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少年面部稜角分明,臉色因為長期不見天光的緣故泛著慘白,一頭披下的長髮更是枯燥如暮秋時的野草。☺💙 ➅9s𝓗υX.cσ𝓶 🍮🍪
不知是不是看石壁太久的緣故,他的瞳孔都泛著鐵青色。
他半睜著眼,目光卻閃著狼一般的亮芒。
他警惕地盯著寧長久,嗓音依舊乾澀沙啞,而他身邊的幾柄鐵劍卻紛紛立了起來,隱有敵意「你是誰?為何會在這裡?」
寧長久看著他,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舉動,直截了當道「你想把身子當做劍胎,用劍意與劍火淬鍊肉身與竅穴,這個方法本身沒錯,但你肉身不夠強大,這麼做只會得不償失。」
青衣少年死死地盯著他,問「我天賦意志皆冠絕同齡,你憑什麼說我是錯的?」
寧長久道「因為我見過以這種方法修煉的人,並且她還走到了大道極遠的地方,而你的身體越來越弱,再這樣下去,是會死的。」
他所說的那個人,便是四師姐,四師姐喜短裙短髮,眉眼凌厲,總背著兵器匣,其中插著十數柄不同的武器,負於身後如孔雀開屏,而最重要的是,她修體鍛魄許多年,更近戰搏殺大魔無數,早已把自身也鍛成了一柄絕世的兵器。
她和五師兄本是一對兄妹,但據說是因為拜師的時候,四師姐拜得比較快,於是兄妹一下子成了師姐師弟了。
青衣少年緩緩調息著身體,儘量穩住那顆不安的劍心,道「宗門規矩,不得擾人閉關,你這是找死?」
寧長久心想不是你沒有關好門麼,便道「你若想繼續跌境,那我不打擾你了。」
青衣少年面色變幻不定,在對方要轉身離去之際,他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寧長久搖頭道「不知道。」
青衣少年只當他是騙人,道「無論如何,你出去之後,不要將我修行的狀況告訴其他任何人!尤其是師父……」
「好。」
寧長久輕輕點頭,可以理解他。
想來他也是峰中天資不錯的弟子,本想閉關尋求突破,不曾想因為修道修了岔路,境界不升反跌,最重要的是,還壞了身子。
而這跌的半境,在年紀相仿的弟子中,便是優秀的弟子與真正的天才之間的差距。
做慣了真正的天才,誰又能接受平庸呢?
青衣少年盯著他,不解道「你的裝束,是外門弟子?」
寧長久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廢話,只是點頭道「是。」
青衣少年心中狐疑,按照師門規矩,外門弟子怎麼可能有進入隱峰的機會,哪怕是內門弟子,也是得到師尊批准,被授予法門,才能有機會來此靈氣最為充沛之地修行。
他心中瞭然,心想此人絕非是簡單的外門弟子,或許是峰中某位長老修道有成,返老孩童所化,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些敬意。
青衣少年語氣所有緩和,問道「那你對我的修行,有什麼意見?」
寧長久想了一會,認真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別練了。」
……
「你在和我開玩笑?」青衣少年眉頭緊皺。
寧長久說道「你的身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青衣少年眉宇間透出幾分堅忍狠厲之色,道「師父就是這樣練的,我憑什麼不可以?」
寧長久想了想,解釋道「陸嫁嫁是世間罕見的劍靈同體,所以不僅可以修肉身為劍,甚至可以修萬物
為劍,你天資和意志縱然能與她相仿,但體質差距太大。」
「劍靈同體……」青衣少年神色茫然,說道「那我一生都無法趕上師父的腳步了?」
寧長久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青衣少年忽然反應過來,他方才喊師父的名字是直呼其名的,莫非他真的是某位返老還童的長老?可要修得如此,最少也是長命上境的大修行者吧……
他望向寧長久的目光更加複雜。
青衣少年問「那請問,我現在應該怎麼辦?修道之路,我絕無放棄的可能……」
寧長久道「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暫時放棄,耽擱一年半載,重新溫養靈脈,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成為真正的劍體。」
青衣少年眉宇一震,聲音微顫道「真正的劍體?」
寧長久點點頭「嗯,結成後天劍胎。」
青衣少年疑惑道「我如今做的,就是結後天劍胎……」
寧長久打斷道「你的方法不對,結果自然不對。」
青衣少年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寧長久問道「你有先天靈嗎?」
青衣少年微愣,心想難道對方真的不知道自己……也是,自己也不知道內峰中還有他這樣的人,應該是某位也在隱峰閉關,剛剛出關的長老或者師叔吧。
「有。」他點點頭。
青衣少年不僅有先天靈,而且品階極高,呈現為一頭身如雲絮狀,頭生羊角的靈態。
寧長久心中微動,心想實驗品這就來了?
