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院中傳來一聲嘶鳴,一匹俊逸非凡的烈馬驚得周遭下人紛紛退讓。
剛進院的幾箱聘禮也被撞翻在地,從裡面調出一些木料瓷碗。
眾人驚魂未定,又聽小丫鬟大叫一聲姑爺回來了,一時半會兒不得回神。
廳中幾人見廳外喧鬧,紛紛出來,就見黑馬之上一個滿身風塵的年輕人翻身下馬,一頭蓬鬆亂發飄散,也不知有多少天沒清理過,上面布滿了灰塵,模樣甚是狼狽。
便是如此,卻見一臉風吹的裂痕,再見一些稍顯邋遢的鬍渣,配上一雙凌厲的眼神,感覺有種無畏的英氣。
初看此人,林家夫婦都沒認出,只見後面的小翠上來就喊:「姑爺。」
姑爺?
林家夫婦相視一眼,表情逐漸凝重。
這小翠消失已有兩月,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這姑爺……
林庭正上前兩步,從這一身風塵的年輕人臉上居然找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難道……真……真是那個寒門?」
林庭正還沒說話,陳家管家大怒沖了上來,叫道:「哪兒來的潑皮!真是好大的狗膽,居然敢私闖民宅!還毀了我陳家的聘禮!來人,把此人給我拿下!」
白宋瞥一眼四周:「聘禮?」
說罷,上前一步揪著陳家管家的領子:「拿著你的聘禮馬上滾!」
「你……什麼人?!」
「香兒的相公。」
「你……你是那個贅婿?!」
「林家小姐早已出嫁,你們趕緊的給我滾!」
說罷,白宋猛地一丟,直接將陳家管家摔在地上。
「哎喲!來人,來人,給我打!」
院中十幾個下人都是陳家來的家丁,見管家被打,一起沖了上來。
這數月生死經歷,白宋已非當初那個文弱的書生,即便任就不會武功,但在臨陣對敵時的冷靜和反應非同一般。
十幾個家丁雖然人多,但在狹小的院中活動不開,到處還有箱子作為遮擋,就算一起圍攻也根本不是白宋對手。
白宋一連打翻了好幾人,連小黑都會乘機在摔倒的人身上踩一腳。
一時間,林家院中哀嚎不斷,慘叫連連。
小翠乘著院中很亂,抓住時機偷溜到了後院。
「小姐……小姐……」
熟悉的小屋內,清瘦的香兒守在窗口,呆呆地望著手裡的錄音筆。
時隔數月,這支錄音筆早已不能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看著這支筆,仿佛就能聽到有個聲音在腦海中清清唱——「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直到……」
嘭!
房門猛地被人撞開,一個落魄的小丫頭沖了進來。
「小姐!」
香兒看著來人,木訥地望了兩眼,然後才愣愣地說道:「小翠?」
「小姐,我回來了!」
話一出口,小妮子的眼眶就濕了。
香兒也留下淚來,激動地將小翠抱在懷中,傷心說著:「小翠,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去找他的……能回來就好……」
「小姐,小翠以為都回不來了。」
主僕二人抱在一起哭個不停。
小翠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還想著有更重要的事情,便又趕緊打斷,正色道:「小姐,快出去看看吧,我把姑爺找回來了。」
香兒身子一顫,立即停止的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小翠:「他……他真的回來了?」
「小姐快去看看,姑爺一人跟陳家下聘的人打起來了。」
聽到這話,林香兒立刻鬆開了小翠,穿著一支鞋就衝出門去。
「小姐,你的鞋……」
……
此刻院中,白宋身上挨了幾棍子,心頭火起,看著人群外的陳家管家起身之後罵罵咧咧的嘴臉分外氣人。
乘著一個空隙,回身從馬上去下自己的十字弩,對著那管家就扣動了扳機。
「啊!」
院中傳來一聲慘叫,鮮血迸發。
整個院落瞬間就安靜了。
那陳家管家跪在地上,五官擰作一團,大腿上插著一支弩箭,鮮血跟雨點一樣往外冒,整條腿都被刺穿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著陳家管家的慘樣,再看白宋臉上冷漠的表情。
誰都清楚,這年輕人是個狠人。
白宋在人群之中不緊不慢地再上一支弩箭,然後默默地走到陳家關鍵面前,把剪頭對準了他的頭。
「給你十秒鐘滾!」
白宋此行從戰場回來,帶著的一股戾氣還沒散盡。
陳家管家確信自己要是不趕緊滾了,這人真的會一支箭射穿自己的頭。
「走!走……快走!」
