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神詭大離修行異
燕青雲一直在替傳武一事奔波,雖有修《秘魔殘血劍訣》與《秘魔捨身劍訣》,卻只限於締結法種掌握兩道術法,並未潛心修行,而是以真氣功法為主。
其修為亦不高,在四月之前,累計不過十二三年道行,同屬於養氣未入門;直到道爭幻境中,分潤三十二年人道氣運,方才一步躍入養氣大成。
按理說,燕青雲奔波數月,南奕該讓其也留在南山縣,先潛修一段時間才對。
奈何其所修功法,皆《秘魔劍典》殘篇,缺了奪命劍、索靈劍不成體系不說,還缺了最關鍵的《秘魔種劍真法》,不僅不能凝練替命劍胎以施展捨身劍,更是沒法破境蛻凡。
如此情況下,要麼完全不考慮蛻凡修行,先將就著修;要麼,便更換功法,散功重修。
只是散修功法本就難尋好貨,再加上燕青雲乃劍修出身,確實適合秘魔劍宗傳承,南奕便想著讓燕青雲同去瀛州島,看能否擇機立些軍功,以軍功換取《秘魔種劍真法》等傳承。
至於宋忠,則是因其受了鳳凰傳承,卻在修了真氣武道後,以真氣中和血脈異力。
宋忠此時,體內雖仍舊是凰族血脈,卻基本上保持人形。
真要說道,可以說宋忠此時狀態,乃半妖。
此去瀛州島,與海外妖魔打交道。
這些海外妖魔,至少半數,都是由人化妖,被迫淪為詭妖;而剩下半數,所謂先天妖魔,大抵也都是修士所化詭妖之子嗣。
若帶宋忠去瀛州島,一旦宋忠在海外妖魔面前亮相,有可能引得妖魔嫉恨,也有可能令心沐王化的部分詭妖,妖心浮動。
杜衡並未明言說讓宋忠同去瀛州島。
可他登場之時,除看向南奕外,只特意看了宋忠一眼。
許是出於尊重,杜衡並不過問南奕會帶哪些人同去。但南奕看出杜衡的言外之意,亦不得不考慮,是否攜宋忠同往。
宋忠修為,因其受了鳳凰傳承,已非修士體系。不過同階對應下,同樣分潤有人道氣運,且還多啃了一口「罪人道」的宋忠,大約有著四十七年道行,還比燕青雲略高一線。
這等實力,在弱肉強食的海外,自然是不入流。
不過去了瀛州島後,南奕又沒打算讓宋忠、燕青雲獨自行動。跟著大部隊的情況下,倒是也出不了什麼岔子才對。
畢竟,宋忠狀態特殊,真到了瀛州島,若能藉此分化海外妖魔,杜衡亦會留心護持宋忠。
而且,南奕有些不放心宋忠待在楚郡。
雖然宋忠、裴清雪,如今都是半妖,狀態相仿。但裴清雪乃裴家千金,出不了什麼問題。
而宋忠,孤身一人,在陶知命離去後,雖然正常也不至於出什麼事,卻終歸不是特別的安穩。
所以,思慮再三,南奕終是決定,與宋忠、燕青雲,同去瀛州島。
他隨手施為,取河中之水,以廣寒冰焰煉作冰制器皿;接著隔空摘得岸上青梅,以法力炮製,開始煮酒。
然後,南奕邀宋忠等人坐下飲酒,商議此事,徵詢幾人意見。
…………
卻說杜衡此人,施展「坐忘游」,就似化作一股念頭,前腳剛從南奕等人眼前消失,後腳便又出現在陶知命附近。
當然,這是在杜衡自身的時間感知中,才是從南奕眼前,一步跳躍到陶知命身旁。
但就外界他人的認知中,杜衡施展「坐忘游」,遁行雖遠,卻也花費不短時間。
此術,立足於靈犀轉移,可無視時空,瞬間傳送——無視自身時間流逝,以及外界空間遠近。
然後,傳送所往,得有關乎自身之心念——倒是不要求彼處有人正念著自己,但也得自身存在為彼處之人知曉才行。
最後,坐忘仙門的術法神通,以「坐忘道心」為基。若「坐忘道心」修持不足,其它坐忘之術便得悠著點施展。
以「坐忘游」為例,就是傳送所往不能太遠。
若把握不准分寸,貿然「坐忘游」,妄想一步躍至極遠之處;或者說運氣不好,想傳送到某人身邊,結果某人剛好去了極遠之處,都會使坐忘弟子,就此神隱,於世間絕跡。
