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章九四 緣來如此血丹仇

  第295章 章九四 緣來如此血丹仇

  弒君?

  南奕沉住心思,暗自思索。

  即使六日內不能弒君,便該輪到他遭百官追緝,南奕也並未武斷地立馬決定弒君與否。

  越是關鍵時刻,越是得沉住氣,不能冒失做決定。

  反正,他受「均仙索」代價影響,得到八月十八號,也就是原身生日那天下午,才能恢復蛻凡小成修為。

  在此之前,宜靜不宜動,自然也不必急著考慮弒君之事。

  南奕更在意離皇與畫詭閣之間發生的事。

  既然離皇在太和殿上公然說了他以傳送之術離開京城的事,便說明離皇眼下,其實已可與畫詭閣視作一夥,被他以分身裘長生給晃點了過去。

  南奕如此認定。

  雖然南奕完全沒想到真實情況是離皇掌控了畫詭閣,只以為是畫詭閣蠱惑了離皇,但兩方歸於一夥,卻是可以確定之事。

  在離皇一系列出乎常理的旨意下,其他人略失分寸,只想著找到合適的人選弒君,並不在意離皇究竟是以怎樣的魔修手段入道。

  但南奕因為「均仙索」代價,不得不冷眼坐觀,並沒有被離皇的快節奏操作,給催得沉不住氣。

  他仍舊在意起了離皇憑何入道的手段上。

  南奕前世,就有點屬於偏愛尋根究底的八卦黨。

  這一世,繼承了原身的「洞真」天賦,南奕更是在好奇心方面,有點小強迫症。

  如果是涉及玄階及以上的隱秘禁忌,南奕尚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但如果不涉及玄階,僅僅只是黃階層次內的事情,南奕覺得,自己可以刨根問底一番。

  他取出了「人言紙」,解開封印。

  之前,南奕主要想著,畫詭閣應該是衝著離皇算計謀劃,與他沒多大關係,便一直沒有想過動用「人言紙」直接打探情報。

  畢竟「人言紙」提供的情報,有虛有實。他若是啥都不知道,就算問了「人言紙」,也比兩眼摸瞎好不到哪去。

  不過現在,離皇給他定了莫須有之罪,又是打探已經發生的事,好判斷真假,南奕便起了心思,取出「人言紙。」

  「當今離皇突然入道,又接連頒下不合常理的旨意,定有蹊蹺。煩請施展神通,告知一下離皇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

  南奕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他現在暫時跌至養氣大成修為,如果直接去問畫詭閣幾位蛻凡圓滿修士幹了啥,沒法直接付「紙」給「人言紙」。

  但離皇暫只養氣小成修為,尚在他之下。

  如果只問離皇身上發生了哪些事,卻可有足夠的情報款支付。

  「人言紙」安靜了好一會,才懶洋洋地顯露字跡:

  【你就只問離皇,一點不問畫詭閣其他人的情況?】

  南奕點頭:「我這會只有養氣大成修為,只能提供黃階中品的人皮購買情報。如果問詢畫詭閣其他修士的情報,你能降價,我便問。」

  「人言紙」沒有再說什麼,仿佛知道南奕慣會白嫖,便懶得多言。

  它只不帶感情地寫道:【四十九張紙,黃階中品,謝絕賒欠。】

  看到「人言紙」開口報出的人皮紙數量,南奕下意識地微微蹙眉。

  不過他並沒有表示異議。

  離皇畢竟是離皇。雖說入道不久,修為暫只養氣小成,階秩不高,但身份卻著實不低,非比尋常修士。

  「人言紙」推算離皇經歷,確實會比推算尋常養氣修士困難許多倍。

  念罷,南奕屏住呼吸,振動法力,主動剝下自身皮膚。

  待撕下第一張人皮,南奕催動「全愈」,於恢復如初後再次撕下。如此反覆,攢夠四十九張人皮後,南奕將其湊到了「人言紙」跟前。

  「人言紙」像是生無可戀,興致不高,只溫吞吞地吸收掉這些人皮,然後在自身紙面上顯露字跡:

