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廠這邊,製作出的一千斤白糖,都密封在木桶內,只等著帶到北方。
林立帶上了長弩,江飛帶上了長弓,離別的時候終於來到了。
秀娘跟著李長安一起牽著牛車,送林立和江飛帶著千斤白糖到縣城。
換了馬車,看著長長的車隊一路迤邐,林立幾次回頭,都看到秀娘瘦小的身影站在牛車之前。
果然是經了商,就重利輕別離了。
林立在心裡嘆著氣,離別的愁情也終於替代了興奮,緩緩地湧上心頭。
「少爺,捨不得少奶奶了?」江飛在馬車下走著,腳步很快。
林立點點頭承認了,「秀娘才十四歲,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就要當家了。」
江飛很意外地看林立一眼:「很多女人十四歲就做娘了,如何還是孩子?」
林立無語了。
他忘記這裡都是早婚早育的了。且是非同尋常的早婚早育。
「而且少爺自己也還不到十六。」江飛毫不留情地加了一句。
林立偏著頭,乜斜著江飛道:「你大五歲,你老大,行不?」
江飛悶聲笑了。
林立也笑了。
江飛又道:「少爺出遠門,連老爺太太都不告訴,少爺的膽子真大。」
林立嘆口氣:「告訴了說不定就走不成了。江哥,我需要銀子,需要人,還需要能撐得起我的人脈。
既然早晚都要走出去的,晚就不如早,趁著還沒有到冬天,最合適。」
從林立肯定自己能夠擴大耕種的規模之後,兩人就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情。
便是現在,林立也只是點到而止。
但林立在家裡琢磨出來的東西,也從來沒有瞞過江飛。
而顯然,林立的腦子裡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拿出來。
林立跟著就轉換了話題,聊起沿途的風景。
北方的深秋,離開城鎮全是山林,入目層巒疊嶂,層林盡染。
林立前世雖然是理科生,也學了十好幾年的語文,背誦了上百首的古詩。
看著美景,腦海里就能出現幾個詩句。
只是可惜,林立還不清楚這個時代有沒有出現過李白、杜甫、白居易,輕易不敢說出口。
但即便是如此,林立的談吐,仍然和尋常商人不同。
中午,他們就在野外官道旁短暫地休息了一會。
馬都站在一邊吃草,男人們掏出各自帶的東西,大多是餅、肉,就著涼水對付一口。
林立的馬車裡可不僅僅是一千斤的白糖,江飛拿出個小爐子,放上炭點燃了,很快上邊的水就燒開了。
又拿了食盒,將前一天煮過的餃子再熱過了,一人一碗,熱氣騰騰。
大家都是牽著馬趕路的,少有人出門還會帶著爐子食盒,隔壁坐著的人笑呵呵地道:「林小哥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林立點頭,也笑著道:「家裡人不放心,就給準備了這些——還有些熱湯,徐哥來一碗?」
「那感情好。」徐謀也不客氣,接過碗道聲謝,才看到碗裡還有五個白胖的餃子。
再嘗一口還是肉餡的,當下對林立的好感更盛了。
大口地吃過了,再喝碗熱乎的餃子湯,連口裡的餅都好吃多了。
「林小哥的家裡人想得真周到。」徐謀將碗洗乾淨了還回給江飛,拉著林立套近乎。
林立吃東西一貫不是很快,眼下休息時候還足夠,主要是馬匹也要休息吃草,就一邊慢慢吃著一邊點頭。
「我原本以為林小哥的貨不少,馬車吃勁,看來有不少不是貨吧。」徐謀試探著道。
林立道:「還有些吃食和行李。」
林立不欲多說,只點到則止。
徐謀就笑起來:「林小哥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再來回幾次,馬車裡就捨不得裝吃食鋪蓋了。」
林立只笑著不答。
徐謀搖著頭:「來迴路上不到二十天,咬咬牙就過去了,剩下裝鋪蓋的重量和空間,能往返帶多少貨啊。
咱們商隊行腳,連馬車都捨不得坐的。」
這個林立相信。
這一路上,就林立一個人坐在馬車上,哪怕馬車速度快起來,大家也都是跟著小跑。
車隊歇息了不到半個時辰,繼續趕路,林立果然也不坐車了,跟在馬車旁邊走路,遇到馬車提速的時候,也跟著小跑。
就當鍛鍊了。
徐謀看到了,還拉著林立說了幾句閒話,誇讚了一番。
林立跑起來很快就氣喘吁吁,被江飛揪起來扔到馬車上。
林立也不堅持。畢竟荒郊野外的,若是病了,連藥都沒有。
天黑之前,他們進了下一座縣城裡,找了個客棧,要了熱乎乎的飯菜。
林立以為出門住店就像是電視裡看到的一般,會有所謂的上房,就是單間。
沒想到這個客棧里全是大通鋪,人最少的房間一張大鋪上也要躺六個人。
被褥倒是乾淨。
但一看就不是一人一換的。
好在他們的馬車裡就有一套被褥,江飛給林立換上了,又給他占了靠牆的位置,自己睡在外側。
但是牆的顏色,也是一言難盡。
好在還有熱水洗臉泡腳,但一想到那盆不知道多少人洗過臉泡過腳了,林立不多的潔癖就差點爆發。
終於抵擋不住頭一次趕路的艱辛,林立還以為自己會夜不成寐,結果倒下就睡著了。
當第二天被聲音吵醒的時候,才發現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如此每日裡都是出城,野外,風景獨美,日漸蕭條,打尖休息,趕路,睡大通鋪。
林立也才知道了,城裡是有帶著上房的客棧的。
但他們這一行馬匹貨物都多,所以住的地方都是專門為他們趕路建造的客棧。
這些客棧里也有小單間,俗稱所謂的上房。
但數量極少,往往就一間兩間,住一夜就要一兩銀子甚至還往上。
只有大商隊的頭才會入住,也根本不對尋常行腳商戶開放。
林立也不是吃不得苦的。
不過思想里以為,不需要吃沒有必要的苦。
所以他穿越以來,才會想著弄出來白糖、豆油,因為要趕路,還特意為自己準備出了方便麵。
而沿途的風景雖然美,接連看了幾天,不免視覺疲勞。
而更讓林立鬱悶的是,這一路雖然經過縣城,卻都是要麼穿城而過,要麼就是黑天入住。
他只坐在馬車上走馬觀花了下,根本就了解不到經過的縣城與他了解的永安城有何區別。