劉總早安排鴻門宴備著，只等你自投羅網了。」
李澤華是真的犯難，如果說一開始拼夕夕定位和京東還有差別，那今天下午和廠商簽約。
就有點和京東類似了。
無非是沒有打出線上自營店的招牌而已，但線下體驗店是無論如何，都要解釋清楚的。
「你可是集團公共關係維護部總裁，你不去挨打，難道我去？」
李澤華見他不為所動，又換一副面孔勸他。
「其實也未必會翻臉，眼下拼夕夕戰略還停留在紙面上，誰知道未來能發展成什麼樣子？
說不定東哥巴不得有個幫手，出來和他一塊挑戰阿狸呢。」
吳奕斌看問題很理性，「短期內看，不會出問題。
可是長期來看，拼夕夕這套商業模式一但打通上下游，爆發出來的能量絕不會小到哪裡去。
能不能衝擊到淘淘我不確定，但衝擊京東現有業務是註定的。
你一直說京東是我們的戰略合作夥伴，如果一開始就選擇欺騙，埋下不信任的種子。
只怕有一天問題爆發出來，大家都沒有迴旋的餘地啊。」
面對他的勸告，李澤華深以為然，「所以我打算在適當的時候，邀請京東入股拼夕夕，大家各自商定地盤。
不要急著反駁，我這麼做，是基於現實原因。
你看淘淘現在的體量，今年保證能破2000億，京東呢，充其量百來億。」
李澤華分析著雙方的差距，只能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1900億的差距，意味著什麼。
哪怕淘淘停滯不前，按目前發展進度，京東起碼也要五六年的時間才能追上。
「而拼夕夕呢，感謝國家政策紅利，今明兩年依靠家電下鄉，以舊換新的利好，或許能做到五十億，一百億規模。
但越往後，越會受到淘淘的壓制，因為雙方同質化競爭，我們的劣勢明擺著的。
所以拼夕夕和京東是有機會，能夠進行優勢互補，在共同的敵人壓力下，合作大於競爭！」
這段話，三分真七分假。
團購市場的規模，再與家電下鄉的龐大內需市場相結合，所爆發出來的威力，李澤華自己都不敢預測。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加強後勤團隊建設，升級網站技術能力和伺服器架構。
到底能做多大規模，他真的沒辦法控制。
而實話則是這波東風，也是有時效性的，農村的潛力遲早有一天會被挖空。
拼夕夕的惠農政策，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效果，無論是吃了麼餐飲連鎖計劃的實施，還是農村農副產品，特色經濟的扶持。
都需要大量時間，資金沉澱，這是細水長流，如春雨潤無聲的潛移默化。
或四五年，或七八年，李澤華都會一如既往的投入下去，直至收穫果實的那天。
這中間，競爭對手不會任由他如願布局，淘淘會憑藉龐大的體量優勢選擇碾壓。
就比如逼迫商家二選一選邊站。
不過誰怕誰呢？
李澤華只需要拼夕夕在最開始的兩年，為吃了麼蜂鳥的發展保駕護航，等到這兩家集團發展起來。
反過來又能給拼夕夕引流，蜂鳥只要在市場站穩腳跟，依靠龐大到令人恐懼的人數優勢。
又能對淘淘展開反牽制。
商家可以在淘淘，拼夕夕之間二選一。
那麼清問，他們能自己給消費者送貨上門嗎？
或者他們還能通過百代，和菜鳥網絡的聯盟開展業務，但也要絕大部分消費者同意才行。
為了節約成本，將快遞隨意丟在驛站的模式，這輩子是做夢。
蜂鳥不會給菜鳥任何機會，既想賺錢又不願意承擔責任，義務的美事，下輩子再想吧！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淘淘要介入外賣快遞行業，它就必須發展菜鳥和淘點點，可它背後的資本特性，又決定不可能支持阿狸親自下場。
招募幾十上百萬繳納社保的員工，去一線跑市場？
瞎扯淡呢，如果可行，那08年就不至於在路線爭端中，把傾向於下沉市場做服務的清理掉。
阿狸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
為了突圍，李澤華選擇用拼夕夕團購拉攏快遞公司，避免他們在蜂鳥發展初期跳反。