  【血丹入道登仙路,天啟離皇脫俗襟。

  訛語浮誇長生氣,虛言暗究帝王心。

  前觀吏卒罪南奕,後起刀兵欲北侵。

  百姓何辜離亂世,群臣無用苦良箴。】

  南奕微感訝異。

  他沒想到「人言紙」因為懶得和他多言,竟乾脆將原本該洋洋灑灑一大堆的文字,濃縮成了一首詩。

  對南奕而言,詩詞太過濃縮,會隱藏不少信息量,不利於他解析。

  顯然,這是「人言紙」對南奕仗著「全愈」天賦自產人皮紙白嫖行為的無聲抗議。

  不過南奕並沒將「人言紙」的無聲抗議放在心上。

  他其實並不是為了白嫖,才堅持自產人皮紙。

  更多還是不想被「人言紙」蠱惑著殘害其他修士。或許一開始,他可以有意識地選擇有惡行的散修或妖魔下手。

  但姑且不說散修惡行輪不到他來執法,有些底線,一旦打破,就會不斷被打破。

  所以如非萬不得已,南奕都堅持只用自個新鮮出爐的人皮來滿足「人言紙」施展神通之需。

  哪怕「人言紙」改用寫詩的方式隱藏信息,南奕也無所謂。

  反正,「人言紙」所言,本就不可全信,需要他仔細斟酌虛實。

  寫成詩詞,固然會隱藏部分信息。可某些關鍵信息,卻是再明顯不過,反而更加容易注意到。

  比如,血丹。

  南奕看向「血丹」二字,總覺得有點耳熟,似是曾有耳聞。

  他確信自己沒有接觸過所謂血丹。

  如果正面接觸過,以他成為修士後的記憶力,絕不會忘。

  但他既然覺得耳熟,便說明「血丹」之事與他隔得不遠,或許叫他捎帶著耳聞過幾句。

  於是,南奕閉眸,窮搜記憶,回顧自己穿越以來的所有經歷。

  不多時,南奕終於想起了自己在哪聽到過「血丹」二字——不僅一次,還是兩次。

  第一次,卻是永恆明火教在襲擾南天城之時,曾以《福報》曝光世家黑料,提及楚郡趙家,養有蓄奴隊拐賣稚童,行採生折割之舉;等稚童年長,趙家人還會痛下殺手,摘取五臟六腑以制血丹。

  南奕當時心思主要在馬良身上,沒怎麼在意《福報》內容,印象不深。

  此時想起《福報》所載趙家事跡,南奕進而又想起了第二次聽聞,乃是以「人言紙」打探孫九執過往。

  在瀛州島,得知孫九執即為南海妖魔使者後,南奕曾以「人言紙」打探孫九執過往,大概知曉了齊郡元家事跡。

  只是南奕當時沒想起趙家事跡,光顧著琢磨孫九執脾性,同樣沒有在意元家。

  直到此時,齊郡元家、楚郡趙家、孔謙途徑南天城菜市、畫詭閣蠱惑離皇、離皇以血丹入道,好幾件事,在南奕腦中串成了一條線。

  南奕終於恍然:原來如此,緣來亦如此。

  他一直納悶,如果自己在南天城果農靈境中,與孔謙結下不死不休之因果,乃是出於仙神編織命數加以牽引,究竟會是怎樣的命數糾葛?

  因為南奕感覺,他雖機緣巧合布局斬了孔謙,卻似乎不像是命數纏身的樣子。

  在不知畫詭閣已被離皇反過來掌控,只以為畫詭閣主要心力仍舊是在算計離皇上時,南奕一直覺得自己其實是置身事外的外人。

  就算離皇今天在朝會上給他定了莫須有之罪,這種關聯,也顯得過於生硬,像是撲街作者編不下去劇情時,最喜歡的欽定操作,強行要配角降智,故意針對主角。

  簡而言之,就是南奕這段時間以來,並沒感覺到命數糾葛應有的難解難分之意,一直覺得自己與孔謙或畫詭閣之間的矛盾,稍顯生硬,在理論上其實具備和解的可能性。

  ——比如他和孔謙之間,雖有不死不休之因果,可理論上他如果願意折損三十年道行,其實可以強行抹去詭契。

  雖說比起折損三十年道行,南奕覺得想辦法弄死孔謙要來得更為簡單,但到底算是有著和解可能性。

  至於畫詭閣,南奕覺得自己只要不妨礙畫詭閣算計離皇的謀劃,即便斬了孔謙,若願意及早趕去找畫詭閣坦誠溝通,並不是完全沒有和解的可能。

  只不過重回京城時,南奕已因「均仙索」代價跌至養氣大成,只跟防賊一樣防備畫詭閣,根本不敢跑去找畫詭閣坦誠溝通。

  總之,在南奕看來,他與孔謙、畫詭閣先後交惡,雖是一步步順理成章,卻並未體現出命數糾葛該有的難解難分架勢。

  這也是南奕心懷疑慮,一定要祭出「人言紙」打探離皇經歷,刨根問底的原因之一。

  直到確實打探出離皇經歷,南奕才終於恍然:緣來如此。

  敢情不是他置身事外,而是他一直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血丹,僅憑此物,便已註定他與畫詭閣不死不休,無法和解,不能和解。

