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為何離開隱仙派,而進入通微派?」
「什麼叫做離開,通微本來就是隱仙的分支,我創立的門派多了,屋山派聽過沒?那時候,裡面可都是妖.....」
「妖?」
「妖有什麼奇怪的,你還是魔呢, 相比於魔來說,還是妖更親切一點。Google搜索」
姬象帶著沈小姑娘,跟隨張三丰從山門處離開,飛遁之間,進入一處秘地,山谷幽深, 隱有讀書之聲傳來, 有一條道路進入其中, 那是昔年朝廷所修的三百條武當道路之一,大石鋪滿地面向前延伸,不遠即通微觀所在,觀門不大,瓦屋七間,香火之氣濃郁非常。
「誰人在讀書?」
沈小姑娘抬起頭,較為好奇的詢問,張三丰則是微顯精神,拍手對姬象道:「她能聽到那聲音,真不錯,上次你讓天師送來的那個孩子也能聽到,帶了兩個有上乘根骨的人來,這算是你為咱們門派做的兩件大好事。」
「祖師爺爺,這聲音是什麼?」
沈小姑娘也立刻脆生生的攀關係,祖師爺爺一叫上, 張三丰便眉宇舒展,心情變得好了:
「通微派是在成化年間成立的,這裡原本是一個隱士鬼修行的地方。」
「你所聽到的,就是他當年留在這裡的讀書聲,聲音摹刻在山崖石壁之中,近百年而不息。」
小姑娘吃驚不已。
成化年間,那是真的很早很早了。
姬象也是知道這個隱鬼的,據說是已經修到了純陰之境,這是鬼仙的至高修行,對應的是純陽境界。
能在陽氣充盈的人間,修到純陰的層次,可謂是十分驚人了,但是在衝擊飛升之時失敗了,魂飛魄散而亡,留給世間的只有這一部隱經餘韻。
「能聽到的話多聽聽,這部經文對於魂魄的安定,有十分顯著的功效。」
「自古以來衝擊仙人者不勝枚舉,沒有幾人能夠成功的,表山河現在想要成仙實在是太難了。」
張三丰說著,又唾了姬象一聲:「都是你們這些魔頭的過錯啊。」
「既然天地的靈氣不充沛了,魔考的劫難就應該適當的放的低一點。」
姬象聽著老頭這麼無賴,也是無賴的回應:「師父此言差矣,屍解就不需要魔考,輕輕鬆鬆睡一覺醒來就是神仙了。」
心中想著,現在進行屍解,下一覺醒來直接就是二十一世紀咯。
「師父說成仙困難,但是您的修行可是真正的仙人啊。」
張三丰在前面頭也不回:「留在人間的仙人有幾個?」
「那些沒醒的也算?」
姬象問了一句。
張三丰搖頭:「不,我說的是醒來的,現在你所能知曉的仙人,除去屍解甦醒者,有幾人?」
「兩位屍解者,天師,一個宋仙,還有三個不認識的,其中一個妖氣濃郁。」
「現在看來,三個不認識的人中,有一位就是您了。」
姬象回應,張三丰帶著兩人進入通微觀,觀中的弟子挺多,一眼看過去有十七個在罰站,順天府中被天師帶來的匠戶孩子也在其中,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然後抱著經書站在門口,聽著一位青衣道士的嚴厲訓斥。
青衣道士耳著銅環,袖有胡桃,手腕戴著鈴鐺,晃動之時如發霹靂雷音,綿長不息。
看到姬象回來,那匠戶孩子的眼睛頓時放光,只是邊上青衣道士還在訓斥,他又很快低下頭去。
姬象會心一笑,與那青衣道士相見,互相行禮。
「姬師弟功行圓滿,回歸武當?這也太快了點。」
「回連師兄話,還未曾,此間回來.....」
張三丰打斷兩人敘舊,對青衣道士開口下令:「步雲啊,把那兩個昏睡小傢伙帶到我的屋子裡來。」
青衣道士應了一聲,讓諸多弟子繼續罰站,隨後他去了道觀的後院。
這時候,三人進入到觀中屋舍,張三丰拉了三個蒲團,一人一個的坐下來,慢條斯理的道: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嗎?」
