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第215章 冊封大典

  第215章 冊封大典

  在唐代,冊立太子,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最起碼,從儀式上說很莊重。

  其禮儀排場之大,僅次於太子登基稱帝。由此可知,皇權的分量,是通過一次又一次隆重的禮儀,對其進行強化。

  以便達到號令天下的目的!

  禮儀看起來無用,但實際上對於世人的心理暗示,是不可低估的。

  既然重用,那自然講究細節。

  比如說冊立太子的日期,就不是皇帝隨意開口定下來的,必須要請禮部的相關人員「冊定吉日」,群臣商議過後才能決定。這個流程一定要走,否則太子的冊立就不合乎「基本法」。

  起碼在文官集團當中是這樣看待的。

  等冊封大典的日期確定後,禮部便要開始準備各種禮儀所需人員物件,並著手在太極殿舉行冊封大典。

  哪怕武則天與後面的唐代帝王都非常厭惡太極殿,也不敢輕易變更冊立太子的場所。

  據記載,冊封儀式的場地,必須「御設御幄坐太極殿的北壁之下,朝南而立。」

  就在方重勇離開長安,前往邠州的第三天,冊立太子的儀式如期召開。

  唐代注重坐北朝南作為尊位,冊封儀式上,這個位置依舊是給皇帝在坐。因此不難猜到,這麼安排是為了強調此時的太子依舊是太子,不能越俎代庖挑戰皇權。

  那麼太子李琩的位置在哪裡呢?

  答案就是:禮部會在太極殿東朝堂北面設位,面朝西方,這是給將要受封的太子所立的「專座」,到時候壽王李琩便會坐在專門設立的「太子專座」上。

  冊封大典對群臣們也有安排,他們到時候會處於東、西方兩個朝堂的位置,地位明顯低於太子。

  從群臣的地位設置上看,帝王已隱隱地提高太子的地位,凌駕於群臣之上,而座次安排中,坐北朝南的帝王依舊是處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

  當然了,僅僅是典章的規定,不代表基哥本人的想法。

  除此以外,冊封大典前一天朝臣官員的位置、地點、儀仗、鼓樂等設施便已經準備就緒,並有史官在場,做詳細的記載。禮部還有專人在特殊情況下進行補救應對。

  冊封當日,太子亦不可隨意直抵會場,必須遵守系列儀式,並由專官負責。

  可以說,這是一整套政治動物參與的政治流程,每個參與者,包括帝王和太子在內,都不過是執行命令的機器而已。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都是禮部早就安排好了的。

  如果皇帝或者太子應對不當,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那麼在場的史官,則會毫不留情的記載,成為醜聞之一。

  冊封儀式啟動後,就需按之前朝臣協商後制定的程序順序舉行各項儀式,由於冊封太子是國之大事,所以事先必須要正式通知中樞各級官僚參加。

  等皇帝、太子全部坐定後,到了對應時辰後,宮廷諸衛才能宣布百官入內,此時朝中供職的大小官吏都要按制度入內。

  群臣畢到,舉行大典,亦是大唐的最高禮儀。全部人到齊後,由侍中主持典禮開始。

  「帝服袞冕,御輿以出之,曲直、華蓋、警蹕、護衛照舊。」

  太極殿大門前,擔任儀仗官的韋青,用他那洪亮的嗓子大聲喊道。

  他話音剛落,來自太樂署的樂隊,開始奏樂,敲鐘打鼓,各種禮儀樂器依次奏響。

  大唐天子李隆基,在高力士的陪同下走進太極殿正殿,太子冊封儀式正式開始。

  緊接著,壽王李琩也走入太極殿正殿,隨後是李林甫跟剛剛擔任左相的李适之,他們身後跟著參加太子冊封大典的中樞群臣。除了有急事「出差」(如方重勇)的人以外,其他中樞六品以上的官員基本上都到了。

  看到最後一個臣子走進大殿,儀仗官韋青大喊了一聲:「拜」。

  這時,太子候選人,壽王李琩按照典章的要求,機械麻木的向大唐天子李隆基行跪拜禮;

  韋青按照典章流程繼續大聲說道:「再拜」。

  群臣包括李林甫和李适之在內,與新太子李琩一起向李隆基行跪拜禮,太子與眾臣們起身後,中書令李适之手捧冊案、中書侍郎裴寬執璽綬立。二人驗明冊案後,李林甫對著李隆基叉手行禮說道:「有制」。

  李隆基微微點頭道:「冊封太子吧。」

  這時,按照典章的流程,新任太子李琩站起身,來到李林甫面前,當面領受案冊、玉璽。

  從此刻開始,他就是被朝廷所承認,被大唐帝國上上下下所公認的太子了!