而拼夕夕發展起來，淘淘勢必要選擇重點針對競爭，這種顧頭不顧尾的全方位商業競爭，就落入李澤華的主場。
因為後面還有即時通訊流量，共享經濟，智慧型手機，短視頻領域，支付場景大戰等一系列大戰等著阿狸。
領先一次就是巨大的優勢，何況次次領先，這期間累積起來的優勢，哪怕強如阿狸也很難追趕。
更何況，李澤華從來想過要徹底把阿狸打趴下。
歷史上，打垮阿狸最好的機會，是雅虎退股那段時間，過後就幾乎不可能！
接盤雅虎持有阿狸40%股份的那些機構，有一個算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能吊打此時的青雲集團。
以馬老師創業團隊的能力，人脈關係，和他背後力量的支持。
阿狸的成功之路是註定的！
再說了，有馬老師在前面劈山開路，青雲集團偷偷摸摸跟隨，既吃到肥肉，又不用挨打，多舒服。
沒有傑克馬，他都想不出還有誰那麼頭鐵，敢於一次次挑戰監管底線。
指望小馬哥？
扣扣幣發工資，扣扣幣取代金融貨幣那一次，就被徹底打趴下了。
這些，吳奕斌是不清楚的，所以他很不理解，但這並不影響他基於此做出合理的判斷。
「有你這句話，我去燕京自然沒問題，不過……」
正說著話，突然看李澤華站起身來，沖他身後笑著打招呼，「王行長，晚上好！」
他趕緊起身，就看身後兩位穿著便裝，但明顯有特殊氣質的男人走來。
為首一人笑呵呵和李澤華握了手。
李澤華分別給兩人介紹。
「工行粵東分行王彥安行長。」
「吃了麼董事，淡馬錫華夏區總裁吳奕斌。」
至於跟著過來的這位，誰也沒提。
「李總，想見你一面可真難啊。」
王彥安一落座，無不感慨道，「做事業，真是太辛苦了。」
這一下午，總行相關部門給分行打了好幾通電話，不斷詢問合作進展。
分行聯繫吃了麼，最後打到李澤華這裡，不是在惠東回來的路上，就是在廠商簽約儀式現場。
李澤華本人晚飯都是在廠家食堂吃的，這不剛趕回來，酒店都沒去。
跑到鵬城灣公園，既為在這睹物思情，同時也想著在海邊漫步，放鬆心情。
無奈總行催的急，王彥安只能連夜跑來取經。
沒有過多客套，雙方很快談到具體合作細節。
王彥安代表工行提出自己的想法：
「李董，行里的意思，可以為拼夕夕項目單獨開設結算帳戶，只要基本戶不動，諸如短期利率，額外資金支持方面，都可以談。」
李澤華反問道：「基本戶沒有問題，根據目前情況，全國大部分地區都可以交給工行來做。
但是結算帳戶，應該以拼夕夕名下的支付系統，也就是微支付的名義和工行對接。
這樣做的好處有三，第一是省去工行結算的繁瑣，方便對帳。
據說我所知，支付寶已經有類似成熟的方案可以借鑑，畢竟工行面向全國人民提供優質服務。
如果每一筆單獨款項，都需要查找備註，這會極大的增加貴行服務端工作難度。」
李澤華直接把問題擺在台面，他不認為工行會為了拼夕夕一個帳戶，去專門聘請幾十上百名後台服務人員。
事情明擺著的，拼夕夕網站上線，加線下龐大的農村地區流量湧入。
訂單必然出現暴漲，其中需要核對的單筆交易，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沒有第三方支付平台對接，事後和廠商對帳也是大難題。
王彥安聞言看了眼身旁男人，後者沒說話，但不反對就是最好的結果。
李澤華接著道：「這第二，是第三方支付平台，可以為工行其它業務開展提供便利。
王行長不如想一想，在這個交易過程中，有多少用戶會受到影響？
如果工行能派團隊隨行對接，能為工行帶來多少新客戶？」
聽到這，王彥安眼前一亮，「這個挺有意思，可以考慮。」
有利可圖，做事自積極。
「這第三點，就是由青雲集團百分百控股的支付系統，可以為工行提供其它方面，譬如信息數據支持。
今天的我們，只和約六百家商戶達成合作，可未來絕不僅限於此，我們可以提前約定一個數值。
譬如一萬家生產製造企業，又或者三五百萬真實用戶，這其中每天產生的交易信息數據，才是最寶貴的財富。
依靠這些真實的銷售付款記錄，是否能為工行的存取款，貸款等金融服務，提供巨大幫助呢？」
