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拉攏

  陸蕭臣本欲詐一詐此人,但對方言之鑿鑿說了一通,反倒叫自己心中有些發虛。

  對方雖只是世家子弟,但其家族能為皇上安撫一方民心,必當是立了大功,家族定然深得聖寵。

  京城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絕非長安之內幾家叫得上名字的家族而已。

  一位極盛之家的士子,可不比他一個官員弱。

  陸蕭臣明白,自己現為御史,自當是風光無限。

  但下巡任務之後呢?返回京中還得聽從陛下任命,到底能不能順利得到個安穩的一官半職,可不單單要看任務完成如何,還得自家背後的關係。

  今日這白家公子主動上門,必然是有所求,用此事活絡其關係,將來定然好處多多。

  想到這裡,陸蕭臣也不管其身份真假了,笑著坐到了其跟前。

  「白公子,方才本官只是開個玩笑罷了。畢竟這天下的世家公子太多,若每一位都來要本官辦事,本官也是忙不過的。」

  「我來可不是要讓大人辦事,而是給大人指一條明路。」

  「明路?何解?」

  「陛下讓大人來幽州巡查,卻假意巡視邊防。目的無非是不想大人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不知白公子口中的蛇是何物?」

  「自當是盤踞幽州百年的鄭家。」

  「咳咳……」陸蕭臣乾咳一聲,心說果真是大戶人家出生,說話毫不避諱,這裡可是幽州,敢在背後這麼議論鄭家,可不是一般的膽大。

  陸蕭臣不說,白宋自顧自說道:「大人既領了皇命,想來應當知道些許關於鄭家之事。今日引大人去城北看了奇景,不知大人心中作何感想?」

  「京城早有人議論,幽州的鹽帳過於規整,朝中有人提議要查一查。今日見了那奇景,雖不明所以,但想來也驗證了京城傳言,看著這個幽州的鹽商確實是有些問題。

  不過,問題歸問題,這大唐各州郡,哪處沒有個問題?有人吞軍姿,有人吞災糧,這鄭家不過吞一點鹽而已,有什麼稀奇?即便本官將所見所聞如實上報,相信皇上也不會因為此事而治罪鄭家。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官還需要考慮考慮該如何打算。」

  「無為而治?」白宋笑笑,「只怕大人是把事情看得簡單了。」

  「白公子有話但說無妨。」

  「大人知道我為何要在半路攔車?」

  陸蕭臣並不在意,輕聲說著:「不是為了眼前的對話?」

  「對話乃是其一,其二則是要讓鄭家知道我跟大人見過面了。」

  陸蕭臣眉頭輕皺,從此話當中,他聽出了一些意猶未盡的味道。

  白宋繼續說道:「御史大人第一天到來,試想一下您要是官府或者鄭家的人,會不會派人來留意您的行蹤?恐怕就算是大人去一趟茅廁,薊縣的各種人物都會小心注意吧?」

  「說得不錯,此地是鄭家地界,他們要了解本官的行程並不奇怪。你半路攔車,想來會是會被人回報的。但那又如何?」

  「鄭家在查我。」

  「嗯?」

  「我知道鄭家的秘密。」

  「關於鹽的事情?」

  「沒錯,一旦鄭家知道我與大人見面,鄭家上下乃至整個幽州的官場都會十分緊張。」

  陸蕭臣捧著茶,吹著面上茶渣子:「言過其實了吧,白公子只是個外地公子,即便知道鄭家的秘密,他們又何須如此興師動眾?」

  「大人這麼說,只是不清楚鄭家幹了些什麼膽大妄為的事情。鄭家這膽子可不只是貪一點兒鹽那麼簡單。鄭家貪的鹽沒有賣到大唐百姓手中,而是轉手賣給了正在跟我軍交戰的突厥軍隊手上。」

  「噗!」

  陸蕭臣一口茶還沒過口,聽白宋所言,一口噴了出來,感覺身子被電了一下,震驚得站了起來,驚愕地瞪著白宋:「這……這這這……這開什麼玩笑!」

  「是不是開玩笑,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明白。」

  「明白?本官如何明白?如此荒唐之事,說出去誰信?你不要在此危言聳聽!」陸蕭臣緊張地甩了甩手,重新捧起茶杯,有些慌張地一飲而盡。

  白宋的話他不信,但他看著眼前的少年鎮定如磐石,心裡就陣陣發毛。

  「答案不是從我口中說的,是要大人親自看的。相信不出兩日,鄭家和當地官府就會因為白某的到來而作出反應。如果他們真的無甚擔心,相信也不會對大人做些什麼,但若……」

  白宋話音一收,忽然間起身:「既然大人不信了,我也無甚好說的。只盼大人能多家小心。」

  「多加小心!」這話引得陸蕭臣大怒,「你說鄭家敢膽大妄為到謀害巡察御史!」

  「希望是我多心了,畢竟關係到全族數百條人命,如果白某說的一切的都是真的,換做是大人您,您現在會怎麼做呢?」

  陸蕭臣越想越覺心虛,背心出了一陣白毛汗。

  如果一切是真的,鄭家連通敵的罪狀都敢做,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

  這鄭家莫不是瘋了?