所以一般來說,雖然「坐忘游」可無視時空,但坐忘弟子遁行之時,都會主動將長途遁行拆成數個中途遁行。
言歸正傳,杜衡施展「坐忘游」,出現在陶知命附近不遠處,赫然是與陶知命相熟。
他正是此前有給陶知命寫信帶話,說起過離皇有意召見南奕進京覲見的京中友人。
杜衡看向陶知命,說:「我已見過南奕。你二人,當真是在玩火。」
陶知命正在看《極樂寶鑑》。見杜衡趕來,他將書放在一旁,笑道:「好玩呀。反正是修行大世,火燒得越旺,最終凝聚的道果,才越強。再者,修行之路,道阻且長。若黃階不能無敵,玄階如何登頂?」
「一道難容二主,你也不怕走到最後,他與你爭道。」杜衡瞥了眼陶知命腳下,除去《極樂寶鑑》外,尚有許多宮闈艷情小說。
很顯然,陶知命雖將誠友書店留給了南奕,但某些藏書,卻是一本沒給南奕留。
「除非我倆都晉入天階,欲登至境,否則卻是斗不起來。畢竟,我修一元,他走萬相。」對杜衡所言,陶知命不以為意。
正如陰陽仙門分了雙修派與清修派,無相仙門,亦分了兩條路線,即一元派與萬相派。
一元派,以一元破萬相,號稱一元之下舍我無相。陶知命修唯我之道,一劍破萬法,正是一元派路線。在其晉入天階前,無相仙門內部,會與陶知命道爭者,皆是一元同道。
而南奕,雖暫未想定道途,但其開闢真氣武道,衍化教派,多半會走上萬相派的路子,即獨掌萬相賜爾無歸。
大略來說,就是重在廣博,不管他人走怎樣的路子,萬相派修者,都能走別人的路,讓其無路可走。
當然,不管是「一元之下舍我無相」,還是「獨掌萬相賜爾無歸」,都是修行追求。
要想當真達到此番層次,不僅需要穩步修行,從玄階往上,更是需要把同道中人全部擠掉。
所以仙門正道,才會是玄階易成、地階難入。
蓋因先修之士占道堵位,並不會給後進修士騰位置共同修行。
便是天驕如陶知命,玄階登頂後,亦發現自己再往上走,恐是寸步難行。
不過他主動跌境,重走修行路,到得今日,已成功摘得輪迴法理磨礪劍峰。
輪迴帝君雖早已隕落,但終究曾是天階仙神,其遺世法理,實有天階本質。陶知命潛伏十載,於南天城摘取輪迴法理磨礪劍峰,豈能不利?
這一次,他要憑手中之劍,於地階一路道爭得勝,登頂地階,劍指天階。
不過在此之前,陶知命得先破境築基,晉入玄階才行。
早已將築基進度卡在最後一步的陶知命,衝著杜衡長笑道:「道友,請助我修行。」
陶知命之所以卡著最後一步不築基,生生等到了今日,正是為了等杜衡。
事實上,如果沒有南奕橫空出世,沒有瀛州島忽起亂局,當公冶青天在南天城掀起大亂,卻又被陶知命拖入道爭幻境後,一直坐在吏部牧令司司長位置上的杜衡,都會主動請纓,趕來楚郡。
因為,作為陶知命好友,杜衡不僅知道陶知命布局,更是陶知命跌境重修布局中的最後一環,要助其修行、完美築基。
在南天城,除去指點南奕修行外,陶知命不是在看宮闈艷情小說,便是在勾欄聽曲。
對修士來說,此事並不正常。
身為修士,不說絕七情滅六欲,起碼也是不會為情慾所迷。
須知,此世修行,有十災七魔之說。
十災乃超凡代價,即十類劫數災厄,自不必多說。
而七魔,卻是指源自域外天魔的七種惡念魔障。
當今之世,人死若有怨,便有可能於死後,攜負面情緒化詭。
但化詭之人終是少數,大部分死者的負面情緒,溢散於天地之間,最終都會流向域外太虛,生成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分有七類,即貪婪、嗔怒、痴愚、嫉恨、驕矜、惡性、情慾之天魔,可以在修士道心深處種下心魔,暗中勾動邪念,迷亂道心,壞人修行。
此世修士,注重心性,時刻修行問心,正是為了規避七魔。
但陶知命偏偏不走尋常路。
他天天勾欄聽曲,翻看宮闈艷情小說,卻是為了故意勾引情慾天魔。
