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這,是我的子民

  「我昏睡了多久?」無慘眼眸微微閃動,看向眼前的男主人。

  神魂分離之下,面容已經顯露,這家四口人,清晰看見了他本來的樣子。

  對於無慘來說,這是禁忌。

  凡目睹真容者,都將死去。

  指尖有黑暗之光顯露,在話語問出時,似乎就準備抹去男主人的性命。

  「兄台,你可真是命大,被雷噼了還能安然無恙,你一定是強大的修煉者吧?」男主人說著,再度遞上那碗水。

  隨即眼神示意,讓妻子趕緊把餘糧拿過來。

  「叔叔,你一共睡了十四天零七個時辰,我一直記著捏。」旁邊的小女孩眨著眼睛開口。

  她的年紀比哥哥還要小一點,蓬亂的頭髮未經梳理,卻也仍舊掩蓋不了,那張陶瓷般凋刻的白皙稚臉。

  無慘見狀,稍稍猶豫了些許,指尖黑芒漸漸逝去,他接過了那碗水。

  在甦醒之刻,神魂與肉身便開始了自行融合,過不了多長時間,識海的動盪也會得到修復。

  「東洲現在……還好嗎?」無慘輕抿井水,有意無意的問道。

  男主人聽罷,不禁嘆了一口氣。

  「前些天,人間祭祀們發出急令,讓我們不要外出,緊接著就出現了很多強大的邪魔歪道。」

  「附近不少城池都淪陷了,有一位大魔王正在掃蕩,難民流離失所,四處逃奔,藏在荒郊野外,興許還能保存性命。」

  「但這形勢,好像不太樂觀,而我們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話語說完,無慘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眸中更有寒芒突然顯露。

  戰爭,已經開始了。

  他抬頭,看向窗外遠方。

  東洲的天象,昏沉無光,八荒之下儘是西天洲的邪祟氣息。

  陰霾覆蓋,不見往日。

  「兄台,你先休息著,我去旁邊城鎮看看,是否還有餘糧。」男主人說著,便披上蓑衣,徒步出門。

  女主人目露憂慮,遠送背影。

  兩個孩子圍桌下棋,無慘注意到,他們使用的棋子皆是泥人,背後有烙印文字。

  赫然是,六十二人間鬼神!

  棋子顏色不一,似乎在兩個孩子的規則內,也有級別。

  「你們玩的棋法,我怎從未見過?」無慘輕聲問道。

  小男孩轉過頭,舉著一枚棋子,笑著回道:「這是我們大關口的玩法,現在有很多人玩呢。」

  「叔叔您看,我手裡這是三階棋,它是金色的,意味著它在所有棋子裡,是最強的!」

  「我們棋盤裡還有其他幾個金色的,若是妹妹抽不到同等金色的,她就要輸了喲。」

  話語落下,無慘望著小男孩手裡的泥人棋子,不禁有些沉默。

  他沒想到自己在世人的眼裡,是一個擁有著三頭六臂,形貌可怖,背著黑色羽翼的怪物。♟☹ ❻9丂𝐡ยx.ςỖⓜ 🍮🎈

  「孩子,你很喜歡手裡那顆棋子嗎?」無慘再度問道。

  「當然,他可是實力的象徵!」小男孩嘻嘻開口,在妹妹面前大殺四方,吃掉了很多牌。

  「聽聞古老神跡再度降臨了,大關口盡頭有座鬼神柱,等我長大後,我一定會去那裡,成為他的子民,修煉強大的神通秘術!」

  小男孩心志滿滿,似乎在他的眼裡,自己手裡的這顆棋,無比的強大。

  「嗚……哥哥欺負我。」小女孩面前的棋子被吃了個乾乾淨淨。

  女主人趕忙走過來,呵斥了一番過後,又對無慘賠禮笑道:「兩個小孩子吵到你了,可千萬別見怪。」

  「這孩子只是童言無忌,他心裡眼可沒那麼壞,咱屬於東洲子民,信奉著人間祭祀,他要是敢學什麼歪門邪道,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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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小男孩哇的一聲也哭了起來。

  「娘親偏心!娘親壞!」

  無慘忍俊不禁,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若是領界內三十萬部將看見這幅畫面,定會大跌眼鏡。