  儀仗官韋青當即號令群臣行跪拜之禮,這已經是冊封儀式的最後流程。

  中書令李适之出列,從李隆基手中接過太子冊命詔書,代天子宣讀詔書。

  這份詔書,大體內容都是千篇一律的東西,並不是李隆基想怎麼寫就怎麼寫,而是「典章」早就規定死了,根本沒法做什麼手腳。

  其內容無非是褒揚太子的良好品行,鼓勵他之後的表現等等這樣的大話套話,並以大唐天子的名義,正式把璽綬送達太子李琩手中,這樣總算是完成了冊封儀式的全部過程。

  太子臉上無悲無喜的接過詔書,按照典章的標準禮儀,對著李隆基行了一禮。

  隨即韋青大喊道:「太子冊封完畢。」

  這時候鼓樂聲再次響起,太子李琩用標準卻不帶任何情緒的動作,在莊嚴的禮樂聲中轉身出了太極殿,當他出了正門鼓樂就停了。

  隨即大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之中。

  這是整個太子冊封過程中最容易出么蛾子的關鍵節點。此時太子必須轉身,對著坐南朝北,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大唐天子,行跪拜之禮!

  要是這時候太子什麼也不做,或者禮儀不得體,那麼整個太子冊封儀式就被廢掉了!後續有什麼災難性的政治影響,誰也說不好,畢竟大唐一百多年歷史上,貌似還沒在這裡出過什麼狀況。

  不過令群臣們鬆了一口氣的是,太子李琩平靜而標準的對李隆基行了一個跪拜之禮,以這個動作為標誌,作為代表冊封之禮的終結,為今日的太子冊封劃上了一個句點。

  整個太子的冊封大典,從開始到結束,都是無趣、無聊,卻又意義重大。它代表了看不見摸不著的皇權,進行了「半次」交接。自此,朝中另外一個政治核心會逐漸形成,與皇權分庭抗禮。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只讓壽王李琩感覺到浪費時間。

  嗯,現在要叫太子李琩了。

  完成了太子冊封大典的他,跟在中書令李林甫身後,只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是那樣的荒誕不經,又無比真實!

  曾經,他母親武惠妃是李隆基最寵愛的妃子,連李林甫都來示好。

  他所擁有的一切,規格都遠超當時的太子李瑛。好多人都說,聖人會廢掉太子李瑛,立他李琩為太子。

  從現在回過頭看,那些人說得倒也不錯。

  李瑛確實被廢被殺,聖人一日殺三子,震驚朝野。

  而現在,李琩這個等了好多年,傳聞中似乎馬上就能被冊封的皇子,也確實被封為太子了。

  從結果上看,當時那些人所預測的簡直神准!

  然而,李琩覺得這一切都已經沒什麼意思了。走到太子這一步的過程太過於曲折,失去了太多生命中難以割捨的東西。

  如果可以許願,李琩情願上天把他的韋三娘還回來。

  這太子之位,要著又有何用?

  結果他剛剛走出太極殿,還沒來得及「回到」太極殿隔壁的東宮,李琩就被高力士給攔住了。

  「太子,聖人在花萼相輝樓等你,應該往這邊走才是。」

  高力士皮笑肉不笑的對李琩微微點頭說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走在前面引路的李林甫一愣,轉過頭看了看面帶神秘笑容的高力士,又看了看「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子李琩,默不作聲的領著其他人離開了。

  他仿佛忘記了自己今日的職責,就是給新任太子引路,引對方進東宮一樣。

  雖然幾天前,壽王李琩就已經住進了東宮,這些龐大又耗資不菲的禮儀,純粹就是做給外人看的。

  「請高將軍帶路。」

  李琩微微點頭說道,臉上無悲無喜。

  高力士心中一驚,發現他現在真的有點看不懂李琩這個人了。

  此人從前有沒有能力不好說,但真是懦弱到了極點。如今「破而後立」,自從婚宴上發難之後,似乎已經把所有名利得失都看開了!

