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任彥東一度覺得沒有什麼事能比曾經盛夏突然說分手,說她喜歡上『校草』,之後徹底分手越走越遠,更讓他難過。

  那種痛楚,足以讓他銘心。

  可此刻,她願意給他機會,在他懷裡淚如雨下時,這種疼,是刻骨的,才最要他的命。

  演奏廳里,所有人都悄悄離開,只有舞台上星光閃爍,還有不斷循環的音樂。

  快一年了,這種抱她在懷裡的感覺才是真實的。

  任彥東用力把她箍在身前,始終沒說話,也沒動。

  直到手臂都快酸了時,盛夏才平復好自己。

  任彥東低頭,用自己的側臉輕輕蹭了一下她的側臉,低聲道:「我們回家。」

  盛夏望著他,眼睛微眯,睫毛濕潤,眼睛通紅,氣還未消。

  任彥東把花抱起來,伸手去牽盛夏,盛夏沒給他牽,直接拽過他的領帶,用力扯了兩下。

  任彥東:「......」

  到了後台,任彥東穿上風衣,把盛夏的包拿上,兩人前往停車場,這一路上,盛夏始終拽著他的領帶,不高興時就用力扯幾下。

  任彥東由她撒著氣,風大,有時把她長發吹亂,吹到臉上,他就給她把頭髮攏到肩後。

  「今年寒假想去哪玩?」

  盛夏腳步頓了下,看著他,「要去小姨奶家。」

  任彥東也駐足,借著昏黃的路燈燈光,他還是看清了她的眼神,不像是開玩笑隨意說說。

  「真去?」

  「難不成還假的?」盛夏嘴角噙著一抹很淡很淡的笑。

  任彥東頷首,謹慎措辭,「你要是想讓我去,我陪你過去,到時我提前把工作安排好,你要想自己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玩。」

  盛夏:「就去小村,你跟我一塊。」

  周圍很靜,只有風吹過樹枝作響的聲音。

  任彥東沒敢亂猜測,也猜不透她此刻想什麼,「行。」

  盛夏盯著不遠處的灌木叢看了會兒,她實話實說:「既然我心裡過不去,想不通,但也不能一直擱在那裡自欺欺人,久病成疾。」

  即便分手後已經淡了,可感情重拾,它依舊是根刺,不敢去想在那裡的幾個星期,她是如何度過。

  「我承認我有時比一般女人更容易鑽牛角尖,但我不是不講理,不會一直揪著那個矛盾點跟你沒完沒了的鬧。」

  她看著他,「我要把你帶過去三百六十度摩擦,等我心裡徹底舒坦了,覺得這事可以重提,沒什麼避諱了,就算你通關,這事就永遠翻篇。」

  她下巴微揚,「怎麼樣?」

  任彥東沉默片刻,還是很認真的問了,「什麼叫三百六十度摩擦?」

  盛夏:「......」

  她解釋:「就是折騰你,虐你,直到我心裡滿意。」

  任彥東點點頭,「行。」又問:「你準備在那待幾天?」

  盛夏:「一天,最多兩天,不多待。」

  她似笑非笑的,看上去說得輕鬆,「我得告訴你,我在哪個地方替大伯接到電話,你說,我是沈凌。還有,我在哪個地方突然就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就因為聽到大伯說,你最長一次在那裡待了一個月,都得你感受感受,以後你再想到那個地方,你心裡就難受,想的都是跟我有關。」