  認知中的無慘鬼武神,何其孤冷至高,焉有這般姿態。

  「還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讓大魔王把你吃掉!」女主人沒好氣的開口。

  小男孩當即閉嘴了,不斷抽泣,兩眼汪汪。

  看得出來,他很害怕讓諸多城池流離失所的大魔王。

  無慘笑而不語,並沒說些什麼。

  很快,時間流逝,一眨眼就是三天。

  這天夜裡,久久沒能等到丈夫回來的女主人,神色愈加焦急。

  她站在門口,眺望遠方,似乎急切的希望,視線中能看見丈夫的身影。

  忽然,無慘沉寂的雙目驀然睜開。

  女主人的視線里,丈夫倉皇失措的飛奔腳步,肩扛米袋。

  他望著前方站在門口的妻子,大吼出聲:「快逃!帶著孩子們快逃啊!」

  聲音傳達,女主人卻是未能聽清。

  待看見丈夫身影時,她目露喜色。

  可很快,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神色驚恐萬狀。

  黑雲掀起重重波瀾,翻滾著無數雙血色的眼睛,帶著貪婪和瘋狂,朝著小小村莊襲來。

  煞氣彌天,更能看到一雙遮天羽翼,綻放著火紅色的烈焰光澤,顯在黑雲之巔。

  「逃……快逃!」

  男主人聲音喊啞了,漸漸臨近家門,終是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6➈𝕊ᕼǗא.𝔠Øм 🍭✌

  「爹!」

  兩個孩子急忙沖了上去,女主人慌不擇亂拎起門口的鐵鍬。

  黑雲襲來,具有萬般深沉。

  無數雙血色雙眸凝視而來,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

  「別管我,趕緊跑啊!」男主人一把將米袋丟給小男孩。

  看見爹摔在地上,膝蓋破了血,小女孩六神無主的哭了起來。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有血眸凝望,漸漸探來。

  米袋沒能被小男孩接住,灑落一地。

  恐懼攀升,直入神魂深處,雙膝僵直時,眼眶中已是溢滿淚水。

  他死死抬頭盯著那萬般黑雲,龐大的猙獰血眸。

  雙手打顫,卻是依舊抬起,攥著一個被汗水打濕的泥人,指向半空。

  「王棋在此,邪祟退避!」

  他大吼出聲,恐懼感終是使得淚水滾滾落下,那嬌小的身姿不斷的顫動,但依舊站在妹妹身前,未曾後退半步。

  「傻孩子……」男主人絕望閉上雙眸。

  「嗚嗚……哥哥要死了!」小女孩大哭。

  「畜生,離我孩子遠點!」另有尖叫聲響徹,鐵鍬亂舞。

  黑雲降臨,籠罩村莊。

  一雙血手驀然探出,無情朝著下方暴扣。

  腥風而至,小男孩死死攥著手中泥人,只見那蒼穹血手卻是突然崩潰。

  一劍寒影驟現,瞬間橫越整個蒼穹十里範疇。

  觸及之處,亂把黑雲揉碎,直讓其內顯露的無數雙血色眸子,當場露出恐懼之狀。

  未曾有絲毫舉止,便被劍影震的飛灰煙滅。

  橫去天邊,剎那斬斷赤紅羽翼!

  轟!

  蒼穹嘣鳴,夾帶一聲悽厲慘叫。

  小男孩舉著泥人,望著這幅畫面,怔在了原地。

  映襯血雨揮灑,門口位置,無慘徐步凌空,緩緩走來,形貌清冷漸漸浮現一幅白色面具。

  「這,是我的子民。」

  幽語迴旋天地八荒,帶著孤冷和殺機。

  隨著無慘走來,至高鬼神氣場全面擴散。

  黑雲湮滅,赤紅羽翼斷裂,顯露出一道神色倉皇的身影。

  他頭生魔角,身披大紅色風袍,濃郁的魔煞波動此時正在層層崩潰。

  望著無慘的形貌,他腳步更是後退,聲音尖銳:「你是何人!」

  有空間扭曲的波動驟現,化作無形之掌,輕輕扣住了他的脖子。

  「東洲,無慘。」

  砰!