家丁們也被白宋所震懾,不敢再留,紛紛退出林家,也帶著陳家管家倉皇而逃,只留下一院子的聘禮。
「白宋!你……你鬧夠了沒有?!」
從旁看了一陣的林庭正終於確信了白宋的身份,上前來指著白宋,「林家跟你早已沒了關係,陳家之人乃我林家貴客,豈容你胡來?」
「貴客?哼……」白宋冷哼一聲,看著這個老丈人不再那麼客氣。
林庭正被白宋一瞪,居然有幾分畏懼,沉聲道:「你……你要幹嘛?難不成還想殺了老夫不成?」
「林老爺,當初咱們可是有言在先,我離開的林家,你保證不將香兒許給別人!如今一年之期未到,為何要把香兒嫁給的別人?我胡鬧?我倒是想問林老爺一句,到底是誰在胡鬧?!」
「你……你……你離開邙縣後就杳無音訊,都說你已經死了!老夫總不能讓香兒等你一輩子!」
「很好!既然林老爺這麼說了,那我也認了,不去計較林老爺違約之事。但現在我已經回來了,那現在這些聘禮當如何處理?」
「聘禮……」林庭正眉頭緊皺,「聘禮已經收了,林家和陳家的婚約就這麼定了。要怪,就怪你回來得不是時候。」
「既然林老爺不知如何處理,那就由小婿來幫你處理。」
說罷,白宋回身抽出短刀,一刀砍在裝著聘禮的木箱上,又是一聲悶響。
箱子連同箱子裡面的聘禮被砍得稀碎。
這一刀之後還不過癮,白宋一陣亂打亂砸。
「快……快將此人攔下!」
「誰敢攔我!」
這一路憋著口氣,此刻全都爆發出來。
白宋回身一吼,兩眼瞪得通紅,嚇得林庭正連退數步,後方林母也嚇得捂住了心肝,四周零星下人更是無人敢上前。
「相公!」
溫柔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抖動,傳入白宋耳中,如清泉一般瞬間熄滅了心中怒火。
白宋丟掉了短刀,回身看著進院的穿廊口,那日思夜盼的姑娘像無骨的垂柳一般輕輕依著牆面,仿佛隨時都會跌倒似的。
「香兒!」
一聲輕喚,白宋激動地撲了過去,不顧眾人的眼光,緊緊地將其抱住。
這是一股印在骨子裡的味道,無數次地出現在夢裡,直到現在,將這軟綿綿的嬌軀摟在懷中,仿佛才找到了現實。
有時候喜歡就是喜歡,找不到任何理由。
就算沒有如舒望一般的生生死死,但人的心裡總會給某一個人留有一絲特殊的空間。
「香兒,我回來了!」
沒有再多的話,香兒已撲在懷中哭花了淡妝。
「白宋,你還嫌害得我林家不夠?!」林庭正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世界。
白宋回頭,冷冷地看著對方,沒有說話。
「先前就是因為你,我們被鄭家迫害,現在我們已經收了陳家的聘禮,你又毀了這一切,我們林家是不是欠你的?為何非要糾纏我們林家不放!」
「之前怕鄭家報復,現在怕陳家報復。林老爺,您可真是為林家操碎了心吶!」
「白宋!你……」
「放心,既然我已經回來了,那香兒就絕無可能嫁給他人。我會親自去找到陳家少爺,然後跟他好好把話說清楚。」
話音剛落,後面下人傳來聲音:「老爺,縣衙來人了!」
一回頭,只見十幾個衙役沖入院中,衙頭換成了一個生面孔,目露凶光,大吼道:「剛才是誰放箭行兇!」
沒人搭話,但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白宋的身上。
衙頭上來:「是你放箭行兇?」
「是。」白宋淡淡道。
「來人,給我抓起來?!」
幾個衙役上來,麻利地給白宋帶上了手銬。
香兒慌了,抱著白宋不鬆手。
白宋卻是淡然,輕輕擦了擦香兒臉上的眼淚,淡淡說:「放心,相公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衙頭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你知道自己傷的人是誰?那是陳家的大管家!」
白宋沒有理會,自己走到門前:「還等什麼?趕緊走!」
眾人一愣,還沒見過犯人如此橫的,反過來叫衙役們抓緊。
邙縣縣衙有了不小的人事變動,因為白宋得罪了鄭家,鄭家又調查到白宋跟邙縣衙役的關係很近,所以在白宋不在的幾個月里,邙縣的衙役全部撤換,所以白宋一路沒有見到一個熟面孔。
唯一不變的,就是縣令柴大人。
柴大人一直都保持著跟白宋的距離,所以免於鄭家的迫害。
衙役們將白宋押送到了縣衙,裡面已經站了不少人,以陳家的家丁居多,中間管家躺著呻吟,腿上的血還是沒有止住,人群之中還有一個拿著扇子的年輕人,坐在一邊,把弄著扇子,咬著頭上掉下來的頭巾,不時又吹一吹口哨,顯得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