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城外,貧民窟。
本來這裡就已人數不多,大部分流寇貧民都趁亂沖入城中搶奪資源,原先屋舍變為空殼。
現在經過禁區中那團黑色雲霧的威壓洗禮,更使得此地如臨浩劫,處處都是腐木殘骸,目光所及之處,遍是荒蕪。
枯木扭曲破敗,地面乾涸開裂,殘葉燃至灰燼。原先的屋舍永不復存,只剩下一片廢墟。
紀辰在殘破的廢墟里靈活前行,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人躲在屋骸下,衣不遮體,顫抖著身子縮成一團取暖。
但更多的,是面帶恐懼,猩紅腐臭,早已失去生機的屍體。
此情此景,使得紀辰心情也愈發沉重。
狼老,應該沒事吧?
紀辰加速沖向廢墟里,按照腦中記憶,來到狼老的屋舍附近。
尚且完好的木質結構現在徹底崩塌,好在狼老家有小小院落,使得此地沒有大量廢棄物堆積。
「狼老前輩?」
紀辰小心靠近,輕聲呼喚著。
等了片刻,卻無人回應。
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紀辰一下子身軀繃緊。
狼老學識再豐厚,也不過是凡人之軀。
且他年紀很大,身體機能早已下降,本就不多的氣血更是所剩無幾。
方才禁區中的黑色雲霧是突然出現,自己都被那極致威壓震懾得無法動彈,不要說距離更近的狼老了。
若是恰好在屋中,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紀辰越想越急切,連忙靠近,開始清理倒塌堆疊的木樑。
「紀辰?」
似乎聽見外界的翻找聲,地面下方傳來一聲虛弱的問詢。
「狼老?」
聽到狼老的回答,紀辰緊張的情緒終於舒緩一些。
他這才發覺,自己手中竟浮現一層細密的汗。
小心地挪開地表上的屋舍殘骸,紀辰清理出一條通往地窖的隱秘道路。
掀開滿是灰塵的獸皮墊,紀辰靈巧挪動身形,鑽入地窖。
地窖里遍地都是塵土,原先草香全無,被灰塵和腐敗氣息掩蓋。
狼老正躲在石桌下,面色蒼白,見到紀辰進來,目光柔和,示意自己沒事。
紀辰靠近,仔細探查一番,發現狼老只是受到驚嚇和輕微撞擊,並沒有產生體外傷,悄悄鬆了口氣。
紀辰仔細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告知狼老。包括黑虎軍攻城,以及禁區的異變。
「我一直在地窖里躲著,你說的啼鳴,我也聽見了。」
『那聲的啼鳴由心而生,威壓極強,應該是此地的禁區之靈,只是不知,它為何會如此憤怒。」狼老目光深邃,想到什麼,幽幽開口解釋:
「禁區核心處一般會棲息一隻極強的異獸,被稱為禁區之靈,也正是它們的存在,才讓這禁區有了意義。」
意義?
紀辰有些不理解。
「禁區禁區,不光是禁忌,也是囚禁……」
狼老並未明說,寥寥幾句已然道明禁區的真相。
「禁區如何形成尚不得知,但曾有傳言,若能得到某地禁區之靈的認可,便能降下天大機緣!」
禁區之靈……
紀辰沉默不語。
他對這方世界的了解,實在是太少。
如不是狼老為他解釋,只怕他還會像其他人那樣懵懂無知。
「另外你所說,黑虎軍主和梁家,你準備如何安排,是殺還是逃?」
面對危機,狼老鎮定反問。
只是他眼光寒冷……冷靜的完全不像一個普通老者。
紀辰心中早有打算。
逃,是沒有地方逃的。
南陵縣城已經被黑虎軍控制,能夠離開南陵的商隊或者鏢局,肯定會被梁家重點關注。
逃入禁區,也只是等死。
不要說其中的神詭之物,單單濃郁的異質,就足以讓紀辰異化而死!
逃不了,那就殺!
他現在,只需要面對一個敵人。
趙志虎的二弟!
雖然對方很強,先前碰面完全看不透此人。
但是方才各家頭領都在,一對比就知此人雖隱匿極佳,氣息也弱於諸多練骨境。
此刻,他在暗,敵在明……
把握機會迅猛襲殺,未嘗沒有可能!
至於梁高升、趙志虎,就算現在他敵不過,只要給他充足的時間,以後自然有機會報仇。
更不要說簡化面板的存在,甚至幾天的時間,他的實力都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自然是殺!」紀辰斬釘截鐵地道。
「既然你決定戰,我提醒你一句。」狼老驀然看著紀辰,似乎很清楚他會這樣選。
「藥理,不光可以用於煉丹,還能用於……殺人。」
紀辰呼吸急促,快速思考。
地窖煉丹設施完好,貧民窟外就是禁區,禁區藥草大多陰暗……
回想先前所學藥理,正陽草藥很少,基本上都是偏向陰暗屬性的藥物,且大多臨近禁區邊緣。
外加調配混合的知識,遇到極具殺傷力的組合,狼老往往會重點講解,講的格外清楚,並不斷說明要點。
似乎早在一開始,狼老就考慮到這一點,並且進行布局……
「去吧,不光是為了自己活命,也為了老頭子我能好好活著!」狼老擺擺手,示意紀辰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說太多,只會限制成長。
每一個強者,都是歷練殺伐中磨礪出來的。
「多謝前輩指點!」
心中對狼老的欽佩之意愈發濃厚,紀辰如同腳下生風,轉身就走。
目的地,禁區外圍!