  巨力侵襲,當場擰斷了他的脖子,崩碎了一身氣機。

  順著血雨的飄蕩,村莊四方颳起寒風,呼嘯間略顯清冷。

  小男孩站在原地,愣愣望著無慘的背影,手中仍然舉著他心目中,他認為最強的鬼神泥人。

  「孩子,等你長大了,本君收你為徒,倘若……本君還活著的話。」

  無慘轉頭,微微一笑。

  這一刻,小男孩似乎明白了什麼,眼見無慘已經凌空踏起,他連忙跑上前去,大喊問道:「叔叔,你要去哪裡?」

  無慘沒有轉身,拂袖化作黑劍,劃破長空離去。

  伴隨著結界開闔守護村莊,另有天地話語,響徹八荒。

  「去做本君,該做的事!」

  長虹千里,轉瞬離去。

  男主人和女主人久久愣在原地,望著蒼穹消失的身影,似是無法緩過神來。

  ……

  ……

  混戰爆發半月,東洲開始全面淪陷。

  淵源古城上空,瘟瘴領域籠罩,數萬金烏祭祀隕落大半。

  從遠方位置可見,有越來越多的西天洲邪魔朝著這裡趕來。

  另有尹邪那岐的七十二魅,開始對古城形成圍剿,意圖對金烏部落的現存力量,完成封殺。

  怒吼聲傳盪,術法波動閃爍天穹。

  這一戰,持續了很多天。

  在極致的瘟瘴領域內,姬祖正盤膝而坐,赫然已是披頭散髮,嘴角噙血,衣袍殘破顯露雙臂。

  有紋路烙印,如呼吸般閃爍光澤,但卻愈加暗澹。

  他望著前方瘟神,以及整個天地瘡痍的景象,緘默不語,持續使用術法將其牽制。

  在兩日前,瘟神就準備離去,似乎收到了消息,已經找到了所謂的黑暗法典。

  只是遭遇抵抗之力極強,需要協助。

  姬祖並不清楚,那黑暗法典在誰的手裡,又是誰在和另外一位神座交戰。

  但他心裡卻明白,倘若瘟神去了,與其作戰的人一定會死。

  倘若是之前,姬祖必然會放任離去。

  可現如今,雲海兩位愛徒被瘟神抹殺,部落內所有金烏祭祀都在戰鬥。

  他心中的執念,超過了一切。

  他不希望雲海再次失望,不希望雲海的死,沒有價值。

  這一戰,就持續了七天。

  本源漸漸有了枯竭的跡象,他背後那輪璀璨金烏,也正在暗澹。

  瘟神的強大,還是如當年那般,不可讓人直視。

  瘴氣繚繞其身,破壞著縷縷生機,有一座巨大的法印凝聚蒼穹,那是姬祖最後的手段。

  瘟神正在徐步走來,身披布衣,上面顯露猙獰面孔,不斷發出無聲嘶吼。

  另有幡旗被他握在掌間,旁邊共計有四道惡鬼身影,緩緩蠕動緊緊盯著姬祖。

  「你與當年,變了不少。」瘟神輕語開口,沙啞聲音落入姬祖耳中。

  這一戰七天,乃是真正的生死戰。

  和當年不同,姬祖只是略微出手,便已敗退不願陷入鏖戰。

  「我說了,我要宰了你。」姬祖指尖有法訣纏繞。

  「你還真是執著。」瘟神澹笑。

  「東洲大勢已去,群雄皆在沉默,再無當年風貌,顯然是被打怕了,你執意如此,也不過白白丟掉性命罷了。」

  他句著背,輕輕舞動幡旗,便有風雷撕裂,使得姬祖頭頂的龐大法印,忽然撲朔閃動,竟有了熄滅的跡象。

  姬祖咬牙,再度催動體內殘存本源。

  可他已經到了極限,都未能傷到瘟神半點,這下更是無力反擊。

  黑色深淵出現,化作猙獰巨口,驀然吞去,便將龐大法訣咬掉了一塊缺口。

  「擋了本座七日,你的確比當年的祭祀女王,強上一絲。」瘟神拂袖,有惡龍咆孝,轟然落在姬祖面前。

  砰!

  指尖法印崩潰,黑龍消隕,姬祖也迎面噴出一口血,胸膛衣袍碎裂,肌膚化為漆黑。

  「你所仰仗的人皇,可能不會再醒來了。」瘟神再度輕語,字字珠璣,摧毀著姬祖的信念。

  「也許吧,但縱使人皇不醒,東洲這片亘古大地,你們也染指不了。」姬祖笑了起來,似乎已然決意赴死。

  他說過,終會有人出手。

  正邪兩面,總有一面會站出來。

  「你是從何處來的信念,當真愚昧到讓本座失望。」瘟神搖了搖頭。

  他終是抬起食指,有灰色瘴氣開闔,帶著碾壓空間的力量,朝著姬祖輕彈而去。

  這一擊,姬祖已然預見了死亡。

  他慘笑而起,卻尚未自爆,勐然有道劍光傾瀉而來,帶著恐怖異端的鋒芒。

  只一瞬,便切開了瘟神的領域,更迎面斬下,摧枯拉朽,直叫四具惡鬼之身,兩半分離!

  這突然的變故,讓瘟神氣場有些混亂。

  他稍稍抬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直至驟然間,有寒意襲來,讓身上布衣猙獰面孔的蠕動,出現了僵直凝固。

  一轉頭,便是無慘那慘白色的面具,泛著陰羅的森寒氣息。

  「你……」瘟神毛骨悚然。

  尚未有任何動作,一掌暴扣而下,轟的他腦門塌陷,七竅噴血,牙關相合,碎的稀巴爛。

  身上布衣面孔恐懼慘叫,被震到四分五裂!

  「你的主子呢?」無慘清寒開口,不帶絲毫感情。

  這一刻,望著瘟神的體態崩潰,姬祖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