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血染殷天子

  (第一更)

  「確是如此。  」神光先點頭、後搖頭,佛家講究四大皆空,但是到了神光這等層次早已不拘於皮相,失望便垂目納悶便皺眉,他苦笑著說道:「反常得很,這麼多人進來,整整九天過去,之前卻沒有一人能得藏劍認可......或許和前陣劍冢自閉有關吧。」

  說完,稍加停頓神光又問道:「施主與那三位神奇朋友,能夠無視劍冢鐵律、隨意拔劍,著實讓老衲大開眼界,忍不住冒昧相問:為何會如此?」

  對此蘇景自己的猜測是『與劍魂有關』,不過此事他跟和尚說不著,一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卸下了問題,跟著岔開了話題:「久聞佛家修持有『八識心王』絕學,五感識、三意識不僅能夠辨塵入微,還能看盡今生來世,萬物虛幻皆能破。」蘇景語氣真誠:「我想請教大師,對這劍冢...您有何看法?」

  神光搖頭,直言應道:「一片石頭、一片劍,僅此而已,老衲的修持淺薄,完全看不出什麼。」

  蘇景不失望,又問道:「大師覺得,這些劍...會不會都是活的?或者曾經活過?」

  劍魂洗目後看到的那個剎那,萬劍皆枯骸。到現在為止蘇景也分不清當時看到的是幻是真,他想聽聽神光大師的見解。

  可是他的問題落在神光耳中,實在很無端,老和尚納悶反問:「蘇施主又何來此問?」

  蘇景把實話說得異常飄渺:「無盡藏劍,落於眼中卻是無邊屍骸。」

  「施主是在和老衲打機鋒?」神光笑了,繼而搖頭回答蘇景先前提問:「好劍有靈氣,但劍就是劍,再如何靈光盎然終歸是器,不會轉活過來,生死只說無從論起。」

  蘇景正欲再做追問,不成想眼前青光一閃,赤目背在身後的『承影』突兀出鞘,漾起層層青光,向著遠處疾飛而去。

  不是劍主人催動,來自淺尋賞賜的『承影』竟自己跑了。赤目愕然怪叫:「咋回事?」隨即呼哨一聲,催動棺材急追『承影』。幾乎與此同時,劍冢內千千萬萬柄藏劍,陡然再起鳴嘯......與之前蘇景聽過的兩次劍鳴截然不同。

  前面兩次劍鳴,更像是吐納呼吸時帶出的沉沉慨嘆;而此刻萬劍長鳴卻充滿憤懣,是真真正正的悽厲怒嘯!

  神光和尚面色驟變,他護佑晚輩有責,立刻揚聲振喝:「諸家弟子聽我號令,速速......」話未說完,堂堂彌天台九大神僧之一、雷音閣首座的明心獅子吼聲音竟突兀嘶啞下去!藏劍震怒、劍冢生勢,生殺虐戾隨劍嘯縱橫,硬生生截斷了他的喊喝。

  神光大師的修持毋庸置疑,但是在這太古遺蹟之內,他還沒有吼喝的資格!

  再一眨眼,劍冢的天空驀地沉黯,明媚清晨退散不見,濃稠黑暗籠罩四方,而三百里石崖上那千萬藏劍,則盡數振起刺目精光。

  不用去試,劍冢內所有四境以上的修家全都能感覺到:劍冢又告封閉,現在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休想出去。而更要命的是,只看石崖劍勢便能明白,用不多久此間千千萬萬柄藏劍就會發動狂暴一擊!

  到那時所有人都會被連累。

  瞬間驚駭神光大師就定下心神,雙手十指盤結、一翻、再翻,好像娃娃    們玩翻繩時的動作,直到此時蘇景才注意到,老和尚的手十指纖纖、白皙水嫩,足以羞煞無數佳人。

  手印結下、向著自己眉心輕輕一扣,百丈高空悄然閃出一盞燈火,如豆微弱,光芒淺淺泛黃。

  劍冢的天空漆黑如墨,神光大師喚出的那盞燈火實在太小,連四周都不足以照亮,又何談明耀天空,可就是這盞微弱火光,於漆黑天幕上朦朦朧朧地映出了一個巨大的影子:佛影。

  自地面仰望,佛影隱約、模糊,不可清晰辨。仿佛深夜時的山中獨行人登臨古寺,山門前遙見大殿中一盞青燈,佛在燈後、包藏於夜。

  凝神以待,神通蓄勢!神光大師的目光清靜。

  但三屍的喊聲可不清淨,簡直氣急敗壞,自西北方向傳來:「蘇鏘鏘快來,不得了了!」

  蘇景立刻展翅趕去,聯想片刻前、矮子背上的好劍忽然飛走,繼而劍冢萬劍躁動,兩者之間必有聯繫,神光大師也駕起佛光與蘇景並肩而行。

  幾十里距離頃刻而止,蘇景到地方一看,『殷天子』三劍呈品字形狀半插於石崖之中,劍身侵染鮮血、劍氣與精光迸現,正齊齊振鳴厲嘯!

  三屍全都是滿手鮮血,分不清是急得還是疼得呲牙咧嘴......

  突變由來:兩個混蛋胡鬧。

  ......

  雷動、拈花,肚子裡的壞水湧出來,用自己的飛劍冒充藏劍取樂,但他倆沒主意到的,每當他們將自己的劍插入石崖,附近飛劍都會氤氳起一抹古怪氣勢——敵意!