他語氣誠懇道「那我們做個交易,你幫我做件事,我告訴你結成後天劍胎的法訣。」
青衣少年問「你自身有後天劍胎?」
寧長久道「沒有。」
青衣少年一臉不信任道「你自己都沒有,拿什麼來說服我?」
寧長久道「結後天劍胎有風險,我沒必要也不願意承受這種風險,你不一樣,你沒有多的選擇。」
青衣少年臉色陰晴不定。
「你要什麼?」他問。
寧長久道「把你的先天靈給我看看,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
「先天靈?」青衣少年臉色微變,道「你要看這個做什麼?」
寧長久道「書上說,先天靈沒有先天意識,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青衣少年立刻道「這不是天下公認的事情?還需要額外確認?」
寧長久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青衣少年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憑什麼信任你……」
他無法看清對方到底是什麼境界,在他的視角里,對方好像只是個沒有入玄的普通人,但是看他的氣質神態,哪裡會讓人相信只是一個普通人呢?他應該是用什麼手段遮蔽了自己的境界,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寧長久一時間編不出可以令對方信服的身份,只是道「我與陸嫁嫁關係很深,如今不方便說,信不信隨你。」
青衣少年道「那你怎麼證明自己能幫我結成後天劍胎。」
寧長久想了想,道
「我可以先給你後半部分,你自己判斷。」
青衣少年警惕地盯著他,似是劍心掙扎,他身邊的鐵劍也跟著不停顫鳴著。
「好!」他猶豫許久,口中終於迸出了一個音節。
寧長久走入他閉關的那片空間裡,因為那青衣少年長期修行於此的緣故,每一根石筍都像是一柄劍,散發著淡淡的,錐人的劍意。
寧長久對於那些劍意視若無物,直接走到了青衣少年的身前,盤膝坐下,手指一勾,一柄插在地上的鐵劍一下子飛出,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將身前的青石板拂淨,以劍為筆,開始寫字。
「你字不錯,練了許多年了吧。」青衣少年看著地上青石板上的字跡,由衷讚美道。
寧長久粗略地算了算教寧小齡寫字時的日子,答道「十三天。」
青衣少年微愣,覺得眼前這個人要麼是真的高人,要麼就是極不誠懇。 .🅆.
不出一刻鐘,青石板上,已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他讓開了身子,閉目養神。
青衣少年看了他一眼,似因為緊張,牙齒輕輕摩挲著,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向下,認真地看了起來。
「以體為胚,以靈為元,心胸生小日月,以為周天計時,劍心錘鍛有三……」
青衣少年起初不以為意,但越看越覺得心驚,他回想起自己修煉劍胎的過程,其中許多的困難和問題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原來鍛體的日期不是按正常的時辰算,而是按身體運轉的周天計數……」
「原來承受劍體錘鍛的不是肉身,而是先天靈……」
「原來還需要草藥浸泡肉身輔佐,是哪幾味呢……」
青衣少年心中這樣那樣地想著,許多文字落在眸中,便是思緒為之一闊,霍然開朗。而一些段落則因為沒有前文的照應,所以看得雲裡霧裡。
時間過了許久,他緩緩抬起頭,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水,鐵青色的瞳孔像是一塊未鍛打的生鐵。
他看著寧長久,話語中已透著幾分敬意,道「前輩與師父同輩?」
寧長久睜開眼,略一思索,懶得捏造身份,便只是搖了搖頭。
青衣少年心中一驚,心道難道比師父還要高出一輩?
