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誰會在意白宋的褲子?
但皇上一問,群臣關注。
眾人這才發現的殿前聽封的幸運兒穿著一條破舊的刑部囚犯的褲子。
入宮受賞,衣著不整,多有不妥。
但這白宋入得殿來,前後不過幾分鐘,早有多處不妥不合規矩的地方。
皇上真要追究,肯定早就追究了。
如果是條普通的髒亂的褲子,肯定不會引起皇上的注意。
怪就怪在這褲子出於刑部。
穿著刑部囚犯的褲子,莫不是這白宋還犯了什麼事兒?
群臣都看著,倒也不怎麼擔心。
反正皇上心情不錯,一個小小書生能犯什麼大事兒?這時候說出來,皇上一高興,肯定直接赦免了。
白宋看看自己的褲子,方才想起來之前走得太急,只是穿了衣裳,沒有換褲子。
便將自己昨夜因陸遙的一首詞而被關押刑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昨夜之事有些離奇,白宋也說了自己事先不知道詞作內容,如果事先知道,肯定不會讓那樣的詞出現在燈會上的。
聽完白宋所說,大臣們有些議論,覺得白宋這小子還是有些眼力勁兒的,知道審時度勢,昨夜只是被人連累了,所以才被刑部關押。
非說這不是什麼大事兒,關鍵還是個無辜的連帶之人,皇上鐵定了是要赦免白宋的。
再一看皇上,沉默不語,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
大臣們也跟著思考,猜想皇上肯定在想一個關鍵的問題。
既然白宋自己都能寫出千里共嬋娟這樣的詞作,為何還要借用他人之手?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大臣們篤定,皇上定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也不難解釋,世間其人眾多,不願展露才華的隱士高人大有人在,這為白公子有經世之才卻不願展現,也不是十分難以理解的問題。
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猜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想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李世民想到了一句話!
「殺陸遙一人即可,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李世民越想越不對勁,想到白宋的詞作,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方才詞作你是在何處作出來的?」
白宋也沒想太多,坊間已經流傳出是在永興書院入學考試的時候,所以也不必隱瞞,又將自己在永興書院的考試講述。
並且還說了自己為何要將詞作隱去,那是看出了皇上不喜歡水調歌頭,所以在考場上交出了白卷。
大臣們聽完,各自驚駭,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沒想到這小年輕非但有著驚世駭俗的才華,更有著常人所不能有的政治敏感度。
居然能想到皇上不喜歡水調歌頭,故而擦了驚世之作而交出白卷!
朝堂上的大臣們各個都是老江湖,但他們在年輕的時候可沒有如此深刻的覺悟。
這年輕人年紀不過二十,已經有如此深思熟慮,往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皇上,此乃國之棟樑啊!」長孫無忌頗為感慨,居然在金殿上不加避諱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這小子參加了永興書院的考試,並且成功入學,說明已經是江淮集團的一份子。
入仕之後定會以江淮集團為先。
可長孫家代表的關隴集團非但沒有貶低,反倒在此刻抬舉,說明長孫家已經動了心思要拉攏此人。
這是一個信號,在未來的朝堂上,權利的中心必然有這小子的一席之地!
眾人想明白了這一點,再次不吝讚美,爭先恐後地讚揚白宋。
不遠處,工部尚書手肘頂了頂一邊的刑部尚書:「老李,看清楚行事沒有?還要把你家舒望給壓著?這不趕緊將未來的紅人拉到身邊還等什麼?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可以不一樣,帶他沒有發跡之前下注,跟他發跡之後下注可是兩碼事。」
李靖沉默不語,眉頭緊鎖。
他不喜歡這小子,不願講寶貝孫女嫁給這樣的寒門,但他不能抵抗歷史的大潮,如果上天註定要捧這麼一個小子上位,那李靖為了自家延續,必然毫不猶豫將舒望送入白府。
看到今日朝堂的變動,沒想到這小子會因為一首詞而一飛沖天,平步青雲!
