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頭大妖在頸骨碎裂之後,巨大的身形石化般一動不動,隨後倒塌成了無數碎骨,砸入沙水之中,被河水飛快吞噬消解。
劍收入傘中。
九羽振翅而起,繼續帶著趙襄兒向著下一頭骨妖身上撲去。
趙襄兒如今也是長命境,同境之間的搏殺原本很難分出生死,可趙襄兒非但長命境不同尋常,而且手握著幾乎可以切斬一切的利刃。
最重要的是她的殺心與殺意皆極重,用劍也從不講究什麼招式,每一劍都是最乾脆利落的殺人之劍,幾乎無跡可尋。
第三頭骨妖要比前兩頭高出一倍,他粗長的手臂如波浪般在空中揮舞著,震盪出一陣接著一陣的死氣,攔截趙襄兒的去路。
那些死氣的源頭與判官府內寧擒水施展的如出一轍,只要沾染上些許,便會極快地腐蝕肌膚。
而在以濃烈的幽冥煞氣阻攔了趙襄兒片刻之後,他忽然將雙手升到頭頂,整個人傾倒下來,撞向那被幽冥之氣包圍的少女。
他這是以自身為劍!
趙襄兒原本可以暫避鋒芒,但對方有死無生的氣勢卻激起了她的戰鬥欲望,她清叱一聲,身子微屈,小腿猛地發力間,身形同樣一瞬拔高了數十丈,九羽清鳴,再次化作長劍繚繞其身,趙襄兒接劍,直接照著那白骨大妖身上斬了過去。
沒有盛大的劍光亮起,因為那長夜與劍同色。
她握著劍柄,便像是握住了整片夜色。
於是一劍劈斬便好似天穹傾落。
骨頭卡啦卡啦的爆裂聲一瞬間響起,那骨妖的後頸處裂開一個大洞,趙襄兒黑衣勁裝、背傘系發的身影破骨而出。 (謁演 )
她沒有去看骨妖死亡崩塌的場景,而是直接沖向了奈何橋邊。
那橋頭之上,眾冥官皆如臨大敵。
而下方,寧長久與寧小齡同樣劍破妖骨,殺出了一條碎骨鋪成的道路。
寧小齡仰起頭,她聽到了趙襄兒連斬三頭骨妖的動靜,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便見她又一往無前地朝著奈何橋的方向飛速掠去。
寧小齡捏著拳頭,有些不滿道「師兄,為什麼襄兒姐姐的後天靈這麼厲
害,可以一直跟在她的身邊,我的小狐狸難得放出來偷襲一次人,還得趕緊收回去。」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同門的師兄師姐看你的修行速度時,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
簡單的交流里,兩人隨著趙襄兒的身影向著奈何橋衝去。
此刻,那以「擒」字捆綁自己斷裂的亡靈的寧擒水提著一個巨大的黑牛頭顱倉促趕到。
不待他說話,白夫人已出指一點,那生著一對犄角的牛頭下,白骨蔓延,重新長出了身軀,原本已經死去的牛頭活了過來,它看著自己宛若人形的身體,痴呆地轉動著頭顱,似是沒有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其餘守在奈何橋旁的亡靈,以閻羅為首,同樣嚴陣以待,酆都的權柄化作實質的力量一道道湧入他們體內,阻攔那三個少年少女的去路。
他們此刻所代表的,是冥君權力的一部分,擁有著神明獨有的法則,哪怕是手持九羽的趙襄兒,短時間也被阻隔在外。
天空之中,那紅月已幾近圓滿。
白夫人的嗓音冰冷地響起「別浪費時間了,截流。💚♝ 6❾𝐒𝓗𝕌x.¢𝕆м 🐙💝」
那話語傳入寧擒水的耳中,他渾身為之一振,碎裂的身體很快完好無缺地彌合,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所在「是,夫人。」
寧擒水一步跨到了那沙水上空,他懸空而立,望著身下那滔滔滾滾的河水,屏氣凝神,判官筆凌空虛畫,無比端正地寫出了「擒水」二字。
擒水,擒的便是沙水。
這是白夫人賜予他的特殊權柄。
如今已幾乎成為黃泉的沙水被他以雙手硬生生地拽起,那河水仿佛已不是河水,而是一條深黃色的緞帶。
等到酆都建成,那沙水與那條沙河必將割裂,所以要提前將這條沙水截斷,圍成一個圈,使得它可以在這座城中自行流轉循環。
奈何橋外,趙襄兒揮持九羽連出三劍,每一劍都集中在一點,剛猛霸道,想要一鼓作氣
衝破奈何橋的防線。
長橋在趙襄兒一輪輪的攻勢之下震盪不安好似要隨時斷裂,架起陣法抵禦趙襄兒進攻的冥官們,亦是一個個魂魄動搖,苦苦支撐。
而寧擒水的手中,那黃泉已如蛟龍騰起,若從上空俯瞰城池,便可以看到那黃蛟般的河水如銜尾的蛇,已將自己的身體連成了一個環。
感應到這一幕之後,閻羅也長長地鬆了口氣,他知道酆都即將結成,這些不知死活的蟲子們大勢已去!