不過對方好像不願公開自己的身份,那作為晚輩,便也不追問了吧。
他心想自己還在糾結通仙破長命的修道方法,而對方已經在探究先天靈本源性上的問題了,自己與他的差距,確實極大,也不知這位師叔祖,是不是已經邁入了傳說中的紫庭境中。
寧長久看了他一眼。
青衣少年不再猶豫,立刻喚出了自己的先天靈。
靈氣如雲團般聚攏身前,逐漸凝作一個雪團般的身軀,那身軀上冒出兩個圓溜溜的眼睛,而額頭上,探出兩隻灰色的犄角,就像是被砍去了四條腿的年幼綿羊。
心中雖篤定對方是個大人物,但青衣少年將先天靈送到對方面前時,心中依舊緊張。
先天靈是與生俱來的修道輔助之物,與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只有在危難關頭,才會被拿出來用來抵抗對手,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平常時刻,先天靈是不會輕易喚出身體的,甚至自己是否擁有先天靈這件事,許多人也是選擇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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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不要嘗試用神魂操作它,我的測試需要獨立。」寧長久道。
「好。」青衣少年點點頭。
寧長久看著那隻散發著靈氣的小山羊,然後將手伸到了它的眼前,開始做自己預想的三個測試。
他先以微弱的靈氣探入它的身體,尋找是有類似血肉、經脈、靈竅之類的生理特徵,觀察其除了納入靈氣之外,是否還會納入其他物質與身體反應。
接著,寧長久再將手伸到它的瞳孔前,指尖靈氣凝聚,驟然發出亮芒,測試它的瞳孔是否會有收縮的反應。
反覆做了數次之後,他才以一絲道元包裹住了先天靈,做最後的測試。
青衣少年眉頭一顫,抿緊了嘴,似有些痛苦,卻強忍著沒有說話。
寧長久以道元小心翼翼地滲入他的身體,先天靈的內部構造在識海中放大了許多倍,他小心求索著,探查它是否具有大腦活動時激發出的微弱電流。
一刻鐘後,寧長久收回了手,不可查覺地搖了搖頭。
「好了。」寧長久睜開了眼,最後看了那隻小綿羊一眼。
青衣少年的背部盡數被汗水打濕,聽到寧長久這句話,才如獲大赦,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誠摯地盯著寧長久,將先天靈納回體內,虛握了個劍禮,道「懇請前輩兌現諾言。」
寧長久隨手抓過了一把劍,開始刻字,隨口問道「你叫什麼?」
青衣少年連忙恭敬道「晚輩南承,南方的南,傳承的承。」
寧長久點點頭,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接著,他問了一個令南承極為不思其解的問題。
「你知道這裡……怎麼出去嗎?」
「什麼?」南承一震,緩緩回神,不解道「刺峰數百洞窟皆與外面山腰貫通,以前輩的修為,大可以馭劍而出啊。」
寧長久問「還有其他路嗎?」
南承心中瞭然,天窟峰被護山大陣環繞,馭劍而出也許太過張揚,可能這位師叔祖想要隱藏些什麼……
寧長久指了指上面,道「我是從書閣下來的。」
南承微驚,道「書閣竟有通往此處的暗道?」
寧長久問「你師父沒與你說過?」
南承搖頭道「沒有,我們皆是馭劍前來閉關的。」
寧長久問「那此處閉關者有多少人?」
南承再次搖頭「我不清楚,但這隱峰極大,其中閉關之人,少說有十位。」
寧長久點點頭,這個數字與他預想的差距不大。
寧長久問「他們都是怎麼出去的?」
南承苦笑道「當然也是馭劍而出……不過……」
「不過什麼?」
「據說那纏龍柱下,有一條連同外峰的道路,但是我閉關前,師父多次囑咐過我,無論如何不能入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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