姬象稍加思索:「徐福,他還活著,但我的感應中,他不算八個仙人之一。」
「徐福...哦,那個老東西確實不算仙人,待在東瀛時他才是仙人,出來了就不算了。一個偽仙而已,據說他這個樣子,是當年照貓畫虎的模仿董仲舒,聚集國運加身,要搞個天道合一,那時候天道還是和人間很近的,徐福希望弄個地上神國出來,結果出了岔子導致他自己的本體被關在那列島上出不來了,里山河也回不去,就在表山河苟延殘喘著,其中細節我就不知道了。」
「曾經尋找過東方朔試圖加入對方,但最後卻反目成仇,方士也分成兩派了,大抵是在東方朔麾下混不下去的方士都去徐福那裡混,就像是秦末時候那個滄海君一樣,到處撿垃圾。」
「當然,我說的不是徐福一個人,還有其他人,在晉朝以前的,他們和你們的修行方法不一樣的,所以你身為天魔,可能感應不到他們,就像是你說屍解仙也不用魔考,畢竟魔考這種東西,在晉代以前也是沒有的。」
「但是,嚴格的來說,真正魔考的確立,是在宋代的初期。雖然晉代的修行界已經有了魔王的說法,但是中間經歷的動盪太久,到了隋唐二代,他們有自己的修行方式,不依靠前人的恩澤,所以唐仙是特殊的。」
「後來到了宋,那之前的修行,干好事幹壞事全憑自身的心思,直到這時候有些人出來了,說這樣不行啊,要規範一點,於是接引了元始天尊的神位,不知道從哪裡終於成功的拉來了一群天魔,於是就有了魔考。」
姬象若有所思:「屍解之外的成仙法?」
張三丰:「這裡就要說一下地仙了。」
「地仙者,金丹大道,不得天仙之術,我等如今,以修成金丹作為進入地仙層次的證明,以沖舉飛升作為進入天仙層次的證明。」
「葛洪所謂,形神合時,則是人是物;形神若離,則是靈是鬼。」
「仙道所依,則為亦離亦合之相!合則乘雲駕龍,是指天仙:離則屍解化質,則為屍解仙!天仙為至生,屍解為至死,道教的修持不像是儒教一樣秉持中庸之術,而是兩極分化的陰陽之術,想要有大成就,要麼生,要麼死!」
「而地仙者,既無屍解之形,也無天仙之才,止游於人間不得大神通力而已,其實是中庸之道,是為那些既不能成為天仙,也不敢進行屍解之人準備的道路,也就是如今的修行之道,即金丹之術。」
「所以,有些天仙未滿,地仙未蛻的修士,他們的形神會逐漸腐朽,這是因為地仙依靠鍊形駐世,不成天仙,形神就會隨著歲月的流逝、道行的退轉、瘴氣侵害、種種污穢之氣浸染、香火中毒等諸多現象,而逐漸朽爛。」
「而這些修到半個天仙之形的修士,譬如徐福,他的形神一定換過很多次了,因為他們的形神已經不屬於人間的人形,而是有了仙人之形,可是表山河並沒有供養仙形的環境,於是形神朽爛就是正常的現象,外形朽爛的同時,心智也會同樣腐朽,最後變成不人不仙的怪物。」
「下降到人間的天仙也是一樣,到了人間,就是被貶謫的仙人了,人間成就的仙人,可以上去到里山河,但是不能輕易下來,即使下來也需要毀掉過去的仙人之形,然後退轉自己的境界,這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些晉朝以前的仙人,由於那時候的修行方法不統一,有些人修出了完整的天仙之形,但是卻沒有仙人的偉力,長久駐留在世間而沒有仙力,最終消亡了自己的存在根基,只剩下一道無意識的虛幻形神,此時已經不能說他們還活著了;有些修出了天仙之力卻沒有天仙之形,於是本來的形神也逐漸朽敗,這種人可以叫做假仙,可由於沒有仙人之形,其實也就不配有仙人之名,假仙只是我們真仙對他們的統稱,說他們是仙人,其實也是不太恰當的。」
姬象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之前看二轉仙丹上,內景神牌所顯示的,所謂的偽仙與假仙,是這麼個意思!
