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了有幾天了,也該考察你一下。」
地窖中,狼老手上握著個長條直板,銳利的雙眸不怒自威。
紀辰坐在木椅上,石桌上的書籍和筆記都被狼老收去。
「你詳細說說蟒鱗草。」
「蟒鱗草,又名蛇退步、入地黑斑,金星蕨科植物,味苦,內服可清熱解毒、化痰止咳,外塗可散瘀消腫、醫治毒蛇咬傷。
需要注意的是,此草雖然無毒,但若將其與蛇毒混合研磨,便可形成毒性極強,甚至腐爛肉身的毒藥!」
「如何解毒?」狼老追問。
「以彩靈花上露水塗抹可緩,若是內毒,以凝結草配批麻葉摻水阻止擴散,再催吐排毒。」
「彩靈花有幾種變株,各有何藥性?」
「凝結草為凝丹主藥,為何能夠解毒排異?」
「披麻葉又是何等藥性,採摘使用有何禁忌?」
根據紀辰的回答,狼老的問題又更深一步,其難度更上一個台階。
可紀辰,只是略微思索,便將答案絲毫不差地講出。
狼老點了點頭,目中罕見地露出一絲柔意。
他平日教學時,所述藥材藥性極快極多。紀辰能在眾多藥材中,將自己考查的藥材藥性脫口而出,並且對答如流,已能說明對方的刻苦。
且此子煉丹頗具天賦,如此刻苦,確實是可造之材!
狼老默默放下手中板子,又問道:「我再問你。金……」
似有轟鳴聲響起。
接著,整個地窖都開始晃動。
大地陣陣顫抖,地窖內的感覺愈發明顯。
狼老家的地窖布置已算不凡,可還是有不少灰土從上方絲絲落下。
地震?
紀辰連忙帶著狼老離開地窖,來到院落。
這時,才看見南陵方向,天穹如血,火光滿天。
紀辰看了眼狼老,想說些什麼,狼老卻點點頭,眼神深邃。
「若是想過去看看,記得小心些。另外,藥理知識需時常複習,不可鬆懈!」
「是!」
紀辰在地上隨意摸些灰土,喬裝打扮一番。
下一秒,施展身法,朝著南陵急衝過去。
剛衝出貧民窟,紀辰就感覺到四周血腥味不斷瀰漫。
接著,他聽見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紀辰看見南陵城池外,有大量士兵衝去攻城。
但他們裝備簡陋,衣著打扮像是流寇。
這部分人,多數死於齊射的亂箭。
而前方帶頭衝鋒的將士騎著戰馬,披掛黑甲,在戰場交界處衝殺。
其中一名將領神勇無比,縱馬橫行,斬首大刀一起一落,便乾乾淨淨地砍下一顆防軍人頭!
頭顱高高飛起,熱血灑落一地。
這一幕,令其餘城防軍膽寒不已,四處逃散。
而那將士根本不停下手頭動作,來回衝殺劈砍。不多時,他便將城外沒來得及逃回的守軍盡數斬於馬下。
黑虎叛軍攻城!
紀辰立刻判斷出這些人的身份。
叛軍清掃障礙,分開道路,有一隊黑甲武者立刻上前,抬著攻城木全力撞擊城門。
轟!
一聲巨響傳來,大地因此震顫。
不光如此,紀辰遠遠便看見,縣城城牆外豎起雲梯,幾個武者迅速動身,快速飛躍上城牆。
而且城牆上,已經有數道黑色身影先行殺到,奮力廝殺著。
一方是平日裡就在城牆上巡邏的城防軍,而另一方身著黑甲,聲勢恐怖。
城防軍的孬種成天閒逛,根本不是這些身經百戰的黑甲將士們的對手。
不多時便被盡數斬殺,掉下牆頭,血灑四方。
攻城木繼續進攻,倒退之後,全力衝擊!
轟!
巨大震盪傳出,空中黃沙瀰漫。
接著是第三次。
可這一次,還未撞上,南陵城門便主動開啟。
城外叛軍流寇頓時興奮起來,他們放肆怒吼,一股腦地涌了進去。
紀辰也悄悄尾隨,混入其中。
城門打開後,叛軍如入無人之境。
敢抵抗的軍士都被殘忍殺害,那些守衛只好全部投降。
不投降也不行,這些人大部分就是普通武者,最多練皮境,家裡還有老婆孩子。
面對那些練皮境起步的叛軍,他們根本無法阻擋,也無心阻擋。
軍心早已渙散,軍隊早已大亂。
這種情況下,換作誰來守城也不可能擋住進攻。
此時,大量叛軍先後湧入城中,大肆搜刮。
家家戶戶閉緊門窗,躲在屋中不敢外出。
紀辰於人後悄悄尾隨,根本無人在意他,人們都看著眼前遍布火光的城池,雙目中皆是貪婪與凶光。
紀辰心中感慨不已。
若是南陵各家武館齊心協力,聯合城防軍一同出手防禦,或許能擋住。
但可惜,人人自危,只求自保。
在這亂世存活,能護住自身已經頗為不易,誰都不敢分出餘力庇護無關之人……
大雲或是叛軍統治南陵,都沒太大區別,明搶或者暗奪罷了。
不過,紀辰也覺得有些奇怪。
從這叛軍攻城,直到殺入城中,整個過程都沒有受到什麼阻攔。
只有幾個小兵阻攔被殺,好像陵縣的將領們都默許此事。
而且攻城木沒撞幾下,城門便輕易打開。
難不成有內應?
