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地上一座,地下一座

  雲山林家,北地最大的世家之一,產業遍布北地各處,尤其以鑄器聞名。

  以季缺的理解,這類似於北地最大軍火商的存在。

  可以說,北地越是動盪,俠客、鏢局、山匪、叛軍越多,它就越賺錢。

  能一直做這種生意做了兩百年不倒,還越做越好,雲山林家的底蘊不可謂不深,單純論勢力的話,雲雪宗和雲山林家比起來只能算小弟。

  這樣的家族自然是不會缺錢的,有什麼珍奇之物也不算奇怪,所以當林香織說林家有這東西時,沒有人質疑。

  林香織見過蛆龍草,並且並不是在很久之前,那時她還沒去棲霞觀,因為好奇見到了這種草,還覺得噁心,當時他父親和她說了些蛆龍草的事,就派人移去了他的洞府。

  是的,雲山林家不少高層都有自己的洞府,因為他們不只是做生意,更是修士,而且修行的功法也是五花八門。

  總之,除開最基礎的林家功法外,林家這些年來還網羅了大量功法秘籍,供嫡系後輩學習。

  所以林家人里有修道的,修佛的,修兵道的

  雲山林家能長盛不衰,和這「海納百川」脫不開關係。

  季缺覺得,這是慕容復家族的鼎盛形態,家族人多,人才輩出,千變萬化,又依附在家族這棵大樹上,這棵樹自然不會輕易倒下。

  按照林香織的說法,她爹的那處洞府就在雲山深處,她有不少叔伯的洞府也在山裡深處。

  總之,這些洞府許多都挺神秘,即便是她只在挺小的時候進去過一兩個。

  而她爹的洞府也不會讓她輕易進去,可她大抵知道是在什麼地方,曾經遠遠看到過一次。

  既然東西有可能就在那裡,季缺自然是準備出發了。

  鑑於林香織如今的身份很微妙,如今她這父親的情況也很微妙,甚至顯得有些危險,所以他們決定用偷的方式。

  當然女兒拿父親的東西,只能說是先拿來用,反正父親都是假的,她「孝順」一點沒什麼問題,甚至接受了季缺說的,遇到值錢的多撈一點的說法。

  總之,那些東西留在林家,還不如讓給季缺。

  聽聞季缺和林香織要雲山偷東西後,白露趕緊說道:「我也想去。」

  季缺說道:「你不回家,你娘不收拾你?要是她知道是我帶著你鬼混,我的天.」

  畢竟這段時間,白露每天晚上都是乖乖回家的。

  他想起了白夫人那囉嗦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後怕,比見到鬼之類的怕多了。

  白露說道:「季哥哥,不用擔心,我直接和娘說我回宗門了,她不知道的。」

  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別說季缺了,林香織都有些不忍。

  林香織嘗試道:「那邊很危險的。」

  白露認真道:「就是危險我才要去,我們三個人合練的技藝,有我肯定要更厲害一點吧?」

  最終,互相勸說了一陣兒,季缺和林香織還是帶上了白露。

  因為她實在是顯得太可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雲山位於北地中部,離天仁城有十天路程。

  因為要偷東西的緣故,季缺沒有馬上開啟悟性積攢模式。

  平時他出門開這模式,那是增長悟性,挑戰自我和隊友,可這次出門不同,他想要穩妥一點。

  陳老實的傷最好能治好,這不僅在於雙方的情誼,還在於有健康的陳老實在,他底氣都要足一點。

  有句話怎麼說——「我背後有人!」。

  於是這十來天裡,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除了有一夥小年輕嫉妒季缺帶著漂亮的表妹和小姨子私奔想陰他,反而被他戳傷了眼睛外,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當時那伙年輕遊俠捂著眼睛,一邊哭嚎著,一邊坦白道:「你說你帶個漂亮的表妹私奔,我們能理解,你帶個漂亮的小姨子私奔,我們最多認為你玩得花,可你又帶表妹又帶小姨子一起私奔,我們就一時沒有忍住。」