居於一處不可移動而稱仙者為偽也!仙人無拘無束,朝游滄海暮棲崑崙,在某一地才擁有仙威的人就是偽仙。
朽爛形神,徒具威能者稱假也!因仙人之性不朽,朽敗者非仙,所以才說有力無形者為假仙。
此時,瓦屋門戶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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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道士將那二人送來,二人閉著眼睛,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樣走進來,張三丰又伸手,三清神像下飛出兩個爛蒲團,青衣道士輕叱一聲坐下,二人便落座蒲團之上,低眉垂首,緊閉雙眼,呼吸平穩,卻仿佛斷了三魂一樣不能醒來。
姬象也看到自己的三屍神,三個小屍神跟在後面遊蕩,已經失去了雙腳,看起來如遊魂一般孤苦無依,但它們並無自我意識,僅是根據姬象的命令行事,此時三神歸位,化為三道香火之氣回歸姬象身中。
張三丰摸著鬍鬚:「說來奇怪,這三屍到底是你的,還是我這徒弟的?」
姬象吸入香火,恭敬回應:「是我的。」
「我有生人三屍之術,自然也可以對自己用。」
張三丰頓時面色一變,指著姬象道:「所以老道最怕你們這種東西了!」
那青衣道士此時有些疑惑,自家老師怎麼指著自家師弟在這裡罵罵咧咧,還說什麼「這種東西」。
張三丰看看青衣道士,擺擺手讓他出去,青衣退下,張三丰又罵道:「老道好不容易斬卻三屍,就怕遇到你這種東西,讓老道三屍再生!」
姬象失笑:「如此!師父是斬屍之仙,害怕弟子之處原來是在這裡。」
潞王曾經提過,成仙之法眾多,斬三屍是其中的一種,而且較為苛刻,非大毅力者不可功成,因為屍神在傳說中是上天派在每一個人身軀中進行監察的神靈,與人體本身是同根同源,難以殺除,而一旦斬卻三屍之後便可消滅死名,天下任何陰法不可加身,是不死不滅之身。
看張三丰板起臉來,姬象連忙岔開話題,講到青衣道士:
「不曾想連師兄身上氣息內斂,神光不見,只餘下眉頭一點清光,顯然是煉神大成,距離純陽境大放光明之相,已經不遠矣。」
「那你要為他開方便之門?」
張老頭沒有好氣。
「那倒不行,弟子還沒有修到那種境界。」
姬象也坦然自己修為不夠。
張三丰想要姬象為連步雲開方便之門,姬象卻還沒有辦法做到幫人考試作弊這種操作,最多是對小魔考進行一些干涉,大魔考要干涉,像是潞王那樣,那就需要考試者本身就犯有大罪,諸天魔王才會下界過來,但那是因為自己打小報告的原因。
想要幫人渡魔王劫,姬象自認修行還差得遠呢。
至於張天師那次,那是純屬意外,屬於自己考試時才能進行的額外操作,已經不能再來一次了。
張三丰聽到姬象說打小報告,臉色頓時又變了一下。
「你說你還會給魔王進讒言?」
姬象:「只是匯報人間的種種善惡之事而已,怎麼叫讒言了?」
張三丰:「這不是屍神的工作嗎?你根本不是天魔,你是屍神成精吧!」
姬象:「那師父您這種斬卻三屍成仙的,一定都是大大的奸佞了。」
張三丰氣得不輕:「天魔也會修行!」
「當然,天魔自有修行之術。」
「是玉清隱經吧!」
「!」
張三丰顯然也不知道天師沖舉的細節,但是口中說出天魔修行的玉清隱經,姬象略有驚訝,旋即卻神色釋然。
「被我道破修行精妙,為何不驚?」