  狼群的棲息之地,闖進來幾頭虎豹,會是怎樣的情形?

  江山劍域早已隕落,可是千萬年過去,這絕代門宗的氣勢仍未消散,劍冢內無數藏劍內蘊靈光,這三百里石崖是它們的地盤,豈容別的飛劍落足。

  兩個矮子才剛正準備第四次去蒙人的時候,萬年之怒便再也遏制不住,就此爆發開來!

  若三屍的佩劍只是凡品,也不會有什麼大禍,劍冢一怒它們立刻就會退縮,偏偏小師娘賜下的『殷天子』三劍也是絕品靈物,神劍沒有智慧但有靈氣,尤其以前跟著淺尋這樣的主人,早都侵染了一身桀驁。或許在它們『看』來,不管什麼地方,我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管它是誰的地盤?此間主人不說話,我待會就離開;你們若沖我呲牙齒,老子還就不走了。

  是以劍冢一怒,當時正插於石崖的『宵練』也告震怒、劍意綻放毫不退讓,它的『好兄弟』立刻跳出去幫忙,赤目背上的劍才會脫殼而出。

  『殷天子』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是整座劍冢的對手,但就算不是對手、就算須臾間便會被碾壓成齏粉也不肯退縮!

  此刻神劍自鑄成以來無數年頭養成的凶性已被徹底激發,而三屍接觸『殷天子』不過幾十年工夫,根本及控制不住它們,想拔都拔不出它們,旁人就更沒希望了,只怕手指一碰劍柄立刻就會怒劍反噬。

  劍器之爭,只存於傳說!

  ......

  赤目比著別人早到片刻,主掌私慾的靈怪對寶物靈性了解透徹,趕到後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大聲招呼兩個兄弟:「學我的樣子!」言罷他伸手便向自己的『含光』劍握去.....    .不是劍柄,而是劍身。

  鋒刃割入手掌,鮮血沾染劍鋒。

  到現在為止赤目還未弄清為何他們『親戚』四人能在劍冢隨意拔劍,不過不管原因如何,這都是劍冢對他們的認可,此刻以己身之血侵染『殷天子』便等若告訴劍宗藏劍:殷天子三劍是我們的朋友。

  雷動、拈花有樣學樣,都弄了個滿手鮮血。

  可惜,劍冢不怎麼買他們的情面,憤怒之勢只稍稍一陣便又復暴發!

  一見蘇景趕到,赤目立刻向他大叫:「血染殷天子,快快快!」

  萬劍怒意已近極致,隨時都會暴起,屆時所有人都會被連累。蘇景哪還顧得上多問,割破手掌揮灑鮮血於『殷天子』,而下一刻,劍冢萬劍轟然大亂!

  怒意不復之前那麼整齊,但絕非就此消弭......眼前的情形酷似『軍隊內亂』,有人不想再打,但有的人卻非打不可。若此間劍器真想老和尚剛剛說的『不可能有智慧』,又怎會出現這樣的場面。

  亘古難得一見的情形,神光和尚與追隨佛燈先後趕到的年輕修家皆盡震愕。

  劍冢對蘇景的重視明顯比著三屍高出許多,則印證了另一件事:之前三屍能再此隨意拔劍,是傳承了本尊的『本事』。

  殷天子決絕不退,除非淺尋親至否則沒人能夠降服他們;蘇景鮮血已經灑出,接下來便只有等待了,究竟要不要掀起一場惡戰所有人說了都不算,決定之權在劍冢手中。

  劍冢之亂長久不息。萬劍暴起、風平浪靜?誰也不知道下個瞬間會發生什麼,生死邊緣的等待十足折磨人心。眾多修家早都聚集半空,或祭起神通或亮出寶物以防萬一,蘇景的劍羽盡藏於火翼,也在暗暗蓄勢,同時問已經躲入棺材的赤目:「或者...我在灑多些血?」

  赤目搖頭:「若它們聽勸,一滴便足夠了;若決議要打要殺,你把自己串在殷天子上也沒用。」說完他就把腦袋縮回去,蓋子拉上、只留一條縫隙。

  又過良久,萬劍爭執仍未見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連串銀鈴般的悅耳劍鳴自東北方響起,聽上去並不如何響亮,卻穩穩壓住了整座劍冢的嘈雜爭執;銀鈴未歇,東南方向一陣洪鐘大呂般的混厚重響;西南方向傳出朽木交擊的鈍響;西北傳來玄冰碎裂的脆響。

  繼而,正東龍虎咆哮;正南風雷鼓盪;正西琴瑟錚錚......

  四輔三正,除了北方寂靜之外,七個方向、七個古怪聲音,七支長劍的唱鳴!

  眨眼之間光華盡散、鳴嘯齊喑,三百里劍冢之內,所有榮光盡歸於這突兀顯身的七柄長劍。

  七劍一直都在,只是在開聲前,它們不顯聲勢,看上去與其他藏劍沒有絲毫區別......直到此刻,崢嶸乍現、彈壓了所有的躁動。

  北方依舊沒有動靜,想來北方『劍王』早被前人採去了。

  嗖地一聲,赤目從棺材裡跳了出來,全忘了現在還深處險境, 眼睛紅得好像就快滴出血來,咬著牙、攥著拳、弓著身子,一邊自己跟自己較勁一邊嘶聲道:「媽的,就是它們,藏得真好!」(。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