王彥安很滿意他的主動，這對工行來說，好處多多。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個非銀行系統第三方支付牌照，可不是那麼容易拿到的。」
「起碼國家現在沒有明文規定為非法，況且我們已經得到魔都地方監管部門的批准，在江浙滬地區已經和浦發進行了類似合作。」
李澤華的目的就在於此，「下一步，我們正積極和中行，深發展聯繫，爭取獲得它們的支持。
如果能得到工行的鼎力協助，我相信距離合法取得經營牌照的那一天，不會太遙遠。」
這件事牽扯的利益太大，王彥安不敢胡亂答應，只推脫可以代為傳達，具體結果如何他也不清楚。
但有這個態度就行，李澤華不奢望一次談成，支付牌照背後的角力，涉及的利害關係，牽扯的範圍不是一般的複雜。
絕不是現在的他，可以輕易染指的，即便強如阿狸，騰達，也是費勁千辛萬苦，才成功拿到牌照。
好在現在還有時間，有魔都方面的支持，中行的睜隻眼閉隻眼，再拉上工行，可以賭一把大的。
「不談這個，我們還是來談談結算周期的事情吧。」
王彥安岔開話題，「我看貴公司一直以分公司名義，在各地展開經營活動，這次的合作想必同樣如此。
我想請問李總，目前和粵東地區廠商的合作資金往來，是否可以全部交給工行來做。
只要能達到某個數字，一切好商量，就比如目前各廠商繳納的保證金。
如果能轉入工行粵東分行基本戶，我可以馬上做主，直接給予貴司一億元授信。」
王彥安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這筆錢能留在粵東分行，至於總行的利益，從其他地方找補好咯。
每個人都會因為身處的環境，地位而產生不同的利益訴求，哪怕同為工行系統的他，也不免首先為分行利益考慮。
何況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李澤華習慣和當家做主的面談，就是因為對方能迅速拍板做決定，現在面對王彥安。
只能苦笑道：「王行長，真是不湊巧，這一點目前我們還不能完全同意，因為合作客戶本身有自己的訴求。
拼夕夕在沒有取得一定成績之前，沒有足夠的籌碼，和實力去說服客戶。
但我個人可以明確表態，拼夕夕在粵東地區的存余資金，都可以安排在貴行。」
「這樣啊？」
王彥安不死心，轉頭又盯上蜂鳥名下帳戶，這塊屬於中行的肥肉，現在盯上的人也多。
奈何李澤華不肯輕易鬆口。
開玩笑呢，中行投可是蜂鳥的隱形股東，也是換取中行對支付系統網開一面的籌碼。
這要是貿然換掉，下一秒中行就要殺過來興師問罪。
但人家當面來問，他不可能直接反駁，於是換了個思路，「王行長，你看這樣行不行。
我們設一個時間線，比如八月下旬，拼夕夕將在粵東和江浙滬，及川省地區試運行。
這中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無論是拼夕夕華南地區，幾萬名員工的工資戶，還是下一階段中小廠商的合作保證金。
又或者是試運營的粵東地區廠商銷售回款，我們都可以安排在粵東分行。
我們只需要貴行向總行遞交申請，允許與拼夕夕合作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在此期間不受外來干涉。」
說白了就是利益交換，王彥安盤算一下得失，覺得可以接受。
在一番拉扯過後，見占不到什麼便宜，就擺出一副破例關照的模樣，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李澤華嘆了口氣，「陪我在海邊走走吧。」
吳奕斌全程目睹，感同身受，「辦點事真難啊！」
「能辦成就行。」
李澤華聳聳肩，「下一步，就該等工行開價入股了，也只有它們敢踏出第一步。
有個良好開局，剩下的事就好辦。」
「其實淡馬錫是願意入股的。」
吳奕斌疑惑道，「我們的影響力也不小，為什麼你會拒絕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