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張丞相新樓宴

  第363章 張丞相新樓宴

  同僚固然使壞,但王鈞畢竟有張嘉貞作為靠山,再加上張宅之中最要緊的一處主樓不日將成,張嘉貞只能使人授意洛陽縣廨和河南府廨早日把案子解決。而王鈞亦是不惜重金請了最好的大夫調治那些瘀傷,總算不出十日就已經恢復到了能夠見人的地步。

  吃一塹長一智, 儘管他對背後使壞的那些洛陽縣廨同僚恨之入骨,可面上卻著力掩飾了起來。直到這一日張宅新的主樓已經造成,他一到洛陽縣廨,便逢人就說自己明日午間要去張宅赴宴。此話一出,自是須臾就在縣廨上下流傳了開來。洛陽比長安的地位要低一等,同為赤縣,官階雖是相同, 可他們也都比長安萬年縣廨的那些官員次一等,張嘉貞這等入主政事堂的宰相更是他們望塵莫及,想方設法也見不著的。

  於是,當午後王鈞早早辭去,縣丞秦漢便忍不住對自己一個心腹書吏惱火地抱怨道:「王生可惡!如此品行卑劣之人竟然入張相國之眼,張相國這用人之道實在令人齒冷!」

  張嘉貞自己就不是低調的人,張說回來,他如今不如從前遊刃有餘,索性也就發了請柬,連張說源乾曜裴漼等和自己不和的高官也一併請了,而且為了顯示自己的寬容大度,他連杜士儀也一塊發了一張請柬。面對這張送到手中的泥金箋,杜士儀便吩咐人去請了王縉來。

  「這不是最好的機會?」王縉和崔儉玄一塊導演了洛陽縣主簿買春被打事件,這些天那些紛爭簡直看得他頻頻有大笑的衝動。此時此刻,他便興致勃勃地說道,「只要杜十九郎你做上一首絕妙好詩,到時候張相國這新樓就名聲更大了!那會兒再使人一口氣揭出來王鈞替張嘉貞蓋樓修宅, 嘿, 他這個宰相也就到頭了!」

  「你這主意固然是我想過的,但我如今不需要才名遠播讓人驚嘆了。」杜士儀笑眯眯地看著王縉, 這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倒是你王十五郎一直都在等著制科,這大好機會抓住了,可就立時名揚東都了。請柬雖只一張,但別人既然能帶著子侄去湊個熱鬧,你何妨跟我去見識見識?」

  王縉登時怦然心動,但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道:「還是帶上崔十一郎吧。」

  「崔十一那傢伙素來不太喜歡這種需要端著笑臉說瞎話的場合,再說了,難不成你還指望他能應景做詩?」杜士儀見王縉露出了沉吟的表情,他便又補充道,「你若是想抱得美人歸,可不能讓別人指著你說,你是詩畫雙絕王摩詰的弟弟。」

  被這話一刺,王縉竟是有些狼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訥訥問道:「杜十九郎你……你怎知道我……我和崔家九娘子……咳咳,清河崔氏乃是五姓七望的高門,我一直都在擔心高攀不起。」

  原來崔儉玄竟然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杜士儀只要想到那女方是崔九娘那樣的,他就忍不住一陣陣牙疼。看到王縉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只能忍著牙根那酸軟,乾咳了一聲問道:「九娘子那性格……唔,她也有那般心意麼?」

  「因為我替崔十一郎當了一回儐相,她對我有些好奇,還見了我幾次,最初還是扮成崔十一郎的樣子,我沒認出來……」一想到那時候的尷尬,王縉就恨不得把頭直接埋到地里去,好一陣子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幾次三番下來,我覺得她卻也是率性的人,故而心中便有些念想,九娘子大約還不曾想到私情上去……」

  沒想到自己當年警醒沒上當,如今卻有人被輕而易舉地騙了!杜士儀又是驚嘆於這緣分的奇妙,又是好笑崔九娘這老一套還能騙人,再想到崔儉玄嫁妹之心急,他的嘴角不知不覺就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說道:「既如此,閒話少說,你去預備一下,我們明日早些去張相國那裡湊個熱鬧。趁著還剩一點時間,你好好琢磨些用得上的佳詞名句來!」

  夜裡卻是一夜風雪,可次日不到午時,思順坊張宅就已經門庭若市。不比張嘉貞需得先行把中書省事務料理停當方才能趕回來,張嘉祐這個右金吾將軍便要清閒得多。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他親自站在門前迎賓會客,妙語連珠笑意盈盈,無論高官顯宦,抑或是那些還未顯達的低品小官,人人都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就連杜士儀和王縉,在和張嘉祐相見行禮說過話後進了張宅時,也不禁對視了一眼。

  「果然不愧是宦海沉浮數十載之人,非同等閒。」王縉忍不住輕輕嘟囔了一句。

  杜士儀也是深有同感,正要說話時,他見宇文融和李林甫並肩也進了門,便笑著招呼了一聲。宇文融卻沒見過王縉,聽杜士儀介紹之後便打了個哈哈道:「王十三郎之冤,無人不知,只希望能早日回朝。」