  因為,他將孫九執收作源武者,為九脈心猿,就得替孫九執站住場。

  孫九執與齊郡元家有仇,但究其根底,其實是與諸生血丹有仇。

  在知曉畫詭閣即是楚郡趙家、齊郡元家等世家拐賣稚童的幕後主使時,南奕便意識到,他與畫詭閣,確實是命數糾葛,必須要分出高下。

  自此,南奕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或許並不是非得弒君斬離皇,但為了真氣武道的壯大,為了自身道途,他是一定會和畫詭閣對上。

  在這個過程中,遭畫詭閣蠱惑,已然服食血丹的離皇,同樣是南奕需要打敗的對象。

  如果南奕能在十八號傍晚之前,打敗畫詭閣的幾位蛻凡圓滿修士,或許還能只廢掉離皇修為,卻留離皇性命。

  但南奕過了午時,才能恢復蛻凡小成修為。他再是自信,也不認為自己能在傍晚之前便擊敗畫詭閣的幾位魔修。

  甚至於,連自個能否在二十一號深夜之前擊敗畫詭閣魔修,南奕也不敢保證。

  他只知道,如能擊敗畫詭閣魔修,便能以力破局,通過弒君,阻止坎離大戰爆發。

  如果不能,只要等到二十二號,坎離大戰正式爆發,原本支持他弒君的文武百官,就會捏著鼻子承認離皇的霸道存在。

  屆時,百官最多放他先跑一陣,卻一定會在後續追緝他,治他的莫須有之罪。

  不過,即便當真陷入最不利的境地,奈何不得畫詭閣魔修,且無法在六日內擊殺離皇,南奕也並無懼意。

  因為,他並非沒有退路。

  南奕沉下心念,轉入武靈界中,直接召喚身在南海的孫九執,而非其分身孫不悟。

  「盟主何事相召?」孫九執現出身形,打了個稽首問道。

  南奕開門見山:「我已探得,當年支持齊郡元家拐賣稚童、煉製血丹的魔修勢力,實乃離京城中的畫詭閣。」

  孫九執神色立即轉冷,靜待南奕繼續往後說。

  南奕便將今日之事挑重點告知孫九執。

  孫九執聽完稍一思索,直問道:「需我做些什麼?」

  孫九執乃妖身,加之離京城局勢緊迫不等人,顯然沒法參與進來。

  他只能指望南奕為他出頭,並為南奕備好退路。

  南奕說:「若我能以力破局,自然好說。但我若是力有不逮,不能勝過畫詭閣魔修與離皇,便將撤往南海。」

  「屆時,或許不等七顆真氣龍珠全數具現,我便會讓程龍提前拋出一顆真氣龍珠,引動一批妖魔聚於內外海交界之地。」

  「若事態果將至此,還望你暗中引導一二。」

  如果當真往最壞的情況發展,面對仙門修士追緝,南奕只能往外逃。

  比起人生地不熟,且無逃撤門路的其他三大王朝,南奕最佳撤離路線,自然是先以「游回印」傳送至漢郡,再帶上宋忠、裴清雪幾人一起撤離。

  而他拋出真氣龍珠引動南海妖魔,倒並不是指望這些妖魔替他壓陣,而是讓仙門修士在摸不清南海妖魔底細的情況下生出顧忌,不至於一口氣追到南海外海也不停。

  孫九執瞭然,就是讓他在南海妖魔與仙門修士意外遭遇時,引導局勢唬住追兵,不叫追兵繼續深入南海。

  南奕沉聲:「當然,這只是最壞情況下的退路,未必會用上。」

  「如果可以,我會儘可能地斬殺畫詭閣魔修,徹底斷掉大離各郡世家以稚童煉製血丹的路子,為伱出頭。」

  孫九執重重點頭。如果可以,他更想親手手刃畫詭閣魔修。但他已是妖身,而分身孫不悟又還無甚修為,自然只能指望南奕。

  不過,就算是南奕出手,孫九執也並非沒有參與感。

  他說:「屆時鬥法畫詭閣魔修,若需借法於我,儘管借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