  「大俠,饒命啊!」

  在經歷過這段小插曲之後,三人順利的來到了雲山一帶。

  站在雲山山腳上,只見這片山脈柏木森森,曲徑幽邃。

  雲山這座位於北地的山脈,自古便有「雲山天下幽」的聲譽。

  林家就在這片山脈中。

  林家雖大,可和這廣裘的群山相比,就顯得挺小了。

  當然,在林家來到這雲山紮根前,這片山脈已有不少洞天福地的傳說,據說林家不少先輩的洞府,就是一些古代鍊氣士的洞府改建的。

  臨近雲山時,林香織已然變成了貓形。

  因為這裡已是林家的勢力範圍,她的容貌很容易引起林家人的注意。

  林家這個家族很大,外姓族人就有數千之多,再加上這些人拖家帶口,在山腳下的林家鎮就可以說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城鎮。

  兩人一貓很快穿過了這片樓宇林立的城鎮,往山上走去。

  山路很不好走,特別是清晨有雨露,比較濕滑,不過這對季缺和白露都不是什麼問題。

  季缺走路,從來沒有濕滑一說,說不定濕滑還能讓他走路更絲滑。

  除了山下的林家鎮,這山上林家宅院規模同樣不小。

  它坐落在山林之間,亭台樓閣錯落,看起來很有層次感。

  與其說那是一個宅院,倒不如說它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山城。

  季缺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說道:「香織,你家這麼富的嗎?」

  林香織淡淡說道:「也就那樣吧。」

  季缺開始明白,為何這隻貓對銀票不怎麼放在心上了,那是因為見過了大海,誰才會感慨溪流有多洶湧。

  這樣的大家小姐給你洗衣做飯,想想他竟然有點興奮。

  「我說,把你那假父親幹掉,你能不能奪些家產回來?」季缺一臉興奮道。

  「那你要先考慮能不能一個人對付七八個本命境。總之我這假爹死了,至少有這七個本命境來找你。」林香織回復道。

  「那還是先算了。」季缺很認真說道。

  這林家的底蘊果然比雲雪宗強多了。

  按照林香織的說法,林家宅院並不是能輕鬆進去的,不過他爹的洞府還好並不在裡面,他們可以繞過去。

  因為要繞過去,所以他們行走的地方近乎沒有路,有時候遇到的山崖都近乎是垂直的,還光滑如鏡。

  不過對於擅長跑步和游泳的季缺來說並不算什麼,有時候遇到特別難走的路,他直接把白露黏成翅膀,帶著其飛速攀援。

  白露對這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因為她真的是個宅女,除了天仁城和雲雪宗外,近乎沒有去過多少地方。

  這個時候,季缺正帶著一人一貓在一面懸崖上攀爬,從這裡望去,雲海隨著山風翻滾,猶若仙境一般。

  可更多的感覺是刺激,因為這算是在千丈懸崖之上,她的整個身子懸在外面輕輕搖晃著,只要一個跌落,骨頭估計都能摔成渣。

  有好幾次季缺的腳直接踩在崖壁的青苔上,她都感覺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忍不住想提醒一下。

  可是不管是有沒有青苔,季缺一直穩得可以。

  很快的,懸崖到了盡頭。

  當白露被季缺放下來後,只覺得鼻尖都是汗水。

  真是好玩又刺激。

  山路的盡頭是一個斷崖,離對面的山峰起碼有數百丈距離。

  橫在兩山之間的是一根鐵索,以及鐵索下掛著的木籠子。

  林香織說道:「要去那洞府,就必須從這裡滑過去。」

  這種東西白露還是頭一次見,只覺得有些新奇。

  不過老實說,他很不想坐這東西。

  因為這鎖鏈看起來都已經有些陳舊,如果一旦出現問題,掉下去恐怕連骨頭渣都不剩。

  季缺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他覺得只要左腳踩右腳,雖不至於飛起來,但也不會摔死。