往前走著,紀辰忽然聽見城門旁一條陰暗的小道里,傳來放肆的笑聲。
他側身立定,屏住呼吸悄然探看,便看到巷弄里兩個漢子,正脫下身上的守衛軍服飾,換上一身黑甲。
一人換著盔甲,狂笑不已。
「哈哈,還是家主大人聰明,讓我等混入守衛軍中,趁亂開啟城門,果然輕鬆破城。」
「是啊,我等現在可以偽裝成叛軍,好好享受一番了!話說這黑虎軍的甲冑還真不賴。」另一人扶正頭盔,自顧自地欣賞著。
紀辰聞言,面色立刻寒冷,煞氣逼人。
他高大的身軀數步間便衝到巷弄之中,兩顆拳頭急速襲來,猛地砸出!
炸裂之響轟然爆開,兩名漢子如同被千斤巨石砸中一般,即便身著黑虎之甲,他們胸口還是猛地塌陷下去。
「你是……」
二人口中鮮血狂噴,倒在地上,然後被紀辰一手一個,從地拎小雞一般拽起。
「說吧,你們家主是誰?」
「呸,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
撲通!
紀辰一掌扇去,那說話人的身軀剎那間飛出一丈多遠,筆挺挺的躺在地上,動都不動一下。
而且他頭部怪異扭曲,頸部一圈圈的皺紋,好似轉了幾圈……
紀辰看著剩餘一人,眼神凜冽。
另一人見到同伴的慘況,已是驚恐萬分,失了魂似的結結巴巴。
還未等紀辰開口逼問,他就自報家門。
「別,我說,我說……」
「我們家主是北城梁家,還望好漢給個機會,以後見面也……」
梁家……
咔嚓。
紀辰輕輕鬆鬆捏斷此人的脖子,目中憤怒卻難以消散。
梁家既然決心投靠叛軍,恐怕城內武館勢力都將被他清洗。
要是最近和梁家衝突最多的,自然是歸元拳館。
且歸元拳館是新晉勢力,最好拿捏。
只怕這時候,不太妙……
想到這,紀辰連忙朝歸元拳館趕去。
……
歸元拳館此刻正被一隊黑虎軍包圍,水泄不通。
大院中,一眾學徒縮在角落,眼裡滿是驚恐。
僅有的幾名練皮境更是渾身鮮血,遍體鱗傷。
館主魏天穹不知去往何處,只有兩名練肉境的師兄苦苦支撐著。
他們的狀態也不好,體表早已掛紅,隱隱雷霆也不再激盪,兩個人皆是氣勢萎靡,相互倚靠著。
黑虎軍中,小隊長王龍上前一步,哈哈大笑,舉手投足間,勁力雄厚,且帶著血腥之意。
「歸元拳館的都放棄抵抗吧,你們館主早就被梁家家主引走,現在誰也救不了你們!」
王龍輕蔑地掃視一圈,又傲慢地說道:
「區區兩個練肉初期還敵不過我!早點投降吧,別做無謂的掙扎!」
「只要投降,所有人都不會死,你們兩個練肉,也有機會加入偉大的黑虎軍!」
紀辰的兩名師兄雙目發紅,聽聞著四周的慘狀,沉默不語。
外面的大街上早已亂的不能再亂。
百姓的慘叫、城防的痛嚎、黑虎軍的殺喊,還有兵器交錯發出的激盪迴響。
這一切,無不讓人心神劇震,產生怯意。
拳館裡還算好的,他們被特殊照顧,通通圍困起來,沒有肆意攻殺。
但是企圖逃竄的學徒全被強行抓住,膽敢反抗都是一刀砍翻在地。
他們全力出手,可天雷歸元勁再強,面對成群結隊的敵人,也無濟於事。
更何況,城內有武館叛變,現在就連師父都被調虎離山,生死不知……
二人心中一股股憤怒,終在此刻徹底化為悲涼。
「師兄,要不……」
「師弟,要不……」
兩人話還沒說完,一具渾身是血的黑虎軍士兵被拋進院落。
黑虎軍一陣騷亂。
王龍看到這一幕,雙目泛紅,極其憤怒。
這時候居然有人敢挑釁?
他吩咐手下看好歸元拳館的武者,自己就沖了出去。
剛一出拳館大門,便看到一個穿著城防軍衣著,臉龐裹得嚴嚴實實的武者,正在與幾名黑虎軍士兵周旋攻殺。
那人剛勇無比,身形靈活的同時動作極其狠辣,往往一腿掃過,便讓圍攻士兵骨頭盡碎,跪地哀嚎。
王龍呵退士兵,躍上前去,氣血磅礴運轉,渾身勁力毫無保留,隨著他的一腿踢出!
當!
宛若金鐵交錯,王龍猝不及防之下踉蹌後退,渾身氣血震盪。
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對攻居然吃了虧。
四周黑虎軍士兵也是駭然,悄悄後退幾步。
王龍頭領早就踏入練肉境中期,渾身氣血更是飽滿渾厚。
眼下對抗一突然出現的無名小子,居然不敵?
「練肉境,練的腿功,功法了得……」
王龍不服,再度上去,一記重拳直直攻向黑衣人要害,四方空氣都因此翻滾不止,好似被生生撕裂。
他的氣勢極其煞人,轟鳴聲令人心肺驟停,難以心生抵抗之意。
可是黑衣人完全不退,反而沉聲呼喝,抬腿劈來。
「第八式,鐵煞腿!」
這腿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宛若開天巨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