  頓了頓,「任彥東,我依舊是很小氣,也很自私,就希望你想到的全是跟我有關,愛的只是我,曾經是,現在是,以後肯定還是。」

  「不管是什麼方式,不管幼稚不幼稚,我得讓我自己心裡舒坦了,放過了我自己,我才有可能真的原諒你。」

  「懂嗎?」

  任彥東望著她,「如果你不是撒氣,不是到那裡打我,那可能就不用去了。」

  盛夏眼神平靜,「給我個不去的、能說服我的理由。」

  任彥東既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那個地方是我...讓我的盛夏難過的地方。」

  說著,他默了默。

  「所以...我不想去。」

  他說:「這是心裡話。」

  一點也不想去。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想著,她在那裡曾經那麼難過。

  安靜了片刻,他又說:「現在再提到小村,我腦袋裡浮現的不是那裡的景色,是你給我畫的那幅漫畫。」

  又是一陣寒風吹過,揚起她的風衣衣擺,和他風衣的衣擺輕輕依偎。

  盛夏沉默片刻:「這個理由勉強過關,那就不去。」她說:「換個地方,雙倍摩擦你。」

  任彥東:「去哪?」

  盛夏:「等我想好的。」她抬步走向汽車,走了兩步,又回頭抓著他的領帶。

  任彥東抓著她的手腕,「你下手輕點,勒的我喘不上氣。」

  好不容易到了停車位,任彥東把花放在後備箱,將風衣脫了放在后座,今晚特意沒讓司機過來,他自己驅車。

  出了停車場拐上馬路,不是回盛夏公寓的方向。

  盛夏側臉,一直瞅著他。

  任彥東專注看路,感應到她的眼神,他抽空看她一眼,「怎麼了?」

  盛夏反問:「你說呢?」

  任彥東反應過來,「住一個屋檐下,你不是才有時間三百六十度摩擦?」

  盛夏思忖幾秒:「回別墅住也行,不過你的活動區域僅限一樓,二樓三樓是我的地盤,你要是誤闖,」她特意停頓兩秒,「我就再也不會踏進別墅半步。」

  任彥東頷首,「沒問題。」一樓是客廳廚房,還有健身房,浴室,現在又多了一個琴房,目前只剩下一個不算很大的臥室,只能先湊合著。

  到了別墅,盛夏抱著花上樓去了,任彥東望著她的背影,「我上去拿點東西下來。」

  盛夏頭也沒回:「我之前在車上的話,現在就生效。」

  「我睡衣還有充電器什麼的都在樓上。」

  「我給你拿下來。」

  盛夏走到臥室門口又遲疑一瞬,她已經那麼久沒在這兒住,也不知道浴室里的那個冰箱有沒有搬走。

  那個冰箱是任彥東專門為她定製,就是用來盛放泡澡的鮮花,還有各種化妝品和護膚品。

  推開臥室的門,盛夏恍惚著,感覺離開了很久,可一切還是曾經熟悉的樣子。

  沙發對面那個盛世公主的化妝檯還在,上面擺滿了各種未拆封的、她常用品牌的化妝品。

  台子右側,堆了一疊時尚雜誌,大概是這幾個月的月刊。

  床上,他的枕頭還在中間的位置,她的那個枕頭,緊緊挨著他的。

  凝神半刻,盛夏進了浴室,冰箱還在那,裡面的東西之前她搬家時全都清空,現在又滿了。

  她打開下面的櫃門,將鮮花放進去。

  轉身,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是陌生的,仿佛又是熟悉的那個人。

  手機響了,是夏女士。

  「夏夏,你跟彥東複合了?」

  盛夏擰眉,「媽,你聽誰說的?」

  夏女士一個同事的朋友是樂團里的,說今晚見證了一個小提琴家的美麗愛情,那女孩回到家還在激動。

  後來朋友就多問了句,是哪個小提琴家?女孩說是盛夏。

  同事跟她關係不錯,就來恭喜她。

  夏女士到現在都不敢置信,「真複合了?」

  盛夏去了衣帽間,準備把任彥東的衣服收拾一些給他拿下去。

  「不是複合,他追我,我以為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原諒他,也愛不起來。」她推開衣帽間的門,愣怔。

  鞋架上,滿了。

  首飾台,滿了。

  包櫃裡,也是滿的。

  都是最近半年多的新款。

  驚訝之餘,她就忘了說話。

  「夏夏?」夏女士等了幾秒,那邊還是沒聲音,她就喊了一聲。

  盛夏回神,接著道:「還是被他一些話給觸動了,他在努力改變,也是真的想好好跟我在一起,我就給他,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夏女士對於她複合這事,沒予置評,而是問:「不是一時衝動?」

  盛夏沒否認:「要是沒有衝動的成分在裡面,太過理智,可能就不是愛情。」

  她說:「媽,我以前跟你說過,我不排斥再戀愛,但必須得讓我心動,不然多沒意思。」

  「當然,也不全是衝動,之前我看到了他的努力和改變,只不過我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因為我愛不起來了。」

  愛情這兩個字,對於夏女士來說,太過遙遠。愛情來的時候,那還是二十七八年前,後來結了婚,有了孩子,愛情淡了,然後就一地雞毛。

  可能他們的愛情,不夠浪漫和刻骨?

  「媽媽還是兩年前那句話,你要是喜歡彥東,你就跟他在一塊,合不合適,我現在也不說了,我發現我真的不了解你們年輕人。」

  說著,她話鋒一轉,「但是,夏夏,沒有任何男人值得你委屈你自己,有任彥東,你是盛夏,離開任彥東,你還是盛夏。」

  盛夏:「嗯,我知道。不會再委屈我自己。」

  夏女士就沒再多言,叮囑幾句學習上的,便掛了電話。

  盛夏拉開衣櫃,全是某品牌的當季高定,所有衣櫃都滿了。

  她拿了一個行李箱,把任彥東的衣物收拾了不少裝箱,又將電腦和充電器都給他拿上,乘了電梯下去。

  「任彥東!」盛夏推著行李箱繞過客廳。

  任彥東從琴房出來,「以後,能不能換個稱呼?」

  盛夏用力推了下行李箱,行李箱滑向任彥東那邊,她靠在沙發背上,雙手抱臂,「那喊你什麼?任總?」

  任彥東問:「你以前喊我什麼?」

  盛夏似笑非笑:「失憶了。」

  任彥東沒吱聲,看著她的眼。

  盛夏沒有躲避的眼神,跟他對視。

  針落可聞的客廳,深邃的眸光,清冽的氣息,加快的心跳,呼吸纏繞,有種情緒像是暗流涌動。

  盛夏收回視線,走上樓梯,指著第一級台階:「以後這裡也是我的地盤,不許上樓梯,聽到沒?」

  她轉身,揚長而去。

  任彥東雙手抄兜,一直望著她的背影。

  她在這裡,房子就不像以前那麼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