李靖雖未明言,但他心中已動,等待散朝回去,他要跟舒望好好聊聊。
面對朝臣盛讚,白宋有些受寵若驚,但心裡多少有些得意。
而在眾人之上,在那威嚴的龍椅處,李世民的表情卻在逐漸陰沉。
身邊擬旨的太監寫到最後,就差一個賜給白宋的官職了,可皇上卻的久久不說,公公在一邊提著筆等了好久。
公公覺著現場太亂,皇上是不是把先前的事情給忘了,便走上前幾步,正要開口問一句。
不想低頭沉默的皇上忽然抓起公公手中的聖旨,憤怒地朝著殿前一扔!
那未寫完的聖旨如子彈一樣打在長孫無忌的臉上,把長孫無忌的官帽都給打落在地!
這一幕,全場寂靜!
「放肆!太極殿上豈容爾等喧鬧放肆!」李世民聲嘶力竭,咆哮一聲,指著下方,唾沫星子橫飛。
所有人都嚇傻了,誰能想到皇上為何會發這麼大的火?
更不知道先前什麼地方觸怒了皇帝。
喧鬧放肆?
這只是一個藉口罷了,皇上震怒必有其他的原因。
群臣驚恐下跪,匍匐地上不敢亂動,連個屁都不敢放。
擬旨的公公更是嚇得從皇上身邊的台階跌倒滾落,落到下方也不敢說話,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整個金殿,站著的只有白宋一個。
白宋也懵了,他是傻了,他沒有群臣下跪的條件反射,只是傻乎乎都站著,有點兒莫名其妙。
「虞世南!你給朕滾出來!」
李世民怒而大喊。
群臣之後,虞世南官職在末,聽皇上點名,慌慌張張,踉踉蹌蹌地走到殿前,跪在了白宋的身側。
到了這時候,白宋才少有回神,感覺自己一人站著有些不妥,趕緊也跪下。
「老臣參見皇上。」
「老東西!好你個老東西!原來這是個連環計!你把朕當傻子耍嗎?!」
虞世南作惶恐狀:「皇上所言,老臣不懂啊。」
「裝!你就給朕好好的裝!」
李世民氣得咬牙切齒,龍椅前起起坐坐,一會兒來回踱步,一會兒審視眾人,似乎在想著該說些什麼。
「原來這個白宋才是你為辭官而選中之人!卻故意弄丟一張試卷,將朕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叫陸遙的人身上。好一個殺陸遙一人可以,不要連累無辜之人!朕還以為你這老東西在將死之際心變軟了!沒想到你真正想要保的人是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陸遙!」
「皇上冤枉,臣絕無此心!那試卷的確是老臣不小心弄丟的,老臣願意以全家性命作擔保,對皇上句句實話!更沒有什麼接班人之選,無論是白宋還是陸遙,都只是老臣將來的學生!老臣一生忠心為主,從不敢欺,皇上若是不信,請賜老臣一死。」
什麼叫卑鄙無恥,老奸巨猾?
李世民就沒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臣下!
總是一副聖人姿態,善於示敵以弱,卻在暗中施壓!
死?賜死虞世南容易!
但這老東西本不久於人世,他的命值幾個錢?
賜死虞世南,卻在世人面前有損聖明,李世明可不會做!
這老東西嘴上密不透風,沒有絲毫破綻,除非有證據證明當日是他故意丟掉試卷,否則就沒辦法說他虞世南的不是!
但李世民清楚,這擺明了是虞世南耍小聰明。
李世民最恨這樣的小聰明!
這不是在妄猜聖意,這是在玩弄聖意!
真正的高手是在不經意中影響皇上的判斷和決策,將其朝著自己設計好的方向轉移。
這樣的人,讓李世民感到了威脅!
也是李世民憤怒到了極點的真正原因。
李世民恨的不是白宋,而是虞世南,他既已知曉虞世南的用心,豈能如他的所願?
李世民指著虞世南,狠狠地點頭:「很好!你當真是很好!以為朕那你沒辦法是不是?以為自己不怕死,什麼都無所謂是不是?你不是想扶持白宋嗎?今日朕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宣布一件事,只要朕在位一日,白宋此人將永不入朝為官!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