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五月中旬,天氣愈發炎熱。
在一百二十名工匠揮汗如雨的努力下,皇家戲苑主樓的地基已經建完,再有七天左右就可以建成第一層。
李瑛心中高興,命令諸葛恭率領僕人煮了綠豆湯慰問這些工匠,並每人發放兩個又大又圓的蜜桃,以資鼓勵。
只可惜這年代沒有西瓜,否則這可是解暑生津的好東西,要是能再來幾口老冰棍,這幫工匠不得像喝了脈動一樣動力滿滿?
「多謝太子殿下。」
工匠們喝著綠豆湯,吃著蜜桃,心裡熱乎乎的,「殿下請放心,我們一定好生幹活,讓戲樓圓滿竣工。」
「好好好……一定注意安全,更要當心中暑。」
李瑛搖晃著摺扇,貼心的慰問,並再三叮囑將作丞:「近日天氣炎熱,寡人把工期給你放緩十天,不要逼迫的工匠太緊。」
將作丞受寵若驚,點頭哈腰:「殿下請放心,按照目前的進度,兩個月之內應該能夠準時竣工。」
李瑛頷首,又問道:「讓你分割出一部分房屋,另外建造獨立府邸的事情進度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今天把大門刷上漆,明天就可以完工了。」將作丞一臉討好的說道。
李瑛豎起了大拇指:「蔡將作真是調度有方,寡人一定會向聖人稟奏你的功績。」
「多謝殿下提攜!」這名正六品的將作丞感激涕零,彎著腰再三表忠心。
在工地上巡視了一遭,李瑛乘坐馬車趕往開元詩館,進門就吩咐李白去一趟皇城,把賀知章找來。
「殿下且慢,我給你介紹個人。」
李白拉著一個身材頎長,相貌清癯,鬚髮花白,年約六旬,身穿青色官袍的人,「殿下可認識此人?」
「嗯……」
李瑛覺得似乎見過此人,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但見他穿深青色的官袍,似乎是一個七品以下的小官。
「小臣……」
這人正要開口,被李白用眼神阻止,「咱倆正打賭呢,不用急著自我介紹,以我跟殿下的關係,他不會生氣的。」
然後李白又對李瑛道:「臣給殿下一個提示,此人擅長作畫,堪稱我大唐第一……」
「莫非是吳道子先生?」
李瑛脫口而出,大唐第一畫聖,除了吳道子還能有誰?
吳道子受寵若驚,急忙彎腰作揖:「殿下竟然知道小臣的名字,實在是受寵若驚。」
李白撫須大笑:「如何,吳兄?我就說殿下一定知道你的名字吧?快掏錢,十貫。」
「十貫我倒是有,但你得跟我回家拿。」吳道子願賭服輸。
原來端午節的時候,兩人在某個青樓裡面認識,一個大名鼎鼎的畫聖,一個聲譽鵲起,壓過王維、賀知章的詩仙,兩人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
今天吳道子早早忙完了公事,應邀前來詩館拜訪李白,恰好遇見太子到來,兩人便打起了賭,賭注一萬錢。
李白賭太子知道吳道子的名字,吳道子不相信,結果就是李瑛喊出了「吳道子」的名字。
李瑛問起吳道子的近況,方知他目前被任命為正八品的「內教博士」,每天都在翰林院過著無所事事的日子。
原來李隆基非常欣賞吳道子的繪畫,把他招入翰林院,給他下達了一道「非詔不得作畫」的聖旨。
意思就是,沒有聖旨你吳道子不能擅自作畫。
一個繪畫天才不能隨便作畫,這可要了吳道子的命,無奈之下他只好跟著張旭、賀知章學習書法,聊以度日。
畢竟皇帝讓自己「非詔不能作畫」,卻沒禁止自己「無詔不能寫字」。
幾年的時間下來,吳道子在書法上倒也頗有造詣,但比起他的繪畫天賦來,依然是差了一大截。
「呵呵……可能聖人覺得物以稀為貴,擔心吳先生的畫作泛濫了貶值吧?」
李瑛嘴上替李隆基辯解,心裡卻大罵李三郎無恥,你這簡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珍。
「我看吳先生乾脆辭去這個翰林院的小官,到我們詩館來做詩人算了。」李瑛發出了誠摯的邀請。
吳道子直言謝絕:「多謝殿下好意,但恕吳道子不能從命。」
「其一,吳某寫字還行,作詩實在是趕鴨子上架,我知道自己沒這個本事。」
「其二,若是吳某從翰林院出來,再到詩館謀生,恐怕會給殿下惹來麻煩。吳道子不能為了一己之私,連累殿下與太白先生,還有詩館的諸位詩人。」
李瑛覺得吳道子說的有道理,自己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鞏固自己地位,確保自己的安全,又不是收集人才卡。
今日能與畫聖認識,也算是一場緣分,若是將來自己有幸登基稱帝,再提拔重用吳道子不遲。
如果自己不能坐上龍椅,就算把吳道子留在詩館供奉起來,又有什麼作用?