七魔之中,其它六魔,陶知命都成功釣得不少,拿來祭劍。
唯有情慾天魔,即便陶知命流連於煙花柳巷,天天勾欄聽曲,都釣不出來。
為了完美築基,將域外天魔也作為祭劍之物,陶知命只得請來杜衡。
坐忘仙門的功法特性,偏向於與道合一、言出法隨。
杜衡修為雖不如陶知命,但在陶知命主動卸下心防後,倒也能撼動一二。
杜衡先是運轉「坐忘道心」,謹守自己本心;又施展「坐忘妙覺」,令陶知命與自己共情共覺。
然後,杜衡蓄勢一日,終於在天啟四年十四日運使「坐忘言」,言出法隨。
他說:「吾輩修士,食色性也。」
在陶知命主動放開心防之下,受了杜衡蓄勢一日火力全開的「坐忘言」,其原本千錘百鍊堅韌不動之道心,終於微微一晃,從內心深處湧現一股情慾之意。
陶知命逢場作戲多年,只因道心無法自欺,一直沒生出情慾之意勾引情慾天魔進門。
可現在,僅僅只是一念之間,便有不知其數的情慾天魔附身陶知命,闖入識海,欲假戲真做,在陶知命道心深處當真種下心魔。
在陶知命識海之中,諸位情慾天魔巧笑嫣然,或是美若天仙,或是妖嬈多姿,鶯聲燕語間,各有各的風采。
它們知道陶知命是假動情慾,只為了勾引它們進門。
但在諸位情慾天魔看來,只要進了房間,假的也會變成真的,根本由不得陶知命反悔。
然而,陶知命確實沒有反悔,也確實是被情慾之意迷了眼。
但見,動情生欲之下,陶知命如痴如醉道:「諸位,既然來了,便讓我等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可乎?」
識海中,陶知命張開雙臂,作勢欲攬。
這般景象,雖只是識海幻化,卻表示陶知命正毫無保留地放開道心,主動容納諸多情慾天魔。
然而一眾情慾天魔見狀,卻是突地花容失色,轉身欲逃,但難以抗拒地投向陶知命懷中。
在此期間,它們七嘴八舌地咒罵,最終化為一聲淒喊:「該死,伱這根本不是人身情慾!」
陶知命露出滿足的笑意,像是吃撐了一般,慵懶開口:「都是情慾,都是融為一體,何分人身劍身。」
情慾天魔勾動心魔,針對的是有靈眾生,尤其是人族,以人身情慾迷人道心。
奈何陶知命修唯我之道,我心即道心,將自身之心全數填充為如劍道心。
當他動情,第一反應就是將一眾情慾天魔拿來祭劍,融為一體。
任憑一眾情慾天魔各種咒罵,不當人的陶知命,只一個接一個,慢吞吞地挨著吃掉祭劍。
而在這批情慾天魔全數祭劍之後,陶知命終於不再刻意壓制境界,登時便攜千年道行晉入玄階,築下道基。
他長吟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人奈我何。」
語畢,陶知命氣息一振,轟然推破玄階門戶,將自身唯我之道,名刻於冥冥之中。
就此瞬間,包括南奕在內,所有與陶知命往來不少,熟識此人者,若是修士,都忽地心血來潮,莫名生出一念:
天啟四年四月十四日,真愚道人陶知命,破境築基,其道曰——唯我。
正與宋忠等人聊著,南奕突然呆了呆,輕聲道:「原來,築基功成,還會有天地法則響應,向親朋好友唱名提醒。」
南奕離築基尚早。
但明確知悉陶知命築基功成的這一刻,他亦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緊迫感:仙路爭鋒,豈可落後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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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