張三丰故意詢問,姬象坦然回應:「曾有里山河上清仙人說出天魔滅景術之名,且明言此經不該出現於人間修士身上。」
張三丰哼了一聲,而後解釋:「天魔滅景,玉清隱書,過去也只是在典籍中見過,真正會修行的還是第一次碰上,以前傳說上清有大天賦者想修持此經,但是結果都是死相極慘,被萬魔啃噬分魂而亡。」
「所以得出結論,玉清隱書是天魔修行之經,不是凡人所修之物,但你也知道,世間沒有玉清道,只有太清道和上清道,玉清之道是上清之道的源頭,卻也可以說是分支,畢竟玉清修士人數太少,也就歸類在上清之中。」
「而玉清有隱書,太清、上清自然也有隱書,其中上清隱書就是上清祖經,也稱祖符....」
姬象:「略有耳聞,據說上清祖經已在人間現世,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上清派的兩脈正在為此插手人間之事。玉清修魔,上清修的是什麼?」
「修鬼,修的乃是鬼神之道。」
張三丰站起身來,指著被送進來,坐在蒲團上的兩個人:「這兩個人現在所遇到的情況,就和上清之術有關。」
姬象看向馮秀才和狐小十,眉頭深皺:「上清茅山我已前去,大鬧一番,不曾見過這種法術。」
「你把上清鬧了?」
張三丰吃了一驚:「你有這膽子,你可知道上清背後有兩個大天宮,六個小天宮,十一個飛升巔峰,還有有兩個天心境!」
「別看表山河他們不如太清道,里山河的勢力可一點不弱!」
姬象詫異:「殺了上清旁祖,重傷上清三祖,弟子倒是覺得,也沒有那麼厲害。」
旋即想到了什麼,又忽然好奇道:「說起來,弟子重傷上清三祖時,用的是您的無根之術。」
「什麼!無根術?你怎麼會我的無根術?這天下除我之外,其他會我無根術的人都死了,我沒有教過你啊!」
張三丰大吃一驚,無根之歌倒是他傳下來了,但是無根之術他在正統年後就沒有再傳給誰了,連他自己都化了好幾次名字,並且返老還童再重新長大了好幾次,就是為了洗掉張三丰這個身份。
姬象自稱用無根之術重創上清三祖,張三丰毫不懷疑他是在吹牛皮。
「此事為真,弟子不曾虛言,上清派之事,其實怪異之處頗多,分化自家門人,又前去搶奪陰山法界,創碧游之宮,棄青萍之劍,不過師父所謂上清隱經是修鬼神之術,那碧游宮搶奪陰山法界的事情,似乎可以說得通了....」
「你真的傷了上清三祖?可是那許長史!」
「是許長吏。」
「你怎麼學的我的無根之術?」
「弟子乃是天魔,天魔自有大智慧,如何學不得?虛無一悟,就自然掌握了。」
姬象大氣不喘的自吹,張三丰攝來一章無字白符,指著道:「你寫給我看。」
姬象自體內化出一道鉛氣,運轉天地之根性,以神文書寫在白字符籙上,張三丰一看,頓時失神:「竟真的是我那無根之符!」
「隱仙不傳之秘,如何被天魔知曉!」
隨後又有些惱火:「你用無根之術傷了上清三祖,我也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若是過去我肯定好好誇你,但現在麼,隱仙派怎麼惹得起這般龐然大物!」
姬象愕然,剛要道歉,張三丰直是捶胸跺腳,長吁短嘆:
「你這樣亂打一氣是打不死人的!」
「你等著,我這就給去你師祖火龍真人發個消息,讓他馬上把上清三祖刺殺了,這樣我們隱仙派就能安穩一段時間了!趁他病要他命,在他報復我之前,趕快先報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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