更何況吳道子現在是翰林院的官員,是天子御用畫匠,自己跟李隆基搶人,他不收拾自己才怪!
「吳先生看的透徹,寡人佩服。」李瑛拍了下吳道子的肩膀,「不知道先生將來作何打算,是要繼續留在翰林院做聖人的御用畫師麼?」
吳道子洒然一笑:「吳某準備於半年內辭職,遍游名山大川,我在京城已經被束縛了太久,是時候投入山川的懷抱了。」
李瑛點頭:「寡人也覺得名山大川才是吳先生的歸宿,你的畫作將來定然名垂青史。」
李白打了個呵欠:「聽你們聊天,真是讓人傷感!須知天生我材必有用,吳先生還怕前路無知己?對了……殿下讓我找賀監做什麼?」
「讓他來聊作品,你就說寡人有一件新作讓賀監來鑑賞。」
李瑛並不急著透露目的,而是賣了一個關子,「估計賀監已經散朝了,手頭上的事情多半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太白速去秘書省邀請賀監來一趟詩館。」
「包在李白身上。」
李白咧嘴大笑,「嘿嘿……賀監來了,今天又要大醉一場咯,誰讓我們是飲中八仙呢!」
吳道子道:「賀監算是我的老師,我在詩館閒著沒事,吳某陪太白先生去秘書省邀請賀監。」
「對了,把王摩詰一塊喊上!」
李瑛打算把王維一塊喊來,讓他親眼見識一下自己的慷慨。
聖人嚴禁皇子交構大臣,那我跟這些擅長詩歌的官員交流文化,這不算涉政吧?
李瑛現在的想法就是打著交流文化的幌子,拉攏幾個朝廷官員,悄無聲息的締造一個屬於自己的派系。
他長遠的計劃是想把太子禪讓出去,換來自己到外地開府治事的權力,但這個計劃能否實現取決於能否騙過李隆基,不會以李瑛的意志作為轉移。
在計劃實施之前,李瑛只能先採取第二方案,暗中構建屬於自己的派系,也就是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什麼,李隆基不同意?
老畢登當然不同意,同意了那就是光明正大的結黨,正是因為他不同意,所以才要暗中結交。
沒辦法,就算自己不拉幫結派,李隆基哪天不高興了,照樣會拿自己祭旗,殺雞儆猴給其他皇子看。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多準備幾個應對之策。
誰知道李白一口拒絕了李瑛的請求:「我跟王維不熟,誰愛喊誰去!」
「呃……」
李瑛不由得目瞪口呆,自己這才五六天沒來詩館,李白就跟王維不熟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文人相輕」麼?
李太白啊李太白,你可別忘了,你現在之所以過得這般滋潤,可全虧了王維的引薦,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一個詩仙,一個詩佛,你們兩個搞什麼名堂,就不能好好的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