  於是他示意林香織趕緊。

  於是兩人一貓站在了這木籠子裡,拉動了機關,緩緩向另一座山峰飄去。

  很快的,木籠子就沒入了山間的雲霧裡。

  頭頂傳來了機關攪動的哐哐聲音,靠著傾斜的坡度,這籠子一直在前行。

  只是風吹來時,稍微有點搖晃。

  這個時候,即便季缺看著腳下籠子的縫隙,都有一種眩暈之感。

  木籠子在雲霧間行走,突然發生了一陣顛簸,嚇得白露抓住了季缺的手。

  不過很快的,籠子又恢復了正常。

  季缺很快發現,他們被霧氣包圍了。

  這裡的霧氣很濃,猶若牛乳一般,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個一丈左右的距離。

  時間在流逝,木籠子一直在行走。

  一段時間後,季缺覺得有些不對勁,道:「我們已經走了多久?」

  林香織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感覺很久了,上次沒有這麼久啊。」

  是的,兩峰之間約莫五百丈距離,這籠子前行得雖然不快,但也不慢,按照季缺的預估,他們應該早到了才是。

  可惜沒有。

  木籠子一直在滑行,依舊不見頭。

  季缺三人站在裡面,只覺得進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四周全是霧,天地寂靜得可怕,只剩下了頭頂繩索摩擦的哐哐聲響。

  又過了約莫兩柱香時間,白露終於忍受不住,道:「我們怎麼還沒到?」

  季缺皺眉,疑惑道:「這鎖鏈中途有沒有岔路?」

  是的,如今這時間和距離明顯已不對了。

  林香織搖頭,道:「我上次來只有一根。」

  季缺分析道:「也許有人中途加了一條鎖鏈,我們誤入了那根鎖鏈,所以時間變長了。」

  這是季缺能想到的最為合理的解釋,但是怎麼想怎麼不靠譜。

  他們在這木籠子呆了太久了,這籠子一直沒停,如果真的有這樣一根鎖鏈,這根鎖鏈得有多長?

  季缺抬頭看著頭頂的鎖鏈,確認了它沒有走回頭路,神情有些凝重,說道:「如果鎖鏈有岔路,我們沒去到你父親的洞府,會去到哪裡?」

  林香織臉色發白,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山我不常來的。」

  雪白的大霧,季缺所在的木籠子一直在前行,它就像是走上了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永遠停不下來。

  季缺已經反覆確認過,這鎖鏈一直是向下的,沒有彎曲。

  那這意味著什麼?

  恐慌的情緒在白露和林香織之間發酵,終究還是影響了季缺的情緒。

  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很不好。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四周的景色都是簡單的重複,你甚至會忘了時間與自己的存在。

  這樣一根鎖鏈如果沒有通向林香織父親的洞府,會通向哪裡?

  或者說,它會永遠停不下來?

  就在這時,白露忽然說道:「聽,什麼聲音?」

  季缺凝神去聽,發現除了上方鎖鏈帶起的哐哐聲外,什麼都沒有。

  可這個時候,白露卻很緊張道:「霧裡有人在說話。」

  她手拉著季缺,恨不得和季缺融為一體,林香織也忍不住靠了過來。

  是的,這樣的霧裡怎麼可能有人說話?

  可是白露偏偏聽到了,而且不止一人。

  磅礴的大霧,仿佛永遠到不了頭的鎖鏈,以及那似是而非的低語。

  在這樣的環境中,饒是也算見識了一些世面的季缺都有些緊張,更別說旁邊的白露了。

  她一臉惶恐的看著四周,很是不安。

  為了緩解白露的恐懼,季缺不禁問道:「如果有人在說話的話,那他們在說什麼啊?」

  白露環顧四周,總想從霧中看到什麼,但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她渾身顫抖著抱緊了季缺的手臂,顫音道:「他們說『小心火燭』。」

  白露的耳中出現了不少人的聲音,但是他們說的話卻是一樣的。

  「小心火燭?天乾物燥?」季缺疑惑道。

  白露忙道:「不是,只有『小心火燭』,只有『小心火燭』。」

  這時,林香織開口道:「我小時候聽家裡老人說過,他們說雲山不止一座。」

  季缺問道:「不止一座什麼意思?」

  「那些老人說,雲山不止一座,而是兩座,地上一座,地下一座。」林香織緩緩說道。

  此語一出,季缺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意思是,他們誤入了地下那座雲山?

  不會吧,悟性關了也這麼倒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