  應景似的說了這麼一句,他便對杜士儀笑眯眯地說道:「杜賢弟,前些天洛陽縣廨那樁買春酒的奇案,可聽說過?」

  站在一旁的李林甫見杜士儀欣然點頭,他便語帶雙關地說:「官民鬥毆,而且是在東都,真是罕見之極。虧得那位主人公還能在這兒談笑風生……好不要臉!」

  李林甫這話聲音倒不算大,可足夠其他三人都聽見。三人看向了門口一身肥肉正在和張嘉祐打招呼的王鈞,全都哂然一笑。然而這會兒客人越來越多,他們也就不再多說話,各自到堂上尋了坐席坐下。儘管彼此都是新近崛起眾所矚目的朝堂新星,但宇文融這個殿中侍御史也不過七品,杜士儀這個左拾遺也不過八品,和今日會來的眾多高官相比,只能屈居在後,兩人彼此的座次倒相隔不遠。

  而李林甫雖說官階在前,在朝堂上卻只是並不出彩的人,可他勝在長袖善舞。他一改往日靠近源乾曜的習慣,設法找了張家僕從,把自己的位子挪到了和宇文融杜士儀王縉一塊。四人一席,卻是顯得親近,出自宗室之家,又有千牛入仕,對朝堂人物瞭若指掌的他每逢有人進屋,必定會解說一番,三言兩語就可讓人明白其人顯要富貴與否,就連宇文融見多識廣,也不禁佩服他這記性,更不要提兩眼幾乎一抹黑的王縉了。

  賓主雖未全然到齊,但自有各色鮮果乾果等等待客,而就像杜士儀這邊四人一樣,別處也多有如此三五成群湊成一堆的人,原本排定的座次早就有些亂了。畢竟,雖不能讓低位的人坐到高位去,可高位的人要和低位廝混在一塊,這卻不能禁絕。因而,當外間張相國源相國張相國裴侍郎到的聲音陸續傳來,下頭賓客齊齊為之一振,所有人都知道正主兒來了!

  今日張嘉貞乃是主人,當仁不讓地走在最前頭。而在其身後,敏銳的人就立時察覺到,稍稍領先一步的是張說,而源乾曜不知道是在和裴漼說話,還是因為其他,竟落後了一些。等到這幾位尚書侍郎之類的高官紛紛入座,張嘉貞之弟張嘉祐又出場說了幾句極其漂亮的話,一杯酒先干為敬之後,他便放下酒盞輕輕擊掌,不消一會兒,外間便傳來了樂聲,但一時半會卻沒有歌姬舞姬登堂。

  眾人正在奇怪,卻只聽那曲聲一時由緩轉烈,竟是聲聲歡欣,音音激切。善於音律的杜士儀聽出外間恰是笙和琵琶的二重奏,曲樂技法尚在其次,妙就妙在兩人的配合幾乎到了極致,一者猶如大樹,二者猶如繞樹的藤蔓,彼此相交行雲流水,饒是他素來屬於對曲樂極其挑剔的人,到高潮處也不禁為之動容。

  而等到曲樂終了,外間一男一女並肩而入,男的持笙,女的抱著琵琶,恰都是容顏絕麗的人。再加上剛剛那樂曲不凡,一時間,堂上彩聲雷動,兩人慌忙拜謝不迭。

  「到底是張相國,就連家中蓄養的伎樂也不同凡響。」

  宇文融如是感慨了一句,席間卻已經是另一番飲勝打趣。張嘉貞因自家伎樂出彩,一時得意,自然也就授意苗延嗣激今日賓客中精通音律的出場獻技,如是轉瞬就有好幾人或琵琶或笛子或箜篌,轉眼之間便博得了無數喝彩。而當苗延嗣看到杜士儀和宇文融等人一席時,他本要張口,但思量片刻,最終還是打消了那主意。

  張嘉貞家中新樓落成的大喜事,有的是人願意增光添彩,讓此人出彩作甚?

  就在家妓和賓客交錯上陣,把氣氛推到了最高點的時候,一直飲酒自娛的張說突然開口說道:「我聽說嘉貞兄此次翻修家宅,除卻這新樓,還有一座北園?這新樓似有二層,如今酒到酣處,何妨請諸位樓上一觀北園勝景,而後做詩著文,以記今日之歡?」

  張說本就是文壇名宿,他這一提議,哪怕張嘉貞暗中警惕大起,可見一眾漸漸生出酒意的賓客大多附和叫好,他想想張說總不至於在這種場合暴起發難,便答應了下來。及至眾人登高,張嘉祐又令底下院中盛陳歌舞,一時絲竹管弦之聲伴著舞袖飄飛的樂舞,看得人叫好不絕。

  這時候,便有人突然大喝一聲,喜氣洋洋地說道:「我已得詩一首,敬獻張相國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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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