……
趙興虎在南陵縣內遊蕩,朝著城門慢悠悠行去。
距離黑虎軍攻城已經過去了兩天,想到以後這裡的所有一切,都將是他哥倆的,心裡不禁激起一股強烈的自信。
從小到大,他們哥倆的感情都特別好。
從農夫獵戶,到山賊流寇,再到自己謀反……
兄長無論什麼時候都將他護在身後,無論去哪裡都要帶著。
也只有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兄長才會暫時離他遠去,派人保護好他,並叮囑他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到哪怕一點傷害。
但無論多慘烈的戰爭,兄長都會按時回來陪伴他。
今天,他們終於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南陵,盡在腳下!
有此城為基,未來攻下黑直,再一路北上,直衝大雲皇城!
到時候,他既是兄長的左膀右臂,也會是真正的皇室血統!
想到這,趙興虎嘴角掛著一縷不羈,不禁愈發得意。
外加前段日子突破到了練骨境初期,使得他笑意更盛。
他二十多歲的年紀,能夠成為練骨境武者,雖然不如兄長變態,也算是資質極佳的好苗子!
若不是兄長執意率領禁軍,只怕他哥倆現在早就在某個大宗大門裡當親傳弟子了。
但他沒有反感這一切,也沒有怨恨哥哥,反而時常給兄長準備驚喜。
前段日子,他就在山野外遇到了一名苦行僧,從其手中「求」來一塊護身玉。
果不其然,得此玉後,兄長強勢突破,成功踏入練髒境!
有他這樣一個完美無缺,遵守悌道的好弟弟在,何愁大事不成?
「既然兄長將狩獵紀辰的任務交給我,我得好好完成!」
趙興虎來到城門處,在黑虎士兵的肅然注視下,獨自走出城門。
這兩日,南陵在梁家強勢搜查下,已經翻了個底朝天。
即便這樣徹底,也沒有紀辰和狼老的影子。
說明這兩人不在城內,而是貧民窟外。
雖然貧民窟已經化作廢墟,但還有人殘存,夜間星星點點的火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且禁區全是異質、四周荒野也是凶獸諸多。
不在貧民窟,這兩人沒有第二個地方可以去。
練骨境的強悍力量爆發,趙興虎全力朝廢墟靠近。
自從他晉升練骨境後,通體肌肉都被勁力貫通,周身氣血渾然一體,自在圓滿,更是淬入骨中,形成骨勁!
骨勁是一種極其強悍的高密度力量,爆發起來速度更快的同時,殺傷力相較於勁力也是成倍增強。
一旦釋放,碎金斷鐵不在話下,也就兄長特殊工藝打造的長槍「血滴」才能抗住這種攻擊。
所以趙興虎自信,可以隨意拿下那練肉境的紀辰!
不多時,趙興虎已經來到廢墟之外。
他沒有直接進入,而是認真檢查身上穿著的秘絲內甲。
這秘絲內甲是黑虎軍先前攻殺掠奪所得,數量極其稀少,壞一件少一件,所以平日裡,只有兄長和他一直穿在身上。
其功能也是強大的離譜,尋常暗器根本不能突破它的防禦!
確認內甲完好無損後,他才進入廢墟。
他心中始終記得兄長的話,無論面對什麼敵人都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大意。
所以從一開始,趙興虎就暗暗運轉氣血,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快速朝著當初遇見紀辰的位置前進,一路上不停觀察四周。
那些倖存的貧民看到他的到來,皆是快速躲藏,不敢直視,隱於暗處也在瑟瑟發抖。
趙興虎並未在意這些螻蟻,而是極速前進。
不多時,他居然前方路中央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
實在是自己行進的速度太快,使得他看見人影之後,兩者之間已經不剩多少距離。
趙興虎立刻收斂氣息,隱匿身形,藏於一旁的斷壁殘垣後。
他本就極其擅長藏匿自身,而今刻意壓低呼吸,那高大的人影根本沒發現他。
仔細觀看,便確定此人就是自己的狩獵目標,紀辰!
趙興虎看到,那紀辰正在路中央打掃著斷裂的木樑和攔路的巨大石塊,清理出一條可以通行的道路。
先前走來的路十分平坦,恐怕就是此人所為。
而現在,紀辰還在四周繼續搬運著,朝著廢墟內走。
趙興虎盯著紀辰,目光殘忍,仿佛眼裡的紀辰不是人,而是被狩獵的,將死的獵物。
他慢慢靠近,整個人隱匿在黑暗中,動作愈發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