  此事要是傳回京城,不曉得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作為鄭家,必然是要竭力將事情壓住,殺一個巡察御史雖然冒險,但也好過事情敗露。

  回想一下這小子為何半路攔車。

  現在即便自己不相信他說的話,鄭家也會擔心自己知道了秘密。

  本來鄭家沒有殺心,現在見了這小子,那鄭家必然會起了殺心。

  一瞬間,陸蕭臣醍醐灌頂,瞬間通透了,指著白宋:「你……你是拉本官下水?」

  「這是給大人指條明路,皇上命您為巡察御史,可不是叫您來無為而治的。您想想,此事雖然兇險,但也不證明了此事回報頗豐?鄭家通敵乃是實情,現在只差證據罷了。只要有了鐵證,鄭家在幽州不管多有多麼根深蒂固,皇上絕不容忍,即便皇上容忍,現在與突厥交戰的李靖將軍也不會容忍。

  鄭家必然牽連全族,到時候鄭家在幽州除名。而大人是此案的大功臣,才聽說大人乃是陸家後人。將來成為幽州第一族的機會,不是擺在大人面前?大人可謂是名利雙收,即便不能在京城任職,回到族中,亦是風光無限。」

  陸蕭臣頭皮陣陣發麻,以他的心性,聽聞此事也覺得匪夷所思。

  為何這年不過二十的少年如此鎮定?鎮定得不像一個少年。

  「言盡於此,白某就不多打擾了,若大人不畏兇險,大可暫留兩日,且看看鄭家和當地官府的行動。」

  說完,白宋起身,緩步離開了私密小院。

  陸蕭臣正在思考,剛才回過神來看,發現院中已不見了那小子。

  ……

  白宋需要這個巡察御史。

  事情發展到現在,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報私仇。

  鄭家通敵,乃賣主求榮之策。

  因為這些鹽,不知多少大唐將士枉死。

  白宋不屬於大唐,但骨子裡還留著漢人的血。

  既然上天送了一個巡察御史來,他必當順水推舟通過巡察御史把事情捅到殿前。

  白宋今日行為可當十分冒險,但白宋怕這巡察御史被鄭家收買了。

  所以選擇冒險行事,半路攔車,給鄭家一個訊號,證明他已經跟巡察御史接觸過了。

  因為鄭家所犯之事過重,即便巡察御史上門跪著保證要站在鄭家的一方。

  鄭家也不會輕易相信。

  今日這一攔,是不費分文將巡察御史死死地綁在了自己身上。

  鄭家必動殺心,巡察御史為求自保,定然會竭力找尋鄭家罪證。

  同時,白宋也徹底斷了和鄭家周旋的可能。

  今日本答應鄭家拜訪鄭家小姐,結果非但放了人家鴿子,反而半路攔住了御史大人。

  傻子都知道先前是白宋的緩兵之計,這白玉堂是要跟鄭家不死不休的。

  故此,白宋需得更加小心,他得想像怎樣才能掌握鄭家通敵的罪證。

  ……

  另一方。

  陸蕭臣見白宋走了,在家中坐立難安。

  一刻鐘之後趕緊叫上自己的隨從離開。

  他覺得此事有些危險,他不想牽連族人。

  於是又乘車回到了刺史大人安排的鄭家別苑住下。

  陸蕭臣一夜未眠,緊張地守在屋中,蹲著窗口,想著稍有動靜就跳窗出逃,甚至連別苑的地形都看過,腦中早就構思出了逃跑的路線。

  好在一夜無事,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可陸蕭臣還是不敢放鬆,直到天明之後,當地的官員上門拜訪,接連收了好多禮物。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著正常的方向發展,都是官面上的排場,該吃吃,該喝喝,吃過喝過就去各方巡查,由縣中各個官員領著,瞧不出任何問題。

  下午去巡查一番,黃昏繼續宴請接待。

  這會兒沒了官面上的客套,活動更隨意。

  一眾年過半百的官員直接將場子安排在了花街的花樓裡面。

  陸蕭臣首次為官,還是頭一次感受這種萬人追捧的滋味,心裡有些飄飄然。

  加上薊縣的花樓姑娘熱情非常,三言兩語就把御史大人逗得眉開眼笑。

  也不知什麼時候起,陸蕭臣就忘了心中掛念之事。

  一番歡天酒地,陸蕭臣被姑娘們拖著到了房中,迷迷糊糊地經歷了一番鶯鶯燕燕的活動。

  夜半三更,陸蕭臣忽然一驚,睜眼瞧見黑夜中閃過一道寒光。

  噗!

  一把匕首在他眼前直戳進了心窩子!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