  這氣度沉穩的喜怒不形於色……難道他是真的有能力可以接過大唐帝國的「真龍」麼?

  高力士壓住內心的驚訝,不動聲色在前面引路,獨自帶著李琩回到興慶宮,來到花萼相輝樓的迴廊處。此時此刻,李隆基已經搬了一個軟墊,自顧自在迴廊的欄杆處看落葉看了許久。

  「坐吧。」

  李隆基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對著高力士擺了擺手。後者很有眼色的退到十多丈以外。這裡的視野既可以看到基哥,又不會聽到基哥與李琩之間的談話。

  「聖人,這裡沒有座位。」

  聽到這話,李琩心裡感覺好笑,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以前他還不覺得,現在越來越感覺李隆基就是個迷信自戀的廢物,翻來覆去就那麼點權術招數。

  一旦你已經看破生死,那麼任何關於生死的威脅,就變得無足輕重,從前被蒙蔽的視野,反而無限開闊起來。

  所謂無欲則剛,即是如此。

  就好像現在,他心中的李隆基,就是個穿著龍袍,又被所有子女所厭惡憎恨的老不死和可憐蟲。

  「那你便站著吧。」

  聽到李琩的回答,李隆基沉聲說道,微微皺眉,心中不喜。

  「微臣聽從聖人吩咐。」

  李琩淡然叉手行禮說道,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很是隨意的站在一旁。

  他的態度確實不好,但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他的禮儀都無可挑剔。

  只是,基哥想要的,並不是禮儀規範,而是誠惶誠恐,是像狗一樣匍匐在自己面前!

  看到李琩這樣的態度,李隆基心中的火氣瞬間就竄起來了!

  「伱可知道,朕曾經跟高力士說,將來必定將你挫骨揚灰!」

  李隆基面色陰沉,扭過頭死死盯著李琩說道。

  李琩當了太子,他難道不想當皇帝?只要他想當皇帝,那現在就必須要服軟!

  他為什麼還不服軟?

  這一刻,李隆基心中有點慌亂。對方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基哥發現,他好像已經制不住這個看破生死,看破名利的兒子了。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事情能壓制住他的?

  除非是廢太子,再玩一次「殺子遊戲」。

  可是李隆基把李琩推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制約其他皇子。如果把李琩殺了,對自己的權威打擊大不說,還得再從皇子裡面再選一個!

  那些人裡面,已經沒有比李琩更招人恨的角色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基哥需要李琩站在自己面前當靶子當擋箭牌,當一條看門犬跟其他皇子搏鬥。

  而不是李琩求著基哥把他立為太子。

  這兩人之間的需求關係,已經徹底翻轉過來了。

  「聖人可以動手,兒絕對不反抗。」

  李琩平靜的對李隆基行禮說道,似乎一點都不怕基哥把他怎麼樣。

  說破天,也不過是一刀而已,還能怎麼樣呢?

  「孽子!朕冊立你為太子,你就沒有半點感恩之心麼!」

  李隆基破口大罵道。

  「聖人,兒不過是從十王宅這個監牢,轉到東宮這個監牢罷了。對某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讓聖人失望了。」

  李琩平靜的對著李隆基叉手行禮說道。

  聽到這話,基哥死死的握住拳頭,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結果李琩卻依舊沒什麼「悔意」。

  「滾吧!滾回東宮去!」

  李隆基一甩袖子,氣得轉過身,背對著李琩!

  「微臣告退。」

  李琩依舊是平靜的行禮,隨即轉身離去,只剩下李隆基一個人在風中凌亂,那狼狽的姿態,就好像被秋風吹落的枯黃樹葉一般。

  最後只會無聲的落到庭院內的泥土之上。

  不一會,高力士走了過來,對李隆基行禮說道:「太子已經離開興慶宮了。」

  「立李琩為太子,是朕做錯了麼?」

  李隆基嘆息問道。

  「聖人可以適當的提拔重用一位皇子,制衡太子。」

  高力士小聲建議道。

  「說得好。」

  李隆基微微點頭,隨即追問道:「選誰呢?」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會給聖人添堵。」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建議道。

  李隆基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似乎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今天白天去醫院看病,現在剛剛碼字碼完,睡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