那五根通天巨柱之間,畫面也即將凝固。
趙襄兒連破三具骨妖,渾身殺意沖天,但她的劍此刻卻無法斬斷冥君權柄,被攔在了這奈何橋外,於是她的每一劍都極為狂暴,打得臨河城中央震顫不已。
那化身為閻羅的老城主站在最前方,他看著懸空而立的少女,冷冷道「別做掙扎了,你們無論如何也已來不及了,我看你們頗有些本事,不如此刻自盡化作幽魂歸順,夫人胸懷寬廣,或許惜才,可以對你們……你在做什麼?!」
老城主的循循誘騙一下子成為了震怒。
只見那有點不起眼的白衣少年,身邊忽然浮現出數道靈力凝聚的、星辰般的光點。
寧長久抬起頭,逆畫飛空陣。
奈何橋上,先前寧長久刻下的飛空陣圖同時亮起。
之前他在長街上與白夫人靡戰時,曾畫動過此陣,但被白夫人強行拽了回來,而此刻白夫人全力構築神國,根本無暇理會他。
他們設下的壁壘也無法壓制飛空陣的品階!
逆畫完成,下一刻,寧長久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長橋之上,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滯慢,以白綾式起勢,以大河入瀆式直接斬碎還在煉化黃泉的寧擒水的魂魄。
一劍之後他猛地轉身,「雲崖石刻」、「閒落桂子」、「敲月問仙」這清寒無雙的三劍依次使出,而那正以權柄阻攔趙襄兒身影的冥官們根本來不及招架,劍光破碎魂魄,在他們魂魄凝結的空隙里,趙襄兒已破碎結界而去。
「還算有點用。」她清冷開口,給了寧長
久一個還算正面的評價。
話語間她抬起頭瞥了一眼紅月,心弦緊繃,因為在她的視線里,那輪紅月與徹底圓滿幾乎沒有兩樣了。
趙襄兒抹去了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擔憂,九羽化劍,所有的靈力都灌注到了那劍鋒之上,長劍亦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清亮長鳴!
白骨王座之後,趙襄兒身影驟止,那劍意也在這一刻攀至,她高高舉劍,如行刑之人揮刀端頭,一劍裹挾著滿天夜色斬落,想要一舉摧毀這正構築神國的白夫人。
而那一刻,趙襄兒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那背對著自己的白骨王座,卻忽然轉了過來。
一切都好像變得極為漫長,無論是王座的轉動還是長劍的落下,亦或是所有感知中的一切,仿佛有什麼人為的力量,將她們所知的一切都拉得極長。
九羽劍落下之際,一切像是陷入了因果循環之中,那白骨王座也剛剛好好旋轉過來。
披著白骨長裙,朱唇紅潤墨發堆雲的女子淡漠地看著舉劍的少女,她伸出了手,輕輕一推,趙襄兒凝結的滔天殺意在頃刻間便被打散,空氣爆音般的聲響里,九羽哀鳴,少女的身影被瞬間轟飛,在夜色中飛快倒退,猛然撞入了臨河城的建築群里,撞得房屋大片倒塌,犁出了一條長長的道路來。
那片廢墟里,趙襄兒支著傘艱難地拔起了身子。
方才若非她及時開傘抵擋,那一擊之後,自己或許已經重傷難起了。
此刻的天空中,紅月已經圓滿,那象徵著神話邏輯的五根通天之柱也已徹底凝成,酆都的根基已經構築完畢,接下來便是添磚加瓦的瑣碎事了。
白夫人自王座上緩緩起身,她面朝神柱背對紅月,捧著那青砂罐兒,如懷中抱貓的雍容貴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已是困獸之鬥的三個少年少女,臉上的笑意也覆上了一層獨有的神秘面紗。